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遗忘的孤岛》作者:南木子鱼   文案:   岛屿,就是被遗忘、丢弃在海里的一捧土。   圈子里的人说,南清是张先生最听话好看的玩具。他的皮肤很白,眼睛也很好看,瞳色有点暗,看向别人的时候像是染着淡淡的灰。他总是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手腕上戴着一串红色的玛瑙,坐在窗边等着他的张先生回家。   *   在一个宴会上,南清把酒不小心洒在了客人的西装上,客人让他陪笑道歉,他却只是带着抱歉的语气说了声对不起   所有人都知道南清是张承逸身下的宠物。所以,当那巴掌落下来的时候没有人阻止,张承逸也没有,他只是站在绚丽的灯光下,拿着装有红酒的高脚杯,看着南清。   那人调笑道:“你不会笑吗?”   南清看了一眼张承逸,然后垂下眼,咬了咬破掉的嘴唇,眼里还是一如既往的灰沉,过了一会儿,他才抬起头缓缓说道:“张先生说,他不喜欢我笑。”   以下内容情仔细阅读   1he,he   2前期虐受,后期虐攻,攻爱得非常后知后觉。   3有追妻火葬场,渣攻渣攻,不换攻。   4很狗血!!特别狗血!严重的替身梗,攻有白月光。   5前期受爱得很卑微   6受控不要看,会影响心情。 第1章   青灰色的天空,下着柔和的细雨,温和地落在了这个喧闹的尘世中,路上的人行色匆匆,和这个烟雨的世界格格不入,他们低着头,穿着厚重的大衣,撑着花纹各不相同的雨伞,神色沉重,似乎一点也不喜欢这充满生机的雨水。虽是春天,但倒春寒来势汹汹,连带着这般绵柔的细雨都散发着寒意,带着刺骨的冰。   南清撑着伞,清瘦的身体包裹在臃肿的大衣内,左手上拎着几袋从菜市场刚买来的新鲜食材,他同那些急切的路人不同,他走得慢条斯理,脸上表情平淡,眼睛像是被春水润过了一样,是透彻的干净。   就在前不久他接到了一个电话,一个他等了十天,却又不敢主动的联系的电话。听着电话那头熟悉不过的声音,他没有理由的红了眼眶,他太想他了,以至于只是简单地告诉他,要过来吃晚饭,他就已经无法自控的鼻子发酸。   他忍着自己动荡的情绪,压下自己滔天的思念,只是轻轻地对着电话说了一声好。随后匆匆地披上了一件大衣,直接往菜市场跑去,几乎把那个人喜欢吃的所有菜都买了下来。   回到家,他把食材一点点塞到了冰箱里,然后开始打扫,里里外外都清理了一遍,连同外面的花园他都打理了一番,然后摘了几朵最好看的花,插到了饭桌上的那只玻璃花瓶里,修修剪剪了好久,才满意地离开。   做完这一切,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下来了,他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连午饭都没吃,不过他并不在意,只是在沙发上休息了一会儿,喝了一口水,然后掐着点做了一桌子丰富的饭菜,再到楼上洗了一个澡,换上了一件白色的衬衫,坐到了窗前。   他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呆呆地看着窗外的景色,偶尔会习惯性地摸一下带在手上的玛瑙,好在花园够大,也够漂亮,并不会觉得无聊。南清看到了叶子上盛满了雨水,看到槐花在枝头摇曳,看到一只麻雀穿过密密麻麻的电线,停落在了潮湿的树枝上,它抖了抖自己的身子,用尖锐的嘴巴随意地梳理了一下自己的羽毛,紧接着张了张嘴,因为有雨声,南清并没有听清是什么声音,但是下意识地觉得它是在啼叫。   眼前的一切都像是隔着一层薄薄的轻纱,那是雨幕,是自然创造出来的天然屏障,它们把一切藏在了雨里,朦朦胧胧的,像是泡在淡淡的青雾中。   可能是因为雨声太过轻柔,或者是天色太暗,亦或是南清忙了一天,太累了,不知不觉地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等他醒来,外面青灰色的天空已经变得漆黑一片。南清恍惚地眨了一下眼睛,像是没搞明白现在是什么时候,然后低头看了一眼手机。   晚上九点半。   他还没回来……   他白皙的手指悬在冒着蓝光的屏幕上,踌躇了一会儿,最终什么也没做,把手机一关,藏进了自己的口袋里,他静默地坐在那灰色的沙发中,像是一座古老的铜像,眼里印着外头花园里的灯,让他看起来了有了几分人气。   不知道过了多久,窗外突然传来了一阵很轻的引擎声,虽然很轻,但是南清还是听到了,紧接着那声音越来越响,伴随着巨大的光块从南清的左边一点一点向他移来,把他和沙发拉扯出了一条细长的影子,然后逐渐地消失在右侧。   南清只是愣了一秒,立刻站了起来,速度太快也太急,不小心打翻了边上的水杯,他来不及处理,就匆匆来到浴室,放了热水,没有半分停留地往楼下跑去。   时间刚刚好,在南清立定在门口的时候,门就开了,几乎同一时间,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睛里,缓缓露出了亮堂堂的光,很细碎但是很干净。   十天了,南清已经十天没有见到他了。   张承逸手肘上挂着大衣,风尘仆仆地出现在门口,脸上是同南清完全不同的平淡,连同眉梢都没有挑一下,他平静地看着眼前的人,伸了伸手。   南清见状,熟练地把那件衣服拿到了自己的手里说出了第一句话。   “回来了。”   张承逸换鞋子的身子一顿,然后嗯了一声。   南清眷恋地看着他,认真地用目光描绘着他的脸,像是要把这十天来的思念全部用赤裸的目光填平似的:“我去把饭菜热一下,你要不要先去泡个澡?热水已经在放了。”   张承逸抬了抬头,穿上了拖鞋,漫不经心地从南清身边走过:“我吃过了。”   南清一怔。   吃过了?   张承逸见南清没有跟上来。转过头问道:“怎么了?”   南清没有反应过来,随后啊了一声:“没,没什么。”他上前了几步,把衣服挂在了衣架上然后默默地跟着张承逸上了楼。   楼梯上方挂着价值不菲的水晶灯,因为定期有人打扫,每一颗水晶都很干净,每一个藏在水晶下的光线,出来的时候都会转化细长的烟花状线条,如今这些线条稳稳当当地落在张承逸的肩头,像是掉在他身上的星星。   南清不可否认,张承逸永远有能力让他心跳加速,哪怕只是一个背影。   到了房间,张承逸去了浴室泡澡,南清把他的睡衣放在了门口的衣框里。他像是做了无数遍一样,不需要张承逸去说,他就已经做好了。   他默默地坐在床上,等待着张承逸出来,过了两三分钟,他目光落在了那个被打翻的玻璃杯上,于是他站起身抽了几张纸巾,走到小桌边把杯子扶了起来,接着把水一点点地擦干净。   做完这些,南清又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了。他木讷的站了一会儿,思考着是不是该给张承逸倒杯红酒,可刚刚在玄关处他好像闻到了酒味,应该不需要再在睡前喝一杯了。他抬了抬眼,望着外面摇晃的树枝,想着要不去煮完醒酒汤,可随后又摇了摇头,张承逸并没有喝醉。那要不……   浴室的门啪嗒一声开了,南清顺着声音看了过去,张承逸正弯腰把衣框里的睡衣拿出来,然后套在自己身上。   南清不知道为什么,只要张承逸一出现,他就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只想围着他转,他不出现还好,只是脑子里想想他。可一出现,南清就忍不住,忍不住想把所有的时间都给他。   张承逸穿好睡衣就走了过来,坐在了床上,然后对南清招了招手:“帮我按一下。”   张承逸工作很忙,需要长时间坐在办公室里,所以肩膀会经常不舒服,为此南清特地去学了按摩,只想在他酸痛的时候,减轻一点他的痛苦。南清点了点头,听话地绕到张承逸的身后,跪在床上,伸出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南清力道控制得很好,每个穴位他都熟悉的不得了。张承逸很快就闭上了眼睛,发出了一声舒服的叹息声。   “还是在你这好。”张承逸说道。   南清按摩地手微微一僵,不是因为他的话,而是张承逸微开的领口下,那若隐若现的背部,有很明显的抓痕。   张承逸见南清没动了,转过身看了一眼,刚好看到他略微失神的眼睛。   “怎么了?”   南清一秒回神,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张承逸微微眯一了下眼睛,视线在他身上来回扫了一下,最后落在他的脸上,皱了皱眉。   南清的脸很好看,可以说是张承逸见过的人当中最好看的,就好像上天把所有的心思都花在他这张脸上,五官精致地挑不出任何毛病。   张承逸很喜欢他这张脸,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张承逸觉得这张脸越来越奇怪,好像和他把南清留在身边的初衷背道而驰了。   南清被盯地有些不自然,眼神飘忽地看了他一眼,这样的神情显得格外的可怜和委屈。张承逸眼神略微一暗,下一秒整个人就压了上来,还没等南清反应过来,嘴巴就被吻住了,张承逸的吻很霸道,就像是要把南清掌控在自己范围内。   衣服被褪、去得很快,几乎没怎么做前戏,就直接进入了主题,南清疼得整个人都要眩晕了,但是他还是忍住了没喊疼,他不想让张承逸觉得扫兴。   南清咬着唇,含着泪,看着白色的墙壁,墙壁上的人影交叠、浮动。过了好一会儿那撕心裂肺的疼痛才被快意所代替。   好像很久之前,他们两个人的性、事开始变得粗鲁,包括接吻。   张承逸像在发泄,虽然南清一直以来都没能弄明白,张承逸到底在不开心些什么,因为每一次都是没有理由,毫无预兆的,他猜不透,也不敢问。   他收回思绪,缓慢地把视线从墙壁上移开,慢慢地看向张承逸,他还是那样的英俊,眉目还是那样的深邃。   算了,不去想了。   只要能留在他身边,什么都无所谓了。   南清张了张嘴,带着喘、息声,喊了一声,张承逸。然后仰起头,在起伏的海里,抱住了他,把嘴唇凑了上去。   ----------------------------------------------------------------------------------   南木子鱼:   按照往常一样,先发一章看看反响和评论,具体五月之后开,三次元太忙了,等我囤一波文,感谢评论的小伙伴。 第2章   第二天,南清七点就醒来了,这么多年来,他已经养成了到点就醒的习惯。他起床的时候,张承逸还睡着,张承逸睡觉的时候,整张脸会显得格外的温和,眉梢和眼睛都是平平的,南清喜欢起来前,看一会儿他,不长,也就几秒的时间。   昨晚张承逸做的时间有点长,南清下床的时候倒吸了一口冷气,拖着自己有点打颤的腿,以及全身的痕迹,把张承逸今天要穿的衣服和要带的配饰整理好放在了床头,然后极其缓慢的来到洗手间。他给自己上了点药,洗漱了一下,替张承逸挤好牙膏,再把一次性的毛巾拿出来,挂在了毛巾架上,才下楼。   下楼后,南清直接去了厨房,把咖啡豆磨好,按照张承逸的口味泡好咖啡,等他做完早饭,张承逸已经穿戴整齐地出现在了餐桌前。   “醒了。”南清把刚出锅的煎蛋放到了他面前。   张承逸点了点头,随手拿起咖啡喝了一口,然后也不等南清,自顾自地吃起来。   吃完早饭差不多要到八点半了,南清见时间差不多了,就提前来到玄关处,把鞋架上的鞋子拿了下来。   南清站在门口,看着张承逸弯下腰穿好鞋子,他张了张嘴,想问,你今天回来吗?可视线落在张承逸神色平淡的侧脸时,想着还是不要烦他了吧。   最终南清什么也没说,看着张承逸伸手,看着他把手握在门把上,可等了很久张承逸都没有把门打开,南清疑惑地抬头看去,却发现张承逸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南清这才突然记起一件事,他上前了几步抱了抱张承逸,他不明白这个习惯从何而来,反正跟了他之后,就被要求这样做了。   “下不为例。”张承逸冷冰冰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南清埋在他的肩膀处,默默地点了点头。   要是声音更有温度点就好了。他想。   这个拥抱持续时间不长,只是短暂地几秒就分开了,南清还来不及松手,张承逸已经很自然地推开了他,然后开门,他的背影似乎停顿了一下,头微微一侧像是要说什么,但是太短暂了,南清没有看清,因为张承逸下一个动作,就是头也不回的消失在他的视线里,以至于南清觉得这个微不足道的侧头是他的错觉。   张承逸走后,整个房子都安静了下来,不过好像他在的时候,也挺安静的。除了偶尔的几句话,以及做爱时忍不住发出的声音,就没有了别的声响。   南清在玄关处站了几秒,就回了厨房,整理好厨房,他又拿起昨天换下来的衣服,打算去洗,他忘了检查,所以在洗的时候,被衣服上的胸针狠狠地刮了一下,血一下子全部沾在了衣服上。南清脸色一变,第一个反应不是去处理伤口,而是迅速拿起衣服,可是血已经滴上去了,又因为在水里,衣服上的血迹晕了开来。   他不知道这件衬衫对于张承逸重不重要,但是让他情不自禁回忆起,他第一次弄破张承逸衣服的时候。   那天下了大雪,做、爱时,张承逸顶、得太深,南清没注意力道,抓破了张承逸的衬衫,张承逸脸色瞬间一变,立刻从南清身上爬了起来,他黑着脸把南清从床上抓了起来,质问他知不知道这衣服是谁送给他的,居然敢弄破。   南清当然不知道,他被拽得生疼,摇着头满脸迷茫。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张承逸,他有点害怕,最后的结果张承逸把他独自一个人留在了房间里,穿上衣服,然后消失了整整一个月。   思绪回归,南清看着眼前的沾着血的衣服,心里一凉,倒不是怕张承逸生气,跟了他那么久,他的脾气南清早就了解了,他不在乎张承逸发脾气,他只是不想他又消失太久。   他想了很多办法,可衣服太白,无论怎么洗上面还是有淡淡的痕迹。   到了晚上,南清收到消息,是张承逸发来了,寥寥几个字。   回来吃。   南清说不出心情,他只好先做饭,然后想着回来再告诉他吧,祈祷它只是一件普通的衣服。   张承逸进家门的时候,南清就在玄关处等着,张承逸始终不明白南清是怎么做到掐着时间,然后每次准确无误地出现在他开门的刹那之间。   他淡淡地看了南清一眼,然后伸了伸手,南清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帮他把大衣脱了下来,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南清有点奇怪,眼神不再热烈,甚至有点躲闪。   张承逸也只是在意了那么一秒,直接来到饭桌前,果然都是他喜欢吃的菜,连同虾都是去了壳的。两个人在饭桌上沉默地吃完了饭,南清踌躇着自己该如何开口,他思考的时间有点长,张承逸已经擦干净嘴巴站了起来,打算上楼了。   南清见状立刻喊住了他。   张承逸脚步一顿,回头问道:“怎么了?   “今天洗衣服的时候,不小心手受伤了,衣服上的血迹洗不干净……”   “手受伤了?”张承逸打断了他的话。   “啊?”南清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了,也没能消化刚刚张承逸说的话,他僵硬看着张承逸皱着眉向他靠近:“处理过了吗?”   南清:“啊?”   “我说的话有那么让人难懂吗?手受伤了,你处理过了吗?”张承逸难得有耐心地重复了一遍。   南清终于在不清明的思绪中,抓住了头绪,他点了点头,怕张承逸没有看到又嗯了一声。   张承逸并没有走,他伸出手拽住了南清的手:“这就是你说的处理过了?”   南清的视线落在了自己的手上,因为伤口不是很大,他随意贴了一个创可贴,现在创可贴的周围有点翻起来了,又因为做菜入了水,周围的皮肤组织都泡白了。   “我……”   南清话还没说完,就被拉着来到了客厅,只见张承逸从柜子里拿出了医疗箱,然后撕掉了南清手上的创可贴,拿出碘酒仔仔细细地涂在了他伤口上,沉着一张脸给他贴上了防水创可贴。   全程南清没有说一句话,就这样呆呆地看着张承逸紧绷的侧脸,看他低着头认真给自己处理伤口的样子。   做完这些,张承逸才抬头,他看到南清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不是挺会照顾人的吗?怎么到了自己身上就不会了?”   南清的睫毛很长,眼睛很亮,看人的时候总感觉含着一汪水,他没说话,只是稍稍靠近了张承逸几分,然后把自己的嘴唇轻轻地印在张承逸的嘴唇上,因为靠近的时候张承逸并没有躲开,所以南清知道,他是默许的。   南清刚要离开,就被张承逸抬手用力地按了回来,嘴唇又重新紧紧地贴在一起,吻了好长时间才放开。   “张承逸。”南清仰着头,嘴巴微张喘着气,眼角泛着红,水波粼粼地看着他。   张承逸呼吸一下子就重了,他压低了身子,眼眸暗沉。   南清一愣,随即小声地说道:“还疼着。”   张承逸看了他一会儿,才直起身子:“明天晚上有个宴会,你和我一起去。”   南清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张承逸不是没带他去过宴会,但是距离上次已经过去半年多了,他一直以为不会有机会了。   他很喜欢和张承逸去参加活动,无论大小,只有那个时候他才会觉得自己是独一无二的,才会觉得张承逸身边只有他一个人,而自己是唯一一个被带出去,给别人认识的,无论这个标签是什么。至少在他所看到的新闻中,张承逸没带过别人。   只有在那个时候,他才可以自欺欺人,骗自己和别人不一样。   “明天下午陪你买套衣服。”张承逸看了一眼南清过于欣喜的表情,有些不舒服地抿了抿唇,他似乎窥看到了南清的内心,“你知道的,带你出去,是因为你有一张值得炫耀的脸,别的不要多想。”   南清还没想太多,预料到的冷水就已经泼了下来,比上次来得还要快,他看着自己手上的创可贴,想着,不能让我再多想一点吗?   他张了张嘴说道:“我明白的。”   他从小就讨厌自己这张脸,因为这张脸他经历过很不好的事,每个见到他的人都用漂亮来形容,对于一个男生来说这个可以说是称赞也可以说是讽刺。   张承逸留下他,带他出去,也只因为他的脸。所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逐渐庆幸自己有这样一张脸。   曾经最讨厌的东西,如今成了他的砝码。 第3章   隔天下午,张承逸就带着南清出了门,目的很明确地来到了一家西装店,门面一看就和别家店不一样,像是故意做旧,很有老上海的味道,进到里面,更是别有洞天,周围充斥着复古的卷轴气息,像是把浓重的书香味都用在了装潢里。   张承逸本身就有很多西装,并没有要试穿的意思,他一进去就坐在了沙发上,抬手指了指,对着旁边的人说道:“给他选一套。”   南清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一对一的服务,并没有感到拘谨,随着那人去挑选西装去了。   南清一共试了三套,最终选了一套白色的,配着黑色的马甲和黑色的领带,他有私心,故意选了一套和张承逸差不多的,只是为了看起来像是一对。   他出来的时候,张承逸没有多看,只是瞟了一眼后就收回了视线,从皮夹里掏出一张卡,漫不经心地一抬:“就这套,再给他配个胸针,太单调了。”   那人接下卡后,又给南清挑了一个很小的黑色胸针,帮他别在了西装上。   回去的路上南清一直在看张承逸的反应,他全程低着头在处理事情。他可以确定,刚刚他穿着西装出来时,张承逸眼里有那么一丝的惊讶,但是很淡,也很快,转瞬即逝的消失,像是抓不住的云。   回到家,张承逸就直接回了书房,南清很自觉得给他泡了一壶茶放到了他办公的桌上。他没有多待,因为他清楚地知道,张承逸不喜欢在工作的时候被打扰,他只是很乖地看了他几眼就离开了,他还穿着刚买来的西装,坐在楼下看着无聊的电视,像一个被打扮得很漂亮的精致娃娃,他其实很想,很想张承逸说一句,你穿着很好看,或者是眼神多停留一会儿,好让他看清那如云般的眼神是真实的,可张承逸没有。   到了晚上,张承逸终于忙完了,出来的时候去了一趟卧室,南清看着他换了一套衣服,和自己身上的白色西装完全没了关系,南清微微收拢了自己的手,抿了抿嘴唇,随后笑着说道:“忙完啦。”   张承逸点了点头:“等会儿知道喊我什么吧。”   南清垂了垂自己的眼睑:“知道的,张先生。”   他随着张承逸上了车,窗边景色斑驳,灯火促进而成的瑰丽景象,像是点缀夜空的星星,团团光圈,如同湖泊点缀下的涟漪。车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宴会上的人非富即贵,形形色色的人,身上随便一件配饰就顶的上普通给人家好几年不吃不喝的工资,捏在手上的酒杯都比人贵,金碧的大厅,让人眩晕的吊灯,还有站在台上演奏的小型乐队,在这个华丽的“人世间”,南清就是这群人里的格格不入。   他紧紧跟着张承逸,听着他们谈论商业上的事情,偶尔有视线落在他身上,有灼热、有讽刺、有玩味。南清知道他们怎么说自己的,也知道自己在他们眼里是什么,可他不在乎,只要这个人是张承逸,他就不在乎。   “这就是张董藏在家里的金丝雀啊,百闻不如一见,果然长得漂亮。”戏谑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南清光听那乐队演奏的音乐了,没注意到张承逸把他领到了一处地方,眼前的站着一个长相不错的男人,身边跟着一个清秀的男生,年纪不大,那个男人此时此刻正看着他。   南清微微朝着张承逸靠近了几分,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只见张承逸面色如常地仰头喝了一口酒,并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这么好看的一张脸,张董可别栽了。”   张承逸轻轻一笑:“顾董,多虑了,你要是喜欢,我可以让南清陪你聊会天。”   南清浑身一僵,像是听不懂张承逸的话:“张……先生?”   “虽说君子不夺人所好,但是恭敬不如从命,放心,我会原封不动地把他还给你。”顾董的语调格外的欢愉,“张董之前那合同我会再看看的。到时候再谈谈细节。”   张承逸抬了抬手和顾董的酒杯碰了碰:“慢聊。”说完没再看南清一眼,转身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南清迷茫地眨了眨眼睛,看着张承逸背影越来越远,才想起追上去,可他只是走了一步就被拦住了,顾董拦在了他眼前:“叫南清是吧,你现在的时间可是我的。”   南清不明白现在是什么状况,他退后了一步,和眼前的人保持着一个礼貌的距离,也不说话,一张脸有些发白。过了一会儿,他后知后觉地开始明白,张承逸为什么突然回来,为什么突然这么温柔地替他处理伤口,为什么一回来就带他参加宴会,心口一阵绞痛,即便不去想,答案也呼之欲出。   顾董:“别紧张,就聊聊。没有张董的允许,我不会碰他的人。”说完转身拍了拍旁边男孩的屁股,“李楚生来了,你去陪陪他,他看上你很久了。”   男孩听话地点了点,像是习惯了一样,朝着不远处的男人走去。   南清当然是听到了顾董的话,看了看男孩,又看了看自己,似乎懂了什么。他突然很想回去,他觉得这个地方好脏,他跟着张承逸参加过很多宴会,却是第一次彻底了解这个圈子,看似高高在上,其实里面已经腐烂发臭。   “听说你说M大的。”   南清不想回答,静静地站着,像是没听到一样。   顾董倒是没生气,他勾了一下嘴角:“张董喜欢听话的人。”是警告,也是提醒。   南清张了张嘴,喉咙有些发酸,他艰难地在嗓子里撕扯出了一个嗯字。   顾董满意地笑出了声:“这样才对。”语闭他上前了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南清,“你可真好看,张承逸哪里淘来的宝贝。”   南清强忍着不适,没有动一下。   “要是我,我才舍不得让你抛头露面,这么好看的脸蛋,就应该待在家里,好好观赏。”顾董的话像是黏腻的蛇,顺着南清的脊背一路攀爬而上,缠住了他的脖子,南清浑身不舒服,感觉每个细胞都在颤抖,他的话虽然没有带一个脏字,却很好地把南清的尊严踩在了地上,用普通的字眼,告诉他,自己是什么。   是啊,自己不过是张承逸养在身边的人。   毕竟很多人说,他是最听话的玩具。   南清收回思绪,想笑,可仿佛想到了什么硬生生地止住了,嘴角呈现出一个尴尬的角度:“顾董真爱开玩笑。”   顾董满意地看着南清脸上变化多端的表情:“张承逸一直在和我谈制药公司的事,你说我要是答应他,他会不会把你送给我?”   南清手里捏着的酒杯狠狠一晃,红色的液体,顺着杯沿溅了出来,零星地洒在他白色的西装上,一张脸算是彻底白了。   “怎么那么不小心。”顾董眯着眼睛又上前看一步。   南清听着他轻描淡写的话,看着近了一分的距离,强装的镇定,被彻底粉碎,他慌张地向四处望去,企图找到张承逸,他环顾了一下四周,看到张承逸站在不远处,和身边的人说着话,他似乎感受到了南清的目光,抬起头望了过来,南清盯着他,两个人对视了一会儿,张承逸像是没懂南清眼里的恳求,收回了视线,继续和身边地说起话来。   “你的腰好细。”顾董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握上了南清的腰,细细的摩擦着,另外一只手还故作礼貌地帮他擦拭衣服上的酒渍,“不知道在床上,掐一下会不留下痕迹,那一定很漂亮吧。”   南清一阵反胃,心里发毛,猛地推了他一把,迅速转身。   他要离开这里。   退后一步的步子太大,转身的速度太快,完全没有看到身后有人。   酒全部洒在了身后的人身上,酒杯脱离了南清的手,“砰”地一声,碎了一地。   南清一怔,马上反映了过来连忙鞠躬道歉。   可那个人似乎正在气头,语气恶劣:“你是没有眼睛吗?”   “对不起,对不起。”南清抬起头,眼前的人的西装被弄脏了一大片。   那人看到南清的脸,脸色微微一变,语气带了几分玩味,顿了顿:“你就想这么算了?”   这个语气南清纲刚刚听到过,和那个顾总的如出一辙。   顾总歪着脑袋看着好戏,他喜欢看美人窘迫的样子,喜欢美人破碎,圈子里的人都知道,张承逸包着很多人,换过不少莺莺燕燕,唯独这个叫南清的人从来没有被换过。他也是听说张承逸今天会带这个金丝雀来,他才推掉工作,特地来见见怎么个漂亮法,以至于让见过他的人都赞不绝口。   可惜这个美人是张承逸的人,他并不想开罪他:“白少爷,这个是张承逸的人。”话里话外算是提醒他不要过火。   果然下一秒白少爷收了几分贪婪的目光:“这样啊,那就算了,要不你给我笑一个。笑一笑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灯光太亮,南清觉得有些头晕,他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看着,或许没人在意这边的小动静,可南清还是觉得全身像是扒光了一样,自己像是漂亮的摆件暴露在聚光灯次下,他们的语调上扬着,似乎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不用想,眼神也一定像是在看一件物品。   笑一个?   自己算什么?   那人见南清迟迟没有动静,似乎消耗掉了耐心,其实也不过短短几秒,但是这里的人过惯了别人顺从他们的生活,短短几秒在他们眼里仿佛成了挑衅,那人的面子似乎下来,声音提高了几分:“我让你笑一笑,你没听到吗?”   南清还是没动。   不知道谁又开了口带着笑意:“哎呦,白少爷你现在怎么连个鸭子都搞不定了。”   南清身子很瘦,听到“鸭子”两个字的时候,身子似乎晃了晃。紧接着耳边传来一阵风声,很急促,那巴掌落下来的时候没有人阻止,张承逸也没有,他只是站在绚丽的灯光下,拿着装有红酒的高脚杯,看着南清。   南清被打得头微微一偏,半张脸都发麻了   “你不会笑吗?”   南清没有回答,只是朝着张承逸看了一眼,然后垂下眼,咬了咬破掉的嘴唇,眼里灰沉一片,过了一会儿,像是找到了什么借口,他才抬起头缓缓说道:“张先生说,他不喜欢我笑。” 第4章   远处的张承逸听到南清的话,脸色一变,好在也只是短暂的一瞬。   他是有目的带南清来参加这个宴会,因为制药的合作迟迟未谈下来,无意间知道顾年肖在打听南清,所以故意把南清要来宴会的消息放了出去,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张承逸把酒杯放在了一边,眼里印着南清肿起来的脸颊,心里传来很轻微的刺痛感,好在很不明显,很快就被张承逸忽略了。   他不紧不慢地朝着南清走去,在第二个巴掌即将落下的时候,抬手阻止了。   “脸打坏了,你赔得起吗?”虽然是在对那个人说,但是眼睛却盯着南清看。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不知何时起,南清在他眼里越来越不一样了,尤其是外貌,越发的和……虽然很细微,但是这种不同,依旧让他很不舒服,感觉像是什么东西脱离了掌控,所以他想试试看,好在只是轻微的刺痛,这种刺痛完全可以归属于南清跟自己很久的情分。   一旁的白少爷脸色很是难看,可因为对方是张承逸,他只能退一步:“我只是替张董教训一下。”   “白小少爷,我的人还轮得到你来教训。”说完把南清轻轻一扯,拉到了怀里,眼神凌冽地看向了一边的顾年肖,“还有顾董,借给你的时间到了。”说完就揉着南清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里,一路上南清没有说一句话,一双眼睛憋得很红,张承逸没有要哄他的意思,带着他来到了宴会的楼上,楼上有很多房间,专门是为了给喝醉酒的宾客提供的,像张承逸这种的更是有特定的房间。   来到房间里,张承逸领着南清坐在了床上,然后掐着他的下巴让他抬头看自己,南清红着的眼睛一下子暴露在了张承逸的视线里,张承逸捏着南清下巴的手情不自禁地用力一点:“很疼?”   南清咬着唇,不说话。   见他不说话,张承逸皱了皱眉:“生气了?”   南清动了动,想挣脱张承逸的束缚,这个小小的动作引来了张承逸的不满,力道又用力了几分:“如果因为他打你了,我没话可说,是你自己弄脏了别人的衣服,你知道白家少爷穿的西装要多少钱吗?一个巴掌就两清了,是看在我的面子上。”   南清闭了闭眼,张承逸的话刺耳的让人难受,等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到了张承逸不耐烦的神情,南清几乎瞬间明白,自己不该再作下去。果然下一秒,张承逸就放开了他的下巴:“没必要给我摆脸色,你不喜欢,就走,我不差你一个。”   转身的毫不犹豫,可还没有抬脚就被南清拽住了衣角:“不是的。”   张承逸不耐烦地问道:“什么?”   “不是因为被打。”南清的指尖白得近乎透明,幅度很小地发着抖,“顾董把他身边的男孩子交给了别人。”南清不想惹张承逸生气,所以没有明说,很婉转地侧面告诉了张承逸原因,张承逸很聪明,肯定立刻能听明白。   张承逸停了一秒:“你以为我把你送给了别人?”   南清非常用力地抓紧了张承逸的衣角,生怕他走似的,在西装的布料上留下了明显的痕迹。   “我没他们那么变态,不玩交换游戏。”张承逸说道,随后又补充道,“我不会把你送给任何人。”   南清并没有被安慰到,反而觉得很苦涩,张承逸要是不说“送”这个子,他还能好受点,他抬起头看向张承逸,看向他喜欢了很久的那个人:“可他碰我了,还问我,在床上我是什么样的?”   张承逸身形一顿,迅速蹲下了身子:“他碰你了?他碰你那里了?”   南清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略带恳求和哭意地说道:“张承逸,以后可不可以......不要这样对我。”   南清说这些话的时候,始终只是哽咽,没有哭,眼眶再怎红他都是忍着没掉眼泪,脆弱得让人心疼,张承逸看着眼前的人,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只觉得喉咙有些难受,他下意识地咽了咽,伸出手抱住了南清,最后却只是说道:“好,我知道了。”   南清埋在他的颈侧,努力地嗅着他的气味。所有的委屈在这个好似疼惜般的拥抱中卑微又强制地散去了。   张承逸只是待了几分钟就走了,南清的宴会结束了,但是张承逸的还没有。   南清一个人无所事事地待在了房间里,随便拿出手机放了一首音乐,躺在了床上,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床,过了好一会儿,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如果是张承逸根本不用敲门,会有谁来这?南清直起身子问道:“谁?”   “我是江助理,张董让我送点东西过来。”   南清听罢,下了床,打开了门,只见江助理拎着一个袋子站在门口:“这是张董特地给你买的面,里面还有冰袋,张董忙完就来找你,今晚不回去了。”   南清接下袋子,点了点头:“好的,麻烦你了。”   江助理点了点头,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就走了。   南清回到房间,坐在桌前,小心翼翼地打开袋子,里面的面香一下子就散发了出来,他看了一眼发票,有惊喜从他眼里冒了出来,他迫不及待地拿了出来,把盖子一开,低头尝了一口。   是他大学附近的那家面馆!   南清三下五除二地把面条吃完了,然后拿出冰袋按在了脸上,他仰靠在椅子上,脚一下一下地点着地,椅子随着动作转了起来,眼里的景象迅速旋转起来,好像也不那么难过委屈了。   ......   到了十点张承逸才带着一身酒气回到房间,南清已经洗好澡躺在了床上,带着耳机不知道在听什么,等南清无意间抬起头,才看到站在床尾的张承逸,他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南清见状马上摘下耳机朝着他走去。   “我在听歌,没注意。”南清解释道。   张承逸没说什么,只是张开了手臂,南清乖巧地帮他脱了衣服,全程张承逸一直低着头目光牢牢地盯着南清。   南清自然是感受到了这目光,抬头问道:“怎么了?”   张承逸摇了摇头,缓缓低下身子把南清牢牢地抱在了怀里,小声地问道:“你到底是谁?”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问南清。   南清:“我是南清啊,你喝醉了吗?”   张承逸依旧抱着他:“南清?是啊,你是南清,我知道。不一样,怎么就不一样了呢?”   南清听不明白张承逸的话:“张承逸,你是不是喝醉了。”   “没有。”张承逸回答道,这个拥抱持续了很久,然后南清就听到张承逸对他说,“做吧。”然后就把南清压倒在了床上,含住了他的嘴唇,舌头里带着酒味,在南清的口腔里横冲直撞,丝毫不给南清一点喘、息的机会。   依旧带着点发泄的味道。   南清已经习惯。 第5章   南清醒来的时候张承逸早就走了,昨天晚上张承逸压着他做了好几次,做完还不让他去清理,一直把他抱在怀里。今早醒来,除了浑身酸痛得厉害,他还清楚地感受到了自己头重脚轻,身体在发烫。   南清在床上缓了好久,才颤巍巍地爬了起来,脚刚落地,身子还没站起来,下身就传来了撕心裂肺的痛,一时之间没了力气,直接摔倒在了地上。巨大的声响,引来了候在门口江助理,门被瞬间打开。   “南清先生,你没事吧?”   南清一愣,他身上还有昨夜的痕、迹,衣服也只是松垮垮地穿在身上,和江助理四目相对的刹那,有什么东西碎在了身体里。   “出去!”   江延立刻转过身:“南清先生,你还好吗?”   南清把床上的被子扯了下来,盖在了自己斑驳的下身:“我没事,你出去。”   江延没有立刻走,踌躇了一会,说道:“有什么事就吩咐我,我就在外面。”说完又补充道,“是张董让我侯在这里的。”   门被缓缓关上,南清呆呆地坐在地上,过了好久他才撑着床沿,双脚打颤地站了起来,后知后觉地明白,刚刚碎掉的东西是什么,是羞耻。尽管在同意成为张承逸的包养对象之后,什么尊严,什么羞耻,都不作数了,但是那只是在张承逸面前,在旁人眼里他还是可笑的想要拽住那微不足道,早就不复存在的东西。   他忍着剧痛来到了洗漱间,打开了花洒,开始清理自己身上的泥、泞,因为已过夜了,下、身的东西很难清理,他花了好长时间才把自己洗干净,等什么东西都弄好,南清几乎用了所有的力气,他虚弱地靠在沙发上喊了一声,等在门外的江延听到之后就走了进去。   “我好像发烧了。”南清说道,“把我送回家吧。”   江延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恭敬地走到南清身边,把南清扶了起来,南清整个人软绵绵地靠在他身上,江延手一顿,紧接着克制地收回了视线:“南清先生,我背你下楼吧。”   南清烧得有些糊涂,他听不明白江延在说什么,吃力地抬了抬眼皮,江延见他没反应就当是默认了,他总不可能抱着南清去停车场,他蹲下身子把南清小心翼翼地背在了背上,到了停车场,他把南清放到车内,给张承逸打了个电话,可他没接,江延只好发了一条短信。   发完短信,江延才转身探到车内,给躺在车里的南清盖上了一条薄薄的毯子。南清烧红了脸,痛苦地闭着眼睛,江延默默地看了一会儿,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可快摸到他脸的时候,突然停住了,像是想到了什么,惊恐地缩回了手,立刻关上车门,坐上了驾驶位。   心脏跳得厉害。   起初江延是看不起南清的,觉得他和张承逸身边的其他人没什么两样,可时间久了才慢慢发现,南清好像从来不会对张承逸提出过要求,不会向其他人一样向张承逸讨要什么,他只是默默地住在那个空无一人的房间里,乖巧的等张承逸回来。   后来是为什么才会有偷偷看他的行为?江延回想着。   好像是从那天下午开始......   那天他去给张承逸送文件,张承逸的心情一看就不是很好,于是把气撒在了他身上,因为自己是下属,只好受着,所以张承逸把文件夹丢过来的时候,江延并没有躲开,额头被扒拉出一条很长的口子,他一直站在原地等张承逸发泄完,才一声不吭地退出了房间。   出去的时候恰好遇见抱着花上楼的南清,他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怀里鲜红的玫瑰把他的皮肤衬托得很白,他听到动静,抬头看了过来,眼睛很漂亮,像是含着水,他问江延:”你的额头怎么了?“   江延闭着嘴没说话,只是有礼貌地鞠了一下躬,然后绕过南清打算离开,可刚走了一步,手就被牵住,紧接着就听到南清说道:“我帮你处理一下,血都流下来了。”说完拉着江延来到了楼下,细心地给他处理了起来。南清身上有很好闻的花香,应该是在花园里待久了,蹭上的味道,江延不知道为什么不敢直视他,只好盯着桌上的玫瑰看。   处理完之后江延道了一声谢。   “张承逸脾气不好,你别放在心上。”南清突然开口道,声音很温柔。   江延盯着那束花回道:“他是老板,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沉默了几秒。   南清很淡地看了江延了一眼:“刚刚你一直在看我摘的花,喜欢?”   江延张了张嘴想说不是,可还没等他开口,南清就已经转身把花从桌上拿了起来,递了过来。   江延看着伸过来的手,心脏突突地狂跳起来,刚想伸手接下,楼上传来了张承逸的声音,带着不满:“你们在干嘛?”   江延没有理由的心虚了一下,却不知道在心虚什么,立刻开口道:“张董,我看南清先生的花很好看,想买下来送给我女朋友。”   南清立刻摆了摆手:“不用,送你了,就算是谢谢你经常送我回家。”   张承逸在楼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你什么时候有女朋友的”   “前几天,刚谈。”   张承逸没再说什么,转身消失在两个人的视线里。   “不用给钱,送你了。”南清把花塞到了江延的怀里,南清似乎看出了他突变的脸色,明明不知道原因,却还是安慰道,“你今天很帅,你女朋友一定会喜欢的。”说完朝着张承逸消失的地方跑去。   好像就是从那一刻开始,江延的心里就多了一个秘密,一个永远要藏在心里的秘密。   江延眨了一下眼睛,缓慢地收回了思绪,从后视镜里看了南清一眼。   那时候的南清还是挺活泼的,不像现在……   江延没在想下去,系好安全带,踩下了刹车,他把车开得很慢,怕是吵醒后座的人,等到家后,他把南清背到了床上,给他喂了退烧药,贴了退烧贴,然后把路上买来的牛奶和面包放在床头,方便南清醒来可以吃。   他没有多待,毕竟张承逸给他的任务就是安全送回家,给眼前的人喂退烧药什么的,已经超出了张承逸的吩咐之外,他不能越界。   ……   昨晚的宴会,张承逸和顾年肖闹得很不愉快,具体是为什么,张承逸也想不通,他是个理智的人,在利益面前他可以无情到冷血,可昨天……他想不明白,于是就把一切归咎于酒精,这个合作算是泡汤了,这引来了董事会的不满,这一天,张承逸实属过得很不愉快,回到家的时候还沉着一张脸。   南清由于发烧,在床上躺了一天,除了爬起来吃了面包和牛奶,撕掉了贴在头上的退烧贴,其他时间都待在床上,所以当张承逸饿着肚子,踏进黑漆漆的没有人气的房子时,心情毫不意外地更差了。   他怀着怒气来到了房间,看到南清还懒洋洋地躺在床上,气不打一处来,他大步上前,一点也不温柔,甚至可以说得上是粗鲁地把南清从床上拽了起来。   南清还难受着,被拽起来的时候,整个人差点就要被拽晕了。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视线有几秒模糊,他只看到一团白色的影子:“张承逸?”   张承逸看着眼前脸色绯红,眼睛迷离地南清,他一点也没察觉到南清地不对劲,也没有发觉到他身上奇怪的温度,因为他不在乎,所以南清身上的变化,他丝毫不在意。他低下身子,扯破了南清身上衣服,整个身子压了下去,心情不好,就想发泄,像是没有感情的机器。   南清被弄得很不舒服,头晕想吐,身体的难受,让他开始剧烈地挣扎起来,这一行为彻底激怒了张承逸,他用力地拽紧他的两个手腕,举过了南清的头顶,语气恶劣地很说道:“发什么疯?!”   南清杂乱的思绪,只是清明了几分,他摇着头,痛苦地说道:“我不想做,张承逸,我不想做。”   听着南清的拒绝,张承逸整张脸都黑了。他没想到自己累了一天,回到家,没有饭,没有人等他就算了,连性*上都要看人脸色,他身子更加压低了几分,也进去了几分。   南清瞪大了眼睛,挣扎得更加剧烈,可能是生病让他无法思考,换做平常他绝对会乖乖地迎接张承逸:“出去!出去!我不要做!”他抬手狠狠地推了一把张承逸,张承逸没有防备被推地往后撤了几分。   “我不要做……”南清颤抖地说道。   张承逸僵硬地看着南清,过了一会儿,他缓缓退了出去,拉上拉链,面无表情地离开了房间。几秒后,传来了车的引擎声。   南清把自己缩在被子里,用力地抱住自己:“好难受。张承逸,我难受。”他喃喃自语,慢慢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身子没有昨天那么重了,南清没有精力去回忆昨天发生了什么,他现在什么都不想思考,他强撑着身子,给自己做了一碗面,吃完之后,又吃了退烧药重新爬到床上,这次生病来势汹汹,南清烧了三天,才退烧。期间江延发信息问他好点了没,南清以为是张承逸托他问的,就说好多了,躺在床上的几天他也理清楚了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毋庸置疑张承逸肯定是生气了。   南清想着等张承逸回来,他再好好解释一下吧。 第6章   张承逸已经一礼拜没有出现了,其实除了出差,张承逸大都数情况下都是会回家的,很少有一礼拜不出现的情况,顶多消失一两天,可这一次整整七天,南清有点委屈,也很想念。于是很少给张承逸发消息的他,主动给张承逸发了一条信息,当然张承逸并没有回他,这条消息石沉大海,连个标点符号都没有出现。   南清一直守着手机,只要一响就会迫不及待去看,可每一次都不是他想要的。他恍惚地坐在花园里,看着自己亲手栽种的花,看着它们在浅浅的清风中微微摇摆。   他开始回想,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张承逸的。   好像是高中的时候,那时候的南清已经长开了,五官精致的不像话,可这般出挑的相貌并没有给他带来多大的优待,在那时候同学的眼中,他的相貌过于女性化了,在他们的概念里,男孩子就该是古铜色的皮肤,五官不能太小巧,说话应该大声的,最后走路的姿势是放荡不羁的,总之不会是南清这种唇红齿白,皮肤白得没有瑕疵,说话温柔,走路板正的男孩子。   所以漂亮的男孩子成为了他们口中的娘炮,娘娘腔。在他们的三观中,男孩子仿佛不可以清秀,不可以精致。   生活无聊又充满的压力的高中生活,南清成为了他们的发泄口,他经常在自己的书本里看到一些侮辱性的字眼,或者发现背上贴着,类似于我是女人的纸条,南清觉得他们幼稚,但也同样害怕,他曾经告诉过自己的班主任,班主任也的确引起了重视,教育了他们一番,好长一段时间南清过上了正常的高中生活。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迟,学业的压力,班主任见没有再出现过霸凌现象,就没在监督,把心思全放在了学生们的学习上,其实南清还是提过几次,可班主任并没有放在心上,但是这种告状的行为无疑是惹怒了其他人。南清又不敢和家里的奶奶讲,他从小就没有父母,都是奶奶一手把他拉扯长大的,现在她年纪大了,南清不愿意因为学校里的事,让她忧心,于是这便成了南清极力掩饰的事   至此南清的噩梦便开始了   张承逸出现的时候是秋天,他应该是来看母校的,还在国旗下讲了话,南清没见到真人,他下楼的时候,被人推了一下,从楼梯上摔了下来,弄破了膝盖,去了医务室。   南清听说过张承逸这个名字,年纪轻轻就连跳三级,是学校里的老师们,经常会说到的名字,也是荣誉墙上不会拿下来的照片。   喇叭里的声音很温柔也很好听,让南清情不自禁想到了乡下小溪潺潺的声音。   等他从医务室出来的时候,张承逸讲话已经结束一段时间了。他半瘸着腿,艰难地从台阶上下来。   “需要帮忙吗?”身后突然响起了一阵声音。   南清脸色一变,肉眼可见黑了一片,他僵硬地转过头,只见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三个人,其中一个没见过,他们不怀好意地看着他,嘴角微微勾着,笑得让人毛骨悚然……   ……   南清被人用力地甩到了一边,背狠狠地砸在了树干上,惊落了树枝上本就颤巍巍的枯叶。   “你说你一个男人,怎么就长了这样娘炮的脸。”讽刺的话响了起来。   南清咬着唇,不说话,他早就习惯,也清楚地知道,不反抗,不顶嘴,会让这场暴行很快的来,同样也很快地走。快上课了,他不想因为一些人耽误上课。   “怎么不说话。”   “他就是这样,像个哑巴。”   “对,而且可好玩了,无论怎么对他,他都不会哭,像个傻逼。”   笑声响了起来。   “不会哭啊?那怎么能说好玩。”语气有些阴森,那人顿了顿,“你说他长这样,身下的东西会是......”话没有说下去,可所有人都听懂了。   南清一怔,下意识的想要逃走,却被一只手牢牢地拽住,比害怕更深刻的恐惧慢慢地攀了上来。   “走什么呀。”   “把他的裤子脱下来看看。”   南清猛然抬起头,想也没想开始挣扎起来,下意识的动作,取悦了三个人,但是也同样激起了他们的兴趣,南清直接被按在了树上,其中两个人死死地驾着南清的两只手。   “放开我!你们他妈刚开我!”南清红着眼睛,终于有了有史以来最激烈的反应。   “卧槽!你他们敢踢我。”他们很聪明,每次都不会打南清的脸,但是很显然,这个人是第一次,所以一巴掌直接扇在了南清的脸上,南清被打懵了一秒。   “你别打脸啊,会被人看出来的。”   “按着!我脱他裤子。”那人恶狠狠地说道。   “放开我!”南清被两个死死地按着,他怎么动弹都挣脱不了束缚,校裤很快被脱了下来,被扔在了一边,棕黄色泥土混着水弄脏了裤子,像是南清身上的伤一样,斑驳刺眼。   只剩下一条内裤了。   南清绝望地看着他们,眼睛里的眼泪无法控制地落了下来,第一次南清在霸凌者的眼前流泪。   “他哭了!有你的啊!”其中一个让人吃惊地说道,“还是你有办法,居然真的哭了。”   南清张了张嘴,他看着自己赤裸的双腿,小声地说道:“别脱我裤子,求求你们了。求求你们了。”南清一边说,一边眼泪流得更加凶。感觉自己的灵魂被抽离,他坚持很久的东西突然崩塌了。   “哭了,哈哈哈,还是我有办法。等会儿就让他哭出声来。”   他们并没有因为南清的示弱而妥协。   “让我看看,看看就放过你。”说完笑着伸出了手。   谁来救救我。   不管是谁。   救救我。   “你们在干嘛?”   驾着南清的力道突然消失,紧接着传来了东西撞击的沉闷声,南清直接跌落在了地上,本就受伤的膝盖用力地磕在了石块上,南清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样,跪坐在地上,一动不动。他呆呆地看着落在他眼前的叶子,看着叶子被潮湿的土地给沾染上污渍。   “我,我们和他玩的。”   “对,开个玩笑。就开个玩笑。”   “就,就开玩笑,对了,是不是上课了?”   “对对对。上课了。我们去上课了。”   然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从近及远地消失了。   南清整个人还处于放空状态,没有注意有个人正在缓缓靠近他。   “你没事吧?”   南清眨了一下眼睛,像是在努力找回思绪。忽然,眼前一黑,有东西落在了他的头上,南清的视线被挡住了,只有缝隙中蹿进了一点微弱的光。他终于有了反应,抬手捏住了头上的东西,——是一件衣服,他轻轻一扯,衣服落了下来,那人似乎又靠近了他几分,南清可以听到浅浅的呼吸声。   “你的裤子呢?”   南清没反应,像是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并没有回答他。紧接着,双腿突然一暖,那衣服盖在了南清的腿上,上面还有那个人的温度,南清终于有了动静,他缓慢地抬起头,看向了声音发源处。   张承逸逆着光蹲在他的眼前,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他的五官被阴暗面,刻画得格外的深邃,也同样格外的浓,而他身后是染着光落下来的枯叶,秋日的光非常的浅,透过层层叠加的枯枝,像是四散开来的流光,熠熠生辉的给张承逸镀上了一层淡色的光。   “你没事吧?还能走吗?”   南清愣怔地看着,视线死死地钉在了张承逸身上。   神明听见了他的恳求,所以把张承逸带到了他的身边,带到了他的眼前。   张承逸看了看毫无反应的南清,又看了看他血流不止的膝盖,以为他吓傻了:“我的车里有裤子,我带你去。还能走吗?”   南清摇了摇头,他下意识地想要更多的温柔。   下一秒,张承逸弯下腰把南清抱了起来。就在南清躺进张承逸怀里的那一刻开始,他突然毫无预兆地哭了起来,不是单纯的流眼泪,是真的哭出了声音。他不知道在自己在哭什么,只是当下,他没有忍住,他缩在张承逸的怀里,脸死死地埋在他的胸口,呜咽着。   有人救他了。   第一次。   也是唯一次。   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南清就喜欢上了,喜欢上了只有一面之缘,向他伸出援手的张承逸。   南清还沉浸在过去的回忆里,手机突然响了一下,把他拉回来现实。   手机屏幕上赫然跳出了一条信息。   是张承逸回的一个字——回。   南清盯着屏幕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满足地笑了笑,心情瞬间好了很多,开始给花园里的花浇水。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眼前的一切开始色彩斑斓起来,花仿佛也比平常更加鲜艳了。   你看无论张承逸做什么,只要给南清一点点甜头,哪怕只是一个字,南清都会非常的开心。即便现在的张承逸变的阴晴不定,脾气也差了很多,南清也从来不会后悔过,因为他心里有一片净土,那里住着年少的张承逸,住着他欢喜的少年,那个少年曾在他最需要温度的时候,给了他一个拥抱。   况且张承逸曾经说过,他不会喜欢任何人,他没有喜欢人的能力。南清是个很会自我安慰的人,只要张承逸心里不住进人,他就是那个唯一一个住在他家,等他回来的特殊选项。他可以告诉自己,再努力一点,让张承逸有喜欢的能力,他相信自己可以捂暖这颗冷冰冰的心。   ----------------------------------------------------------------------------------   南木子鱼:   小时候的张承逸还挺像个人的 第7章   张承逸没说晚上要回来吃饭,南清就自己随便应付了一下,吃完饭,他把自己的大提琴拿了出来,他已经很久没有碰过自己的琴了,张承逸一直不喜欢他玩音乐,南清和他在一起后,就没有再拉过了。   他小心地伸出了摸了摸自己的琴,拿出松香在弓毛上来回擦拭了一下,再把琴身温柔地擦干净,检查了一下琴马,又把弓毛放松,最后才把大提琴放到了垫着丝绒布的琴盒里。   做完这一切,南清换上了白色的衬衫,倒了一杯水,坐到了沙发上,又开始他长久的等待。   ……   外面车灯闪过,南清像往常一样跑到了楼下,恭敬地站在门口等张承逸开门进来,只是这一次张承逸久久没有出现。   南清似乎有所察觉,低着头眨了一下眼睛,然后缓缓走到了窗口,外面飘着细雨,在路灯的照耀下像是飘在空中的小小的尘埃,窗外的景象格外的好看浪漫,柔雨、路灯、枝影,影影绰绰的,斑驳的像是一幅画。南清目光落在不远处,透过冰冷的玻璃,看到张承逸低头吻着一个男生,因为天太黑了他实在看不清男生的样子,只知道他们相贴在一起,是恋人的距离,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们才分开。   雨点落在他们的肩头,温柔而又小心,南清看到张承逸把自己的雨伞递给了那个男生,他们在雨中说了好一会儿话,最后张承逸抬手揉了揉男生的头发,那个男生才恋恋不舍的上车离开。   看着这样眷恋的场景,南清的心脏毋庸置疑的又开始沉闷的跳动起来,是疼的。   他缓缓收回自己的视线,落寞的站在窗边,像是一棵腐朽的树。   张承逸好温柔,南清这样想着。   他已经好久没有看到那么温柔的张先生了。有多久了,他记不清了,只记得最温柔的时候,张承逸也是这般小心地捧着他的脸同他接吻的。   南清你该习惯了。   还有一分钟张承逸就要开门了。   南清退后了几步,伸手拉住了窗帘,把外面的一切隔绝在了厚重的窗帘之外。   可是……   南清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可是,还是好疼啊。   还有30秒。   好疼啊。   为什么,明明应该习惯的了。为什么再次看到,还是疼地发酸。   还有15秒。   南清。不可以哭。   不要哭。   还有3秒。   南清抬手用力地抹了抹眼睛。   传来的门锁的声音。   门缓缓打开。   南清抬起头,露出了一个笑脸:“张先生,你回来了。”   张承逸跨进家门口的步子一滞,他皱着眉看着笑得好看的南清:“不是说,让你不要笑吗?”   南清像是知道会如此,立刻收了笑容,小声地说道:“对不起。”   张承逸摆了摆手,脱掉外套递了过去。南清立马伸手接住了,他看着张承逸擦身略过他,看着张承逸的背影一点点变小。   南清当然知道张承逸不喜欢他笑,可是当下,他要是不笑,他就会哭出来,他不想在张承逸面前哭。   南清看着张承逸消失在自己视线里,他才挪动脚步的,来到房间,浴室里传来了水声,张承逸没有泡澡,他好像把水全部放掉了,南清有些茫然地站在门口,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抬手敲了敲门,站在门口问道:“水温不合适吗?”   过了好久张承逸都没有理他,南清只好把他的睡衣拿了过来,乖乖地站在门口,等张承逸出来。南清一直等到脚开始发麻,张承逸才从雾气缭绕的浴室里走了出来,他全身湿答答地没有擦干,头发干净利落地理到了脑后,他有些居高临下地站着,好看的眼睛微垂,眼神淡然地从眼皮里晃悠悠地落在南清的身上:“你还不睡?”   南清愣住了,按照往常,必不可少的就是做、爱,南清每次都会在张承逸回来之前洗好澡,换上他最喜欢的白色衬衫,这些都是必不可少的准备工作,是这几年来南清刻入骨髓的行为,是默认的流程。可今天张承逸却倚在门边,漫不经心地问他:“你还不睡?”   这句话像巴掌一样,狠狠的扇在了南清脸上,让他习惯性地等待,成为了一个笑话,南清像是个欲、求不满的人,等着被男人cao的贱货。   张承逸见南清没反应,抿了抿嘴,有些不满地撞了一下南清,然后抽出南清怀里的睡衣,来到床边,南清的身子被撞得往左边侧了侧,然后他就听到张承逸说道:“别人已经把我伺候过了。”   眼眶几乎在张承逸说完话的同一时间就红了,他非常用力地眨了一下眼睛,以此来缓解眼睛里的酸涩感,怕张承逸看出异样,南清若无其事地说道:“我去把浴室的排风扇开了。”说完就走进了浴室,里面还有黏糊糊的潮湿感,以及张承逸身上的气味,那味道随着漂浮在空中的水汽,一点点粘在了南清的皮肤上。南清有些痛苦地撑在在洗手台边,然后打开水,洗了一个脸。他在浴室待了一会儿,等眼睛里的红色褪去,他才走出来。   外面只开了一盏床头灯,张承逸已经躺到了被窝里,身子靠在床头,膝盖上放在着电脑,正低着头啪啪啪地打字,电脑里屏幕的光印在他的脸上,说不出来的好看,五官有明有暗,深邃的地方像是被加重了墨似的,而柔和的地方显得格外的温柔,要是这是一幅画,一定是一幅赏心悦目,会让南清花大价钱买下来的画。   这张脸蛊惑南清太久了,以至于无论发生什么事,只要看一眼张承逸的脸,心里就会好受点。   南清发自内心地看不起自己。   可是,谁让自己喜欢他,喜欢本来就没有什么道理可讲的,也没有什么委屈可讲的,毕竟一切都是自己心甘情愿,怪不得任何人,尤其是张承逸。   南清一言不发的爬进了被窝,静静地躺了下来,两个人隔着不少的距离,全程张承逸没有和他讲一句话,南清很想靠近他,很想在他身上摄取一点温暖,哪怕只是一点点,可他不敢,他只能小心翼翼地躬起背,企图用这样的方法离张承逸近一点。   张承逸的键盘声在安静的夜里,有节奏般地敲击着南清地心脏。张承逸工作了多久,南清就清醒了多久。   张承逸躺下来的时候,被窝里钻进了一阵风,轻轻地刮了一下南清躬起来的背,紧接着他就感受到了自己的背紧紧贴在一个坚硬的东西上,不是张承逸的怀抱,他对张承逸的一点一滴都太清楚了,不用眼睛看就可以知道这是什么。   是张承逸的背,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抱住他,只留给他了一个冷漠的背影。   ----------------------------------------------------------------------------------   南木子鱼:   谢谢我已经被气死了。 第8章   南清盯着漆黑一片的墙壁,眼睛有些难受,像是有什么颗粒状的东西钻到了他眼睛里,又涩又疼。张承逸不愿意碰他这个行为,让他觉得很没有安全感,让他觉得自己马上要成为那个被抛弃的人,毕竟张承逸换人的速度很快。   这个想法相当犯贱且没尊严,可……南清忍不住。   身后传来的呼吸声,绵长而又安稳,是他喜欢的人发出的声音,两个人的背紧紧贴着,还能感受到彼此的温度,不烫人却很明显,近在咫尺,却又遥远的不像话,隔着抓不住的空气,像是立起了透明的屏障。   南清幅度很小的动了一下,然后一点,一点地挪动着自己的身子,从背对变成了面对。他盯着张承逸的背看了很久,最后试探性地伸出手拉了几下张承逸睡衣的衣角。   张承逸果然没有睡,从鼻子里发出了不耐烦的声音,他没有情绪的声音响了起来:“怎么了?”   南清咬了咬自己的唇,像是要咬出血似的:“zuo吗?张承逸。”黑暗里南清的声音格外的清晰,略微地发着抖。   张承逸依旧没转过身,但是背部的肌肉线条有瞬间紧绷感。   “我想,张承逸。”南清依旧看着他的背影,晚上的光线看不到南清漂亮的眼睛,自然也看不到他眼睛里蔓延开来的妥协和自嘲。   宴会上的人说得一点也没错。   他像个鸭子一样,祈求眼前的人给他一点怜悯。   张承逸终于有了反应,床动了一下,他转过身,用手肘支撑起了自己半个身子,他轻笑了一下,南清听不出这笑声是什么意思。   “南清,你怎么那么骚?你不是不想吗?”他说道。   南清明白张承逸在说什么。   “那天我发烧了,人很不舒服。”南清收回了视线,他怕看到张承逸眼里的不屑一顾,即便他在这样的光线中看不到,他还是不敢赌,“后来烧了好几天才好的。”   话音刚落,床头的灯被张承逸打开,刺眼的灯光一下子模糊刺痛了南清的眼睛,生理上无法阻止的眼泪溢了出来。   “发烧了?”张承逸已经坐了起来,“是因为没有清理吗?你怎么不和我说?后来吃药了吗?看医生吗?江延没给我汇报这件事。”   张承逸问了太多问题,南清不知道回答哪个。   他仰起脸,看着张承逸,想着,他为什么不说呢?南清记得,他和张承逸刚建立这种关系没多久,他就生病了,他原本想用这个契机装装可怜让,张承逸多陪陪自己。   可张承逸的反应,他永远也忘不了,那个眼神充满鄙夷和不屑。他说:“收起你的小心思,认清自己是什么。”   至此,南清从来没有生病过,至少在张承逸面前没有过。   张承逸久久地看着南清,等待着他的回话。   南清抿了一下唇,看了一眼张承逸,随便找了一个借口:“你太忙了。”   这个回答,让房间安静了几秒。   几秒过后,张承逸的手......   ......   ......   ......   ......   南清的脸是好看的,可这张脸下隐藏的光景居然是这般诱人,白皙的没有瑕疵,染着点点红意,漂亮得像是一件艺术品。   南清有点受不了张承逸这样认真地打量,颤巍巍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张承逸一怔,清醒了过来,眼眶攀上了淡淡的红色血丝。他的心脏有一秒跳快,这份跳动不该出现。   ......   ......   这个亲吻和往常的比起来,温柔太多了,南清情不自禁地揉住了张承逸的脖子,缓缓闭上了眼睛   ......   ......   ......   ......   ......   ......   ......   ……   ......   ......   ......   他的视线开始泛白,意识开始混沌,只记得模糊之际,有人把他抱了起来,随后他就躺进了温暖的水流,随后的事情他就不记得了。   第二天他睡到了大中午才醒来,衣服已经被穿上,不在原来的主卧,而是躺在侧卧里,身边有张承逸脱下的睡衣,想必到了后半夜张承逸抱着他换了一个房间。主卧室到底被糟蹋成了什么样,才会换房间啊,南清不敢细想,脸上红得有些可爱。   南清还在想昨晚的事情,那是几年来,尤其对于南清来说,真正意义上的做爱。南清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   门被打开,南清抬起头望去,见张承逸站在门外,穿着家居服,手里端着咖啡椅在门边看着他。他微微一愣:你没去公司吗?   张承逸:“忙完了,休息一天。”说完抿了一口咖啡,“已经帮你清理过了,也上好药了。今天下午,带你去个地方。”   南清茫然地看了他几秒。   “你不是想去音乐会吗,我特地请了你最喜欢的乐团,下午带你去。”张承逸说完停顿了几秒,补充道,“算是补偿。”   南清曾经的确奢求过张承逸的温柔和在意,只是奢求次数多了,便不抱希望了,可现在张承逸毫无预兆地给他了,他就有点不知所措,怕是在做梦,怕醒来这个房子依旧是黑漆漆的,依旧冷冰冰的,没有张承逸,更加没有昨晚那场温柔的xing事。   张承逸见南清没有反应,微微皱了眉:“怎么了?不喜欢。”   南清啊了一声,在被窝里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手,是疼的,是真的。   南清望向张承逸,眉眼一弯,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立刻阻止了自己想笑的冲动,他只好方平眉梢:“我很喜欢,谢谢你,张承逸。”   ----------------------------------------------------------------------------------   南木子鱼:   ......   ......   ...... 第9章   张承逸说完这些就走了,南清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然后忍着强烈的不适感,吃力地起了床,即便是上了药,还是感觉到了火辣辣的疼,两只脚始终没有着力点,明明只是短短的距离,却被南清走出了几个小时的感觉,等他来到镜子面前额头上早就布满了细碎的汗珠。   南清下楼的时候张承逸正在打电话,看到他下来,伸手指指了指饭桌,张承逸不会做饭,所以桌上的饭菜只能是外卖,南清拖着自己的两条微微发抖的腿来到饭桌前,看着饭桌上满是辣味的菜,很显然张承逸不是一个会照顾人的少爷。南清不愿意让他多等,吃饭的速度提快了不少,等他吃完张承逸还在打电话,南清便把桌上的东西收拾了一下,然后乖乖地站在一旁等张承逸结束。   许是这副乖巧的模样深得他心,张承逸对着南清笑了笑,然后把南清捞到了自己的怀里,扶着他的腰来到了玄关处,电话也在这时打完了,他弯下腰换了鞋子,南清换得艰难,腰实在难受得厉害。他想,干脆就穿着拖鞋出去吧,他这个念头还没落实,就看到张承逸突然蹲下身子,伸手圈出了他的脚踝,把他的脚轻轻地拿了起来,塞到了鞋子里。   这一系列的动作让南清不知所措,他有些拘谨地缩了缩自己的脚。   “别动。”   南清不动了,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张承逸,任由他替自己穿上了鞋子。   “谢谢。”南清的耳朵极其微妙的变成了粉红色,明明两个人更加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但还是情不自禁地耳热。   张承逸没说什么,牵住了南清的手朝着外面走去,张承逸走路的速度有点快,南清只好加快脚步,跟在他身后,他盯着两个人相握着的手,身上的痛感似乎都消失了,此时花园的鲜花开得正茂,连带着风都有着香甜的气味。   南清想着,要是这花一辈子开成这样该多好,要是这条路一辈子都走不完,该多好。   可是路很短,所以这甜味也很短暂。   两个人上了车,南清不知道要坐多久,为了自己的屁股着想,他看了张承逸一眼,问道:“我可以垫着靠垫坐吗?”   张承逸点了点头,得到应允,南清就把靠垫拿了过来,随着靠垫的移动,带出了一样东西,蹭过真皮的座椅,落在了南清的鞋子上。   所有的喜悦刹那间分崩离析,南清有些失神地看着,是条内裤,这条内裤是谁的,不用细想,答案呼之欲出。   张承逸也注意到了,脸色瞬间一沉:“停车,回去。”两个字,冷冰冰的。   司机不知道后座发生了什么,却立刻执行,刹车,转弯,一气呵成。   南清的喉咙有些发干,他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有点辣。外面的太阳已经开始变得不再温柔,透过窗户落了进来,刚好流淌到了那条内裤上,南清的半张脸被阳光照得发烫,皮肤好像要脱落了似的,他缓缓直起身子,手上捏着靠垫的力道松了几分,光线把他细长的睫毛照得有些发亮,像是蝴蝶断掉的触角。   车停在家门口,院子里的花簌簌地抖着,风好像要把它们摇断了一样。   “下车。”张承逸,“我们换辆车。”   南清嗯了一下,转了一个身,光从他的脸上掠过,留给张承逸一个毛茸茸的脑袋,然后南清开门,下车。   张承逸觉得有些烦躁,也有点生气,但是他不知道这种情绪从何而来,像是有人强塞给他的。他看了一眼南清,感觉南清整个人白茫茫的像是看不清的太阳。   司机速度很快,换了一辆新的,南清上去后没有在动坐垫,直接坐了上去。张承逸没说什么,低着头发了一条信息,然后往南清身边靠了靠,亲了亲他的头发,把他拢进了自己怀里。   路程比南清想象中要远,这无疑是一种煎熬,全身难受的厉害,还有他的心脏,张承逸总是有办法,让他千疮百孔的心脏,再多出一点伤痕来。   原以为张承逸请来乐团,只是一个互利的合作,毕竟这个乐团是盈利的保障,他们出席的每一个地方都会座无虚席,他只是顺带,毕竟南清不会自负地认为,张承逸会为了他做这些。可这一次南清猜错了,他看着空荡荡的座位,疑惑地看了身边的人一眼。   张承逸为了他包下整个剧院,而他喜欢的乐团,特地从M国赶过来,只为了给他演奏。   张承逸不是没见过南清神采奕奕的样子,实际上绝大部分时间,南清在他的面前都是这样子的,可现在的坐在身侧的南清,让张承逸感觉有一点点陌生,虽然同样是眼睛里散发着光彩,但好像很不一样。   台上的乐团还在演奏。那低沉的音乐声,潺潺的流着,到了南清的眼里,他的眼睛明亮的像是倒转进去的白云,像是一捧从树枝上颤落下来的雪,像是阳光下反射的海面流动的波纹。   不光明亮,而且干净。   张承逸对于音乐没有很高的造诣,只是停留在好听或者不好听,所以他的目光没能始终如一地放在演出台上,他偶尔会看看南清,或者看看手机,处理一下工作的事。   张承逸一直以来,都不希望养在身边的人太过耀眼,最好不要去吸引太多目光,也不要有太多闪光点,因为这样子会给他带来麻烦,他始终觉得圈养才是最省事的方法,可现在,他看到这样的南清后,却不这么想了。   毕竟那双眼睛,真的很好看。   音乐会持续了两个小时就结束了,南清想去后台,第一次鼓起勇气向张承逸提出了小小的要求,张承逸这两天心情应该很好,立刻同意了,南清兴奋地消失在了他眼前。张承逸没有跟过去,一个人坐在硕大的剧院里等着南清。   南清很识相,并没有久待,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雀跃的。   张承逸理了理他有些卷了的衣服:“就那么开心?”   南清点了点头,眉眼弯弯的,却不是一个笑的表情。   出去的时候外面下起了雨,临近夏天,天气总是阴晴不定的。司机已经撑着伞等在外面了,看两个人出来,立刻迎了上去。   张承逸先让南清走到伞下,可南清还没走过去,旁边突然冲出来一个人,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南清被那人影狠狠一推,半个身子暴露在雨下紧接着一个巴掌打了下来。   “贱人!你这个贱人!”犀利的男声响了起来。   南清发着懵,最先反映过来的是张承逸,他一下子把南清揉到了怀里,反身一脚踢到了那个人身上,张承逸应该用了很大的力气,那人倒地以后,只是张着嘴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疼吗?”张承逸低头问道,南清脸上的巴掌印异常刺眼,张承逸没等南清回答,就转身对着司机说道,“先把他送到车里。”   南清看了一眼张承逸,又看了一眼那个人,最后红着脸上了车。   南清默默地坐在车里,隔着窗户,隔着雨幕,看着那个人跪在地上,扯着张承逸的腿,张承逸垂着眼睛,雨太大,窗户太模糊,南清看不清他们两个人的表情,只是忽然觉得,车内好冷。   那个人他见过,就是雨幕里和张承逸接吻的人。   南清收回视线,手无意识地跳了一下。明明昨天张承逸吻得那么温柔,可是转眼之间……   南清低头看向自己沾着雨水的鞋子,那自己什么时候会成为那个雨幕里下跪的人。   ……   “张先生,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我是一时昏了头,我只是生气,生气为什么他可以住你的房子,我……对不起……我再也不会在你的车上落下东西了。”男人跪在地上,哭得格外狼狈,两只手死死地拽着张承逸的裤子。   张承逸冷眼看着,微微退后了几步,那条深色的裤子上留下了一个难看的手印:“我从来不留有歪心思的人。”   “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你别不要我。”男孩跪着移动了几步,原本想伸手再去拽紧点什么东西,可对上张承逸双目里的神色时,便不敢再动。   “你知道你刚刚打的是谁吗?”   那人哆嗦了一下,嘴唇里的血色瞬间全无,他摇了摇头。   “是我养着的人当中,最喜欢的一个。”他面无表情地说道,连同“喜欢”二字都没有起伏,“你打了他的脸。”   那人立刻明白了张承逸的意思,犹豫了两秒,抬起手扇了自己一巴掌。   张承逸没有要走的意思。   那人猜不透张承逸的意思,只能又一巴掌扇在自己脸上,雨声越来越大,那频繁的掌声消失在雨中。不知过了多久,张承逸终于开口了:“滚吧。”   那人一愣,抬着一张肿得不行的脸,茫然地看着,他以为只要张承逸消气,自己还可以留在他身边,还可以过着高质量的生活。   “怎么?听不懂?”张承逸眼底的阴沉太重,“我不喜欢把事做得太绝。”   这算是张承逸最后的提醒。 第10章   车门被打开的时候,南清望了过去,雨随着风飘了进来,滴湿了座位,外面已经没有那个人了。张承逸关上门,视线放在了南清脸上,苍白如纸,左边脸颊已经红肿了。   张承逸伸手碰了碰南清的脸,却被南清躲开,南清反应很大,张承逸皱着眉,手停在半空中。   南清小心翼翼地解释道:“疼。”   张承逸似乎没有听到南清说的话,执拗地捏住了他的下巴,把南清的脸强行掰向了自己,南清疼得嘶了一声。张承逸脸上的表情不是很好,南清猜不透他的用意,只能咬着牙让他打量。   “躲什么。”张承逸不满地说道,“生气了?”   南清哪敢生气,摇了摇头:“没有,就是疼。”可脸上的表情却掩盖不住。   张承逸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松开了手:“回家记得敷一下。”   南清咬着唇嗯了一声,两只手搅在了一起。这一切张承逸都看在眼里,过了好久他才开口道:“想说什么?”   南清恍惚了一下。   “说话。”有些不耐烦。   南清轻轻地扣了一下自己的指甲,脑海中闪过雨中的吻,又闪过狼狈的下跪,他深吸一口气,问道:“你会不要我吗?”   张承逸知道南清不会问出什么出格的问题,一直以来他都是最乖最听话的,很有分寸的,所以也是最让他安心的,只是没想到他会问这样的。   张承逸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让他有些浮躁。换做更久的以前,南清要是问出这种问题,他会义无反顾地回答,会。可现在,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不理解自己为什么无法回答,这种捉摸不透欧的情绪,让他特别烦,脸色也随之沉下了。   他伸出了手指轻敲了几下自己的腿。   他仔细去解剖南清的话,于是终于在极其细小甚至是他臆想出来的细节中找到了答案,他自以为是地觉得,南清想要更多,这个想法一出来,好像当下对南清的疼惜一下子不见了。   张承逸讨厌索取的人。   车内安静了好一会儿,都没能听到张承逸的回答。   南清就知道他又问错了。   “南清,我希望你不要奢求更多的东西。”张承逸打破了寂静。   南清茫然地看向他:“什么?”   车已经驶到了家门口,天色已暗,车灯下的雨变成了细小的飞尘。就像是微不足道的南清。   “到了,下车。”没有情绪的声音。   南清还没有消化完张承逸的话,前方的司机已经递过来了一把伞,南清只好接下,下了车,还没等他转身,背后就传来了车门关上的声音。地上的积水随着汽车的行驶,溅起了不少水花,南清握着伞柄站在雨中,他没有转身,像是一个影子。   南清的确想要得更多,但是他同样又有自知之明,他有些茫然车内发生的事,以及自己的话为什么又惹张承逸生气了。他不知道张承逸突如其来的情绪来自哪里,他像是突然被丢在路边的小狗,没有牌子,没有纤绳,留下的只有主人把他丢下时,坠落的痛感,火辣辣的。   ……   第二天,南清被电话声吵醒,他伸出手摸索了一会儿,才摸到手机。他出于本能地看了一眼手机,他怕是张承逸打来的。   手机屏幕里没有出现的张承逸的名字,却还是让他从床上一下子跳了起来。他没有犹豫地接起了电话,声音难得有些愉悦:“莫深!”   “我在老地方等你,马上出来。”电话那头的声音没有喜悦,光从听筒里就听出了他的不爽,简明扼要地说完话。还没等南清说话,那头的电话已经挂断了。   南清这才突然记起来,自己一直在对莫深撒谎。   莫深,南清大学同学兼上铺,是南清最好的朋友,只是到了大四那年,莫深出国了,两个人的联系只能靠手机,期间莫深回来过一次,那时候南清已经被张承逸包养了,这让莫深难以置信和南清大吵了一架,主要生气南清甘愿成为这样的人,甚至放弃了自己的大提琴,退出了乐团。莫深再次出国后,就再也没有联系过南清,南清为了不失去这个朋友,只好骗他说断掉了。   如今莫深又回来了,准是听到了一些消息。   南清苦恼地抓了抓头发,盯着手机看了一会儿,还是赴约了。   过了那么多年,大学旁边的奶茶店依旧是老样子,南清一进门不需要怎么找,就看到了莫深。莫深长得出挑,再加上他那雾霾蓝的头发,以及手臂上自创的文身,很难让人不注意他,   南清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上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莫深侧着的脸转了过来,脸色不是很好,也没和南清套近乎,南清也不觉得尴尬,自顾自坐了下来,看到桌上点的水果茶,眉眼一弯:“还是你了解我。”   莫深没说话,直勾勾地盯着他。   南清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你想骂就骂吧。”   莫深瞪了他一眼:“骂?骂有用吗?要是骂得醒你,我早就问候你了。南清,你简直恋爱脑。”   南清无可厚非地笑了笑,没有解释,他觉得莫深说得很对,自己就是个恋爱脑。   见南清一脸坦然的模样,莫深气不打一处来:“南清六年了,你还跟着他!”莫深不理解地问道,“你知不知道外面的人都是怎么说你的!你居然还骗我。我就应该在圈子里问一问,而不是直接相信你。”   南清看着眼前桌上的那杯水果茶,拿着吸管用力地戳了戳里面的西瓜:“知道。”   “什么?”   “我知道他们怎么说我的,无非是最听话的狗,漂亮的玩具,没事,我都习惯了。”   莫深愣住了,随即反映了过来,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张承逸是什么人,他身边多少莺莺燕燕你不知道吗?你是个男人啊,南清。”莫深语气虽然很冲,但是并不响,毕竟在外面,他不想让南清难堪,“你自己忘了吗。小时候你想学大提琴,你奶奶把你爸爸妈妈留下来的积蓄都让你去学了,后来长大后,你一边赚钱,一边拿赚来的钱去报大提琴的课,你是多辛苦才考上音乐学院的,是多辛苦才进乐团的,你现在居然为了一个不喜欢你的人……南清你对得起你奶奶吗?对得起你自己吗?”   莫深深吸了一口气:“你还知道怎么拉大提琴吗?你本该在灯光闪耀的舞台上,而不是圈养起来的金丝雀啊。你简直无药可救!”   南清怎么不知道?他知道自己罪大恶极,知道自己对不起自己的奶奶,更加对不起自己,可他没办法,他也不想喜欢张承逸,他就像是没有理智的夜莺,把玫瑰插到自己的胸腔里,只想为自己喜欢的人种一朵最鲜艳的花。喜欢本就没什么道理可讲的,他也不想做笼子里的金丝雀,可只有这样张承逸才会看自己一眼,他才可以在张承逸身上得到片刻的温存。   他看了一眼莫深,他的眼角有些红,是因为生气吧。   “可能你不信,张承逸的眼神曾经有那么几分钟在我身上停留过。那几分钟,救了我。”南清苦涩地说着,哑声道,“是啊,我早就病入膏肓,所以无药可救。” 第11章   “无可救药”四个字结束后,两个人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谁也没再开口,直到店内的门再次被打开,风铃晃出了几下声音,莫深才有动静,他侧了一下身子,拿上来一样东西放在桌上,一看外形,南清就知道是什么了。   “特地给你定制的。”说完往南清方向推了推,别扭地转向了别处。   南清出来得急并没有准备什么礼物,他看着眼前包装精致的外壳,就知道里面东西一定不会便宜:“我出来得着急。没给你准备礼物。”   莫深:“我又不是要你礼物才送你的。”   “贵吗?”   “还行。”   南清并没有去拿。   莫深见南清没动静,又伸手推了一下;“拿着,别磨磨叽叽,我又用不到,你不要我就扔了。”   一听到要扔,南清立马伸手扯到了自己身边,莫深这个人向来说到做到:“谢谢你,莫深。”   莫深:“想要谢谢我,就赶快离开张承逸。”   南清不说话了,两只眼睛呆呆地盯着一处。莫深看到他这样就没再说什么,摆了摆手:“算了算了,你这种人不撞个头破血流是不会回头的。等会儿去学校逛逛?”   南清有些虚晃的眼神聚焦到了一起,点了点头。   喝完之后,两个人一同去了学校,随便逛了逛,几年过去了,里面好像也没怎么变,两人心照不宣地往排练室走去。好在是上课时间,排练室并没有人,两个人推了一下门,可能运气好,门居然没锁,里面有不少乐器,莫深靠在门上吹了一下口哨:“要不要去摸一下?”   南清愣了一下,看了看不远处的大提琴,手不由自主地抠了一下裤子的,并没有上前。   “我陪你。”说完径直走到了一架钢琴边,抬手一翻,打开了琴盖,随意弹了几个键,然后转身对着南清说道,“过来,南清。”   南清轻轻地动了一下脚。   莫深已经坐下了。   莫深的背挺得很直,他一直和别人不一样,人家弹钢琴的要么就是温文儒雅,要么就是清冷高傲,再不济形象方面一定会是一丝不苟的那种,至少在自己挚爱的钢琴面前一定会是西装革履的,可偏偏莫深却不想这样,他纹着纹身,头发染着肆意的颜色,和黑白的钢琴格格不入,张扬的像是要把钢琴和他同化了一样。   南清很喜欢这样的莫深,放荡不羁,潇洒不已,不会被任何东西所牵绊。   “南清,快点。等会儿就来人了。”莫深说道。   南清收回了自己的视线,最终还是大步走到了大提琴旁,他缓缓坐下,抬手调了一下音。   “老样子?”莫深问道。   南清:“嗯,老样子。”   当钢琴第一个低音键被按下,南清也拉出了第一个音符。   很久没有摸琴了,南清可以很明显地感到自己的生疏和不自在。连同握着琴弓的手都在微微发抖,他想到了被自己藏在琴盒里的姑娘,那是他努力攒钱才买下的,它非常漂亮,无论是重量,弧度甚至是音孔都是好看得不得了,可自己却把它藏了起来,藏了那么久……   南清拉错了一个音。   莫深自然是听出来了,他笑了笑:“不要紧张,就当做是在大学,我们刚吃完饭,来这里练练曲子。不过今天没有太阳。”   是啊,昨天下了雨,今天的太阳就被藏起来了,就像是他的琴。   南清深吸了一口气,闭了一下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手就没有再抖了。   两个人合作得很默契,结束在最后一个和弦上。   紧接着眼前忽然一亮,两个人只开了一盏灯,所以被闪烁的光线闪了一下眼睛。   “不好意思,刚刚那个场景太好看了,我就拍了一下,如果介意我可以删掉。”门口站着一个长头发的妹子,背上背着一把琴,有些窘迫地捏着手机。   还没等南清张口,莫深就已经说话了:“没事。”然后站了起来走到南清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走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了出去,然后吃了个中饭,莫深家里有事,两人就散了。   南清一个人坐车回了家,家里依旧是空荡荡的,他径直上了楼,把莫深送他礼物拆了开来,那是一把极其好的琴弓,南清格外小心地摸了摸,然后放进了琴盒里,他看着眼前琴,眼睛有些发烫,最后他还是狠心地闭上眼睛,合上了琴盒。   到了下半夜,南清实在睡不着,脑海里一直都是排练室的情景,他从床上爬了起来,走到了他琴盒边,再次打了开来,只是这一次他把它的梦从盒子里捧了出来,张承逸不在,房子里又只有他一个人,其实拉一下也没有什么关系,对吧,只要不被张承逸发现就好了。   他手里拿着琴弓,还在犹豫,他曾经拉过琴,在张承逸生日宴会里,以朋友的身份,可是宴会结束,张承逸大发雷霆,没过多久他们圈子里就传出了张承逸养了一只漂亮的金丝雀的传闻,然后好长时间张承逸一直没有出现,他不知道张承逸为什么最后没有赶他走,只是单纯的不让他再碰琴了。   好像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张承逸不再圈养他一个人了。   南清强行把自己的思绪拉了回来,眼神落寞地放在了在琴上,他极其轻地叹了一口气,最终还是拉响了第一个音。   隔天南清吃好早饭,张承逸就打来电话,让他送个文件。南清立刻收拾好,拿着文件去了张承逸公司。   公司里的人不认识南清,但是张承逸的助理江延打过招呼,南清就很顺利地进去了,江延不知道在忙什么没见到人影,别的人南清又不认识,他怕张承逸的文件是急用,就自己向着办公室走去,南清来过公司几趟,不过总是在没人的时候。   张承逸的办公室要经过一个长长的走廊,走廊两侧挂着画,张承逸提过一嘴,是一个残疾人画的,光影勾画得很棒,而且每张画底下都会有一只鸟和一个向日葵,是他的爱人和自己。南清挺喜欢的,但是他自己也不清楚是喜欢画,还是画上底部的寓意。   他欣赏这画,很快就来到了门前。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衣服,敲了敲门,里面似乎有人嗯了一声,南清以为是应允的意思,于是就推开了门,只是他没想到入目的会是这样的景象,那张原本应该是工作的桌子,凌乱不已,有不少东西掉在了地上,桌面上躺着一个男人。   张承逸听到开门声,抬头望了过来,看到南清,脸色微微一变 ,却又马上恢复如初,他扯过来一件衣服,盖在那男人身上。   “江延人呢?你不会敲门吗?东西放下,马上滚出去。”   知道张承逸外面有人是一回事,看到却又是另一回事   伴随着张承逸的话,南清的心脏瞬间被碾碎了,他的四肢开始发冷,他张了张嘴想解释,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嘴巴,他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文件,用尽力气才走到桌边,然后用平生最大的定力,控制自己,平静地把文件小心地放在桌上,然后缓缓退后了一步,脚一不小心踩到了一样东西,他低头一看,是用过byt。他突然没了力气,站在原地不动了。   而张承逸的耐心也即将告罄,换作任何人,被人看到这副模样心情都会不好,他随手拿起桌上的文件夹丢了过去,文件夹带着风蹭过了南清的额角。   “出去。”张承逸的语气很不友好。   南清被这么突然一砸,挣扎地清醒过来,只觉得自己的视线有些模糊,他缓缓抬起头,却没有看向张承逸,所以并没有捕捉到张承逸微微一愣的神情,南清对着张承逸点了点头:“对不起。”   转声,关门,离开。一气呵成。   他站在门口,呆呆看着门缝里流出来的光,过了几秒像是想到了什么自言自语道:“我敲门了。”   ……   南清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公司的,也同样没感受到别人投来的眼光。他站在高楼的底下,渺小得像是蝼蚁。   他有些迷茫地看着灰尘的天,突然不明白自己到底要什么。   “南清先生?”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南清停顿了一秒才收回视线,转过身来,看到江延站在不远处。   紧接着江延焦急的语气响了起来:“你受伤了?”   南清这才察觉到自己的视线有些发红,他缓缓抬起手摸了摸,湿湿的,然后把手放到自己的眼前,手指上沾染着血,他一怔,下一秒抬起手臂用力地在脸上抹了一把,血迹被抹了开来,看起来更加狰狞可怕。   “我带你去楼上处理一下。”说完江延向着南清靠近了几步。   南清啊了一声,看着走近的江延,退后了一步,神色痛苦,他不想上去,他再也不想来这里了:“我没关系的。”声音微露哽咽,就被南清倔强地压了下去。   江延硬生生止住了自己上前的步子,他看着眼前的人,无助又痛苦,不敢再上前,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他转身,看着他缩在白色的衬衫里,看着他一点点消失在马路上,看着他藏进阴沉沉的云朵里,同他的影子,一起消亡在自己眼前。 第12章   “张董~”男人的声音婉转娇媚,他动了动,有些不满地看着张承逸。   张承逸低头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出去。”   男人一愣,还想张嘴撒娇,可被张承逸一个眼神吓了回去,立刻半秒不敢停歇地从桌面上坐起身,迅速地穿上衣服,然后马不停蹄地消失在张承逸面前。   张承逸走到落地窗前,随手点了一支烟,吸了一口,他垂着眼睛向下看去,可是太高了,他只能看见密集移动的点,张承逸有些烦躁地把含在嘴里的烟拿了下来。   昨天晚上,张承逸有些空闲,无意间回想到了南清在剧院时的模样,就鬼使神差地去逛了一下南清大学的博威。   结果别的没看到,倒是最热门的一张照片被顶在了最上面。张承逸不注意也难。   拍照着的技术不是很好,光线很暗,要不是照片里的两个主角长得出挑,那一定会是一张平平无奇的照片。   照片里的南清怀里躺着大提琴,眼眸微微垂着,整个人藏在一盏冷白的灯下,脸上的表情安静的像盖上了一层单薄的月光,他的正前方坐着一个男人,男人身形好看,只露出了利落精致的侧脸,修长的指尖正按在几个琴键上,他们的身后有一棵大树隐在阴暗的环境中,它在摇摆,随着细小的花,像是沉在伴奏里舞蹈的姑娘,周边是阴天而染深的颜色,唯有那一圈光晕,成了他们在舞台上直射而下的光。   张承逸盯着看了一会儿,突然伸手合上了电脑,他久久坐在椅子上,没有动静,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站起身来,离开了办公室,徒留一个沉甸甸的背影。   第二天张承逸就找了一个人,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只想发泄。只是他没想到南清会出现在办公室里,有那么一秒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心中的情绪复杂到自己都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只是一秒过后,张承逸又恢复如初,他突然想到了昨天的那张照片,于是难听的话就情不自禁说了出来,还不小心伤到了南清,这让张承逸兴致全无。   他一个人在窗边抽完了两支烟才等来了江延,他一句话都没问,等着江延一个解释。   上次南清生病的事,已经让他很不满了,虽然江延的确给他打过电话,也的确给他发信息说过这件事,可为什么他不汇报第二遍,   再加上今天,不满的情绪已经即将到达临界点,要不是看在江延跟他那么多年的分上,张承逸早就让他滚蛋了。   张承逸转过身,他身量高,江延被扣在了他的阴影里,一瞬间无形的压力席卷而来,江延强迫自己要挺直腰板。   “张董。”江延毕恭毕敬地喊了他一声。   “解释一下今天的事。”张承逸说道,他中指和食指之间还虚虚晃晃地夹着一支燃烧到一半的烟,腾着一条细小的烟雾。   他张了张嘴:“今天......”他停顿了一下,脑海里突然闪过南清受伤的额角,以及那双忍着眼泪的眼睛,“张董,南清先生受伤了。”   张承逸一愣,两条眉毛瞬间皱了起来,他把过滤嘴塞到了自己的嘴里,用力地吸了一口,几乎在一瞬间他就明白了江延藏着的心思,他眯起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江延,下一秒,他突然抬脚踹向了江延,江延一下子被踹倒在地。   “你居然敢有这样的心思。”张承逸很聪明,立刻就猜到今天的事是江延故意的,他冷笑了一声,“滚吧。”   这个滚吧,有两层意思,江延跟了他那么久怎么会不懂,滚出公司,滚出这个城市。   “张董。”他低着头,撑着地板站了起来,“南清先生很好,请你放过他吧。”   张承逸:“想不到你还是痴情种,跟了我那么久,区区一个玩物居然敢在我身边动手脚。”语气满是讽刺和不屑。   玩物?   江延抬起头,眼睛红了一片,他小心翼翼喜欢的人,在别人嘴里变成了玩物。他气得双手发抖,特别想上去给眼前这个人一拳,可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无能为力,无论是势力还是力量。   张承逸看着江延这副模样,觉得有些可笑:“江延,我忘了告诉你,是南清自愿上了锁,成为我笼子里的那只漂亮的金丝雀,你信不信,即便他看到今天这一幕,只要我一个电话,他还是会乖乖地出现。”   江延不说话。   张承逸勾了一下嘴角,拿起手机,当着他的面打了个电话:“喂,南清,我饿了,现在公司,想吃你做的菜。”说完,都不等对方回话,就挂了电话。   张承逸把手机随意丢在桌上:“看着,他马上就会来。”   江延看着张承逸的自信又充满无所谓的样子,心底发冷。   他祈祷,祈祷南清不要来,至少不要在现在。   南清接到电话的时候,刚回家,伤口也只是冲洗了一下,听到张承逸说饿了,他想说,可不可以自己点个外卖,因为今天他真的很累,不想去他公司了。可张承逸没有给他说完话的机会,就挂断了,他拿着手机干干的站在冰冷的镜子前,最后只是默默把手机放回到了口袋里,然后去了厨房。   南请到的时候,张承逸正在看合同,而江延就站在不远处,听到开门的动静,两个人都抬起了头,江延的眼神格外失望和悲伤,南清没有对视很久,只是飘过而已,最终落在了张承逸那张脸上。   他像是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怕你等太久,就做了海鲜面,可以吗?”   张承逸站起身走到南清面前,却没有接下他手里的保温盒,抬手翻起了他额前的头发:“怎么不处理一下就来了。”   南清一僵,退后了一步,却被张承逸重新捞了回来,两个人靠得很近,有外人在,南清不太自在地扭了扭身子:“不,不太严重,就没处理。”   张承逸亲了亲他了嘴,转身对着江延说道:“你替他处理一下。”   南清听到,连忙摆手:“不用不用。不需要。”   张承逸满意地勾了一下嘴角:“也是,别人我不放心,还是我来吧。可以吗?南清?”   南清疑惑地看着张承逸。   可以吗?   张承逸是在经过我同意吗?是我听错了吧。   “可以吗?”张承逸又问了一遍。   这下南清听得清清楚楚,他很乖地点了点头。   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这些江延都看在了眼里,宛如凌迟:“张董,我,我先走了。”声音有些发颤。南清望过去的时候看到江延的眼睛很红。   张承逸没再看江延一眼,淡淡地说道:“走吧。”   “你没事吧,江延?”   江延抬起的脚步在南清的话里硬生生地止住了,他背部僵硬得像是一块铁,他想开口说,南清你走吧,不要在这里了。可......南清明明已经见到那一幕了,甚至还因为这个事情受了伤,但是为什么一个电话,只是一个电话,他就屁颠屁颠跑来了,为什么?他没有自尊吗?他的心不疼吗?他不懂。大脑里思绪翻飞,可现实也只是过了短短几秒,最后江延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说道:“我没事。南清。”   这是江延第一次认真地喊他的名字。   也是最后一次。 第13章   江延一走,南清就收回了视线,办公室里只剩下了张承逸和他两个人。   “我帮你把面倒出来。”   张承逸仿佛没听见,擒住了南清的手腕:“你很关心他?”   南清抽了一下自己的手,纹丝不动:“什么?”   “你很关心江延?”   南清微微皱了皱眉:“没有,看他脸色不好,就问一下?”   “他需要你来问?”张承逸的态度很差,语气很不爽快。   南清一愣,他不明白张承逸为什么又发脾气了,他不知道张承逸生气的点,干脆咬了咬唇不说话了,两个人僵持着。   面条再不吃,就要涨了吧,南清想着。   忽然,眼前景物一晃,南清整个人被张承逸一拽,惯性般地向前走了几步,张承逸没有管南清踉跄的步子,把他扯到桌前,然后大手一扫,桌上的东西全部扫落到了地上,噼里啪啦的,每一下都用力地敲击着南清的心脏。   张承逸把还没反应过来的南清压上了桌面,低头吻住了他的嘴唇,手粗鲁地伸了进去。   南清哆嗦了一下,瞬间明白张承逸要做什么。   “张承逸,不要在这里。”   不要在这个地方,更不要在这张桌子上。   张承逸当然不会听南清的话,也不会深究南清发着抖的身体,到底是什么原因。   “张承逸不要。”南清用力地推了推他,没有推开。   张承逸不耐烦地把南清乱动的手举过了头顶,阴恻恻地看他:“这段时间你到底怎么回事!”他没有温度地质问道。   “不要在这里,张承逸,求你了,不要在这张桌子上。”南清衣衫不整,眼睛里含着眼泪,却没有落下来,整个人簌簌地抖着,如同冬日里那细瘦的树。   张承逸不动了,他一言不发地看着南清,视线轻飘飘却又带着审视的味道,最终路过他的眼角,落在了他额头还没有处理过的伤口上。   刹那间,他直起身子像是明白了什么,把南清环着腰抱了起来,让他趴在自己的肩头上。   “好,不在这里。不在这里。”边说边亲了亲他的头发,然后亲自帮他整理好衣服。   南清整个人缩在张承逸身上,没有要下来的意思。   “怎么了?”   “我想回去了。”南清说道。   张承逸没有立刻回答,良久才回道,“好,我让司机送你。”   “我想自己回去。家里的菜快要没了,我要去买点。”   张承逸一顿,揉着南清的手僵了几分,他低头看了一眼,可南清整个人都埋在他的怀里,他看不到南清的脸,张承逸抿了抿唇,眼睛里有看不透的光,他抬手把南清往怀里按了按,说道:“好。”   ……   南清一个人回家了,快到家的时候下起了大雨,他急匆匆地往家里赶,可还是淋到了不少,只是他没想到开门的时候张承逸居然在家,整个人站在了门口没了动静,呆呆地看着。   张承逸听到声音望了过去,就看到那南清浑身湿漉漉地站在门口,头发紧紧贴着头皮,雨水顺着发梢一点一点落下来,衣服和身体粘在了一起,张承逸可以透过薄薄的衣衫,看到藏在里面的纤瘦身子,南清的手里还拎着两大袋东西,白色的塑料袋上挂满了大大小小的水珠,手指被勒得发白。   南清好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白的透明,像是童话故事里消失的美人鱼,变成了一个个大大小小的泡沫,下一秒就要消失了一样。   张承逸下意识地收紧了自己的手,向着南清走了过去,顺手把玄关附近挂着的外套拿了下来,披在南清的身上。南清身体突然一热,紧接着属于张承逸的气味骤然之间充斥了他整个人鼻腔,南清抬手想去抹一下脸,可手上拎着东西,动作看起来有些滑稽。   张承逸见状伸手用指腹把南清睫毛上挂着的水珠给抹开了,然后把他手里的东西拎到了自己手中,纸袋唰唰唰地响着,上面圆圆的水珠,顺着光滑的袋面流成了一条又一条的沟壑。   张承逸的手指碰到了袋子上的水渍,皱了皱眉,然后转身放到了地上:“去洗个澡,别生病了。”   南清看着张承逸转身,看着他又转回来,眉头虽皱着,但是在他的眼里南清好像看到了一丝丝火花,星星点点:“你,你怎么回来了?”   “这是我家。”   家……   南清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还愣着干吗?去洗澡,然后去喝杯热水。”   南清木讷地点了点头,立刻朝着屋里走,却没注意到脚下,被袋子不小心绊了一下,一个踉跄,扑到了张承逸的怀里,披在肩上的衣服掉了下来,冷和热的躯体碰撞到了一起,南清身上的潮湿过渡到了张承逸的衣服上。   好冰,这是张承逸的第一感受,他伸手拽住了南清的手腕,南清以为张承逸生气了,迅速退后一步,把自己的手抽了回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说完还没等张承逸开口,就急急忙忙上楼去了,徒留张承逸一个人看着地板上一长串的水渍。   手上还有南清残留的冰冷温度,张承逸捻了捻自己的手指,那种怪异的感觉又来了,极轻,极缓地从他心脏上溜走。   ……   南清是张承逸陪朋友去听音乐会时遇见的,他几乎第一眼就看上了南清,可能是舞台灯光的加成,那时候的南清坐在绚烂的灯下,异常扎人眼球,他的周边是飞舞的小小尘埃,又像是光线拉扯而出的细小颗粒,南清看着琴谱,眼里像是藏着银河,波光熠熠,修长的手指拿着琴弓,神情认真无比,仿佛不是在拉琴,而是在向神明祷告。   明明拉大提琴的人那么多,张承逸的目光就这么刻在了南清身上。太像了,真的太像了,尤其是认真的神情,和自信的样子,还有身上的闪闪发亮的每一个点都像极了纪黎。   音乐会结束后,张承逸去外面买了一束花,然后随着朋友去了后台,南清已经脱掉了板正的西装,身上穿着一件再也普通不过的白色衬衫,就在那一刻,张承逸就再也走不动了,纪黎的身形逐渐地随着南清的转身重合在了一起。白衬衫的南清简直就是纪黎的翻版,明明外貌没有一点相同的地方,可气质,举止,穿着衬衫的样子,好像是纪黎的重生,原来世界哪怕外貌不同,还会如此相像。   张承逸走了过去,南清也看到了他。可让张承逸不理解的是——南清看到他后的反应。   只见他脸色突的一变,紧接着后退了一步,双眼肉眼可见的红了一圈。   张承逸的步子硬生生地被自己给制止了,这是什么反应?见到鬼了?   “怎么了?”朋友问道。   张承逸摇了摇头,继续走了过去,走到了南清跟前,眼皮微垂,黑色的眼眸看着他,然后伸手把怀里的花塞到了南清的怀里,是茉莉。   “这花和你很像。”张承逸说道,声音寡淡如水,平平的,所有的情绪波动他压在了心里。   好像啊.......   南清被迫地接受了一束花,他看了看花,又看了看张承逸,眼睛里流转的光,刺眼得要命,南清涨红着一张脸,嘴唇哆嗦得厉害,看起来有点可怜,他张了张嘴说道:“好,好久不见。”然后紧张地露出了一个笑容。   南清的笑容让张承逸心神一晃,不像了,纪黎不会露出这样的笑容。   张承逸收回视线问道:“我们见过吗?”   南清笑容凝固了一秒,慢慢地合上了嘴巴,眼里的光点暗下去了几分,牢牢地抱紧怀里的花束:“我,我认错了。不好意思。”声音很轻。   张承逸没有理解南清瞬间变化的神情,但还是问道:“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刚刚你拉琴拉得很棒”   南清的手搂得更紧了,他张了张嘴回道:“南清。”   “张承逸。”随着张承逸声音的响起,南清心里也在同一时间默念了他的名字。   我知道,你叫张承逸,很早之前就知道了。   之后的一切异常得顺利。顺利地让张承逸觉得有些太快了。他都不需要撩拨,甚至没有付出一点金钱上的诱惑,南清就自愿跟在他身边,张承逸原本以为像他这样的人,会花费好长一段时间才能收入囊中,可没想到却非常快,比任何人都要快。   这让张承逸不止一次认为,南清还有别的目的,所以最开始的一段时间南清并不是住在张承逸家的,两个人的关系往往是在酒店,或者其他地方发生的。时间久了,张承逸发现南清这人真的别无所求,哪怕给了他很多钱,他的衣服永远也只是那么几件,在他身上看不到任何奢侈品,而且他非常听话。   张承逸要的就是这种听话,要求不多,长得又像纪黎的人。   很久以后,张承逸回想这次见面,才知道南清那句,好久不见不是搭讪,更不是攀高枝,是真的见过,好几年前,就见过。   只是张承逸忘了。   而南清却记得,并且在日后的无数次难过、痛苦的日子里,用这份只有他记得的记忆,一次次说服自己,说服自己留在张承逸身边。 第14章   南清洗好澡出来的时候,张承逸已经在房间了,正靠在沙发上看书,听到动静看了过来,南清一如既往地穿着白色衬衫,听话得像是机器人,按部就班地照着张承逸的要求活着。   “过来,喝点热水,别感冒了。”   南清点了点头,走到了桌边拿起桌上的杯子,轻轻吹了一口,喝了下去。   “吃过饭了吗?”   南清放下杯子说道:“还没。”   张承逸伸出手把南清拉到了自己的怀里,一只手捏着他的腰:“我就知道。我给你点了晚饭,应该过不了多久就可以到了。”   南清:“嗯。”   张承逸的手又不安分,南清紧紧地咬着自己的嘴唇,强迫自己不去想今天发生的事,可眼里的情绪还是让张承逸看到了,手最终还是停了下来,张承逸拍了拍他的屁股:“算了,起来吧。”   南清以为张承逸又要发脾气了,立刻伸手拽住了他离开的手“我没事。”   南清的样子取悦到了他,张承逸出乎意料地笑了笑,捻了捻那南清的耳垂:“淋了雨,怕你生病,就不折腾你了。”   南清眼睛微微睁大了一些,有点不太相信张承逸会这么体贴,对于南清来说,现在张承逸的行为和平常相比真的是可以用体贴来形容了。   南清吃好晚饭,又陪着张承逸处理了一下工作,说是陪着,其实只是坐在旁边,不去打扰。南清很喜欢这样的氛围,就好像他和张承逸真的是一对,南清抱着自己膝盖,歪着头看着张承逸,张承逸工作的时候会习惯性地皱着眉,有时候会用食指敲几下手里的钢笔,神情永远都是认真的,张承逸的眼珠子特别黑,看电脑屏幕时,会有光印在里面,这时候的眼睛就会变得格外不同,颜色会浅下来,显得不那么冷漠了。   看得太入神,光线又太温柔,南清就这样看着张承逸,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隔天醒来,南清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却怎么也记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回到房间的,旁边的张承逸还睡得很熟,看样子昨天忙到很晚,南清有点心疼,张承逸总是很忙,总是把大把的时间都花在了工作上,南清看了一会儿,伸出手指点了点张承逸的脸,张承逸似有所感,抿了一下嘴唇,有点可爱。   说来,张承逸还比南清小几岁,要不是跳级,应该不会那么早就接手父亲的公司。   “张承逸,你累不累啊。”南清小声地问道。从小那么优秀的他,一定比常人付出了更多的努力。   张承逸自然没有回应他。   南清玩性大起,又戳了戳他的脸:“你可不可以对我好一点啊。”   “可不可以只有我一个人。”   “可不可以喜欢我一点点?”   说完这句话,张承逸突然动了一下,往南清方向靠了靠。这让南清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一动不动地躺着。过了几秒,见张承逸没有醒来的预兆,憋在嘴里的气才缓缓吐了出来,看了一眼时间也快到张承逸去公司的点了,就起了床。   他轻手轻脚地来到衣柜前,把张承逸要穿的衣服,和佩戴的饰品准备好,然后又去洗手间替他挤好牙膏,放好一次性的毛巾,自己刷好牙洗好脸,做完这一切,才下楼。   张承逸等南清走后,才睁开眼睛,盯着白墙看了好一会儿,南清的那些话还在耳边久久环绕,他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密密麻麻却又转瞬即逝,像是羽毛滑过,有一瞬的战栗,却让人费解,这个战栗是从何而来。他和南清的关系好像在变化着,应该是南清单方面地变化着,张承逸固执地想着。   南清要的东西太多。   张承逸没吃早饭就去了公司,南清早上的话让他有些混乱。他一直知道南清是喜欢自己的,不然南清不会这样不顾一切。没有任何一个理由可以让一个男人乖巧听话不求一切地成为圈养的宠物。只有喜欢,才会让人这样盲目。   可就在早上,南清说,让自己喜欢他一点点。   一点点吗?   只要一点点就可以吗?   “张董?”   一点点的话,也……   “张董?”   张承逸猛然清醒,看着眼前拿着文件的秘书,有点恍惚,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刚才在想多荒唐的事。晓。櫻   “陈总来了。”秘书说道。   张承逸点了点头,挥了挥手:“让他进来。”   ……   张承逸今天提早回了家,主要是担心南清生病了瞒着自己,今天早上走得太急,也没问。   张承逸一进门就看到南清坐在玻璃桌边,摆弄着桌上的茉莉花,南清穿着一件白色的短袖,领子的边缘松垮垮地垂着,露出了他凸起来的锁骨,下身穿着条宽松的格子裤,手腕上还是那条张承逸送他的红色玛瑙。窗外的阳光偷偷地全部渡到了他身上,玻璃折射了阳光,让南清的周围布满了毛茸茸的光晕,像是沉在海底的一束花,波光粼粼的,似乎有水镶嵌着光,从他身上潺潺地流过。   张承逸看着南清动了动,透着红色的手指和白色的花瓣轻碰在了一起,刹那之间像是撞在了他的心上,那只手指似乎碰的不是花瓣,而是他跳动的心脏。   南清微微侧目,视线不经意掠过,一下子就看到了张承逸,有些慌乱地站起来,然后拘谨地说道:“你怎么回来了。我还没换衣服。”   看着南清的突然变化的表情,听着他有些紧张的语气,张承逸突然有点不开心了,于是他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冷漠地说道:“知道了还不去换,站在这里干吗?”   南清不知道张承逸又在生气什么,不过他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张承逸了,立刻上了楼把衬衫给换上了。   下来时,咳嗽了几声。   “感冒了?”张承逸问道。   南清啊了一下,张承逸态度转变得太快,这让南清没能反应过来。   “吃药了吗?”   南清摇了摇头,答道:“没事,不是很严重多喝点热水好了。”说完就走到了厨房把围裙系在了腰上   张承逸没再说什么,转身坐到了饭桌旁,低头看起了手机,偶尔会抬头看一看在厨房里忙碌的南清。南清的背影隔着凹凸不平的玻璃,显得格外模糊,厨房白色的灯光,淡化了本就穿着白色衬衫的南清,像是一阵飘然而起的雾。   张承逸感觉胸口闷闷的,他收回视线垂下眼眸,打开了手机里一个特殊的相册,警告般地盯着看了好久。   几分钟过后,张承逸再次把视线放到了南清身上。   南清越界了。   ----------------------------------------------------------------------------------   南木子鱼:   后面几天要旅游所以请假5天,下周三恢复正常,感恩。 第15章   张承逸又是好几天不回家,倒也没宿在别的小情人家中,自己一个人住在另一套别墅里,这段时间思绪有些乱,他需要好好整理一番,他花了三天时间去想里面的弯弯绕绕,思来想去也没弄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决定出去放松一下,自负地把一切归责与工作太忙,才导致出现这么几次茫然又滑稽的情绪,只是这一次张承逸没有带上南清。   出发前一天,他还是回家了一趟,秘书已经告诉过南清这件事了,所以当张承逸打开房门的时候,南清正蹲在地上,给他整理行李。   张承逸的动静有点小,南清没有注意,还是蹲着,忙着手上的事,张承逸看着那件万年不变的白色衬衫,随着南清的动作微微飘荡着,松垮垮地垂在南清腰际线的两侧,看着他把一件件衣服叠得整整齐齐,规规整整地放到了箱子里,然后喊了一声南清的名字。   南清背影一滞,转过身来:“回来啦,楼下给你醒了一杯红酒。”   张承逸点了点头,径直走到了床边坐了下去:“今天不喝了。”   南清:“好吧,对啦,我把你的内裤放到了网格里,海南还是比较晒的,你不喜欢涂防晒霜,我给你准备了喷雾,很小的一瓶,放在这层了,防晒衫和你的衣服放在了一起,你用不惯酒店里的洗漱用品,我都帮你装在小包装里了,一天一袋差不多七天的量,还有……”   南清还在絮絮叨叨,把准备好的东西都很细致地讲给了张承逸听,张承逸全程没有说话,弓着身子,手肘放在了膝盖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南清,也只有南清才会给他家的感觉,事无巨细地照顾着他。   “都清楚了吗?”   张承逸依旧没有回话,视线牢牢地锁在南清身上,他摩挲了一下自己的手指,视线动了动,放在了行李箱上,虽然南清让他很安心也很舒服,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张承逸还有些烦躁,不明所以也毫无预兆的有些烦。明明以前去旅游的时候,南清也是这样的,可今天……   “算了吧,带太多了。我让别人整吧。”张承逸突然开口道。   南清脸色一僵,扣在行李箱上的手指用力了几分,他依旧蹲着,缓缓仰起头,说道:“这样啊。”然后又低下了头。   张承逸看了他一眼,站起身:“今天太累了睡觉吧,我去洗个澡,你直接睡吧。”   南清一直到张承逸进了浴室,他才点了点头,然后愣怔地看着眼前的箱子。   别人?是和他一起出去的人吗?   他不再去想,摇了摇头,抬手用力地抹了一下脸,把东西一件一件地拿出来,放回到了原来的位置,等他把行李箱整空了,张承逸刚好出来。   南清看着张承逸擦过他的身侧,直接上了床。南清抿了抿唇,在原地站了一秒,随后把行李箱放到了柜子里,走到床边,掀开被子,南清刚躺下,张承逸就把他捞到了怀里。就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几乎刹那间的事,这让南清不安的心以极快的速度缓解了不少,即便他不清楚张承逸这几天的行为是因为什么,但无论是什么,都足以消散在这个习惯性的主动的拥抱里。   毕竟,排除自己的小心思,某种意义上,南清还是别无所求的,以至于哪怕只是一点点的甜头,他都会欣然接受并且绝无二话地把所有不好自动抹去,归之于零。   张承逸走后的没几天,南清家里来了一个人———江延。   南清诧异地看着门口站着的人,几天不见,江延瘦了很多:“张董不在。”   江延沉默了一秒,开口道:“我不是来找他的,我是来找你的,南清。”   江延的称呼发生了很明显的变化,南清也察觉到了。他侧了侧身子,让了一条路出来,江延却没有要进来的意思,他把手里提着的东西递给了南清。   南清看了一眼,没有马上接下,有些奇怪地问道:“这是什么?”   江延笑了笑,笑容看起来有点牵强:“你看了就知道。”   南清踌躇了几秒,最终还是接下了,他看向江延,心中冒出了一个想法。   “江延,你是离职了吗?”南清很聪明,已经猜出来了,这段时间和他联系的人不再是江延,而变成了他不熟悉的秘书,再加上江延刚刚对张承逸“你”的称呼,很容易就猜到结果。   江延幅度很小的点了点头。   “为什么?”   江延神色闪了一下,许是没想到南清会问缘由,他动了动嘴唇,想说出实情,包括自己藏在心里的爱意,可转念却又不敢开口了:“私人原因。”   南清:“那你现在在哪里工作?”   江延:“回家再看看吧。”   两个人本来就不是很熟悉,之前仅有的联系也只是因为张承逸,江延说完最后一句话,就没有再开口了,两个人之间自然安静了下来,寂静得有些尴尬。   南清抬手拉了拉自己衬衫的下摆,这个多余的动作缓解了两人之间莫名其妙的不舒服的气氛:“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关门了。”   江延抬眼,目光落在南清身上,然后嗯了一声,南清说了一声再见,捏住门把手,正打算把门关上,门只挪动了一点,江延突然开口了:“南清,你能在给我一束花吗?”   “可能以后很难见面了。”江延补充道。   南清疑惑的看了他一会儿,最终松开把手,把江延的给他的东西放在了地上:“当然可以,你等我一下,我去院子里给你摘一些。”说完就走了出去,江延就站在门口,朝着南清的方向幅度很小的倾斜了几分,南清的手背刚好蹭到了江延的手臂,片刻的温暖,不明显的温度,随着南清的路过,掀起了一阵极其微小的风和转瞬之间的碰触。却把江延烫红了眼。   他快步跟上南清,却只是默默跟在他的身后,南清在院子里挑了好几支不一样的话,江延看不出品种,只是觉得很好看。摘花也只是几分钟的事,南清还很贴心地回屋给他包装了一下。   “又送你女朋友?”南清笑意盈盈。   江延怀里的花被他揉紧几分,有好几朵花的花瓣都因为他这个有些粗暴地动作掉落了几片,他轻声地说道:“嗯,他很喜欢花,尤其是你的花。”   南清:“这样嘛,看样子我还挺有种花的天分,看样子上次的玫瑰.....”   “南清。”江延打断了他的话,“张承逸不适合你。他配不上。”   南清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他奇怪地看着江延,他并不理解这话题为什么会转变得那么快,并且那么的生硬。   江延自然是看到了南清的神情,他没有再开口,把手机从口袋里掏了出来,然后翻了几下,手机一转,面向了南清。   南清眼神动了动,往下看去,手机屏幕里是一张照片,照片里的张承逸穿着一条泳裤,侧脸的线条干净利落,墨镜扣在头发上,微微低着头,他的旁边站着一个男人,因为身高问题,照片里没能看到他的脸,但还是可以看出男人的皮肤很白。   南清盯着照片看了一会儿,再次抬起眼睛的时候,里面不再是笑意,而是沉沉的灰色:“你给我看这个做什么?”   江延:“南清,张承逸出去是和别人一起的。”   南清咬了咬唇,又迅速松开:“我知道。”   江延拿手机的手抖了一下:“那你……”   “我连他和别人做爱都看到过,都不介意,更何况是这个。”南清平静地说道。   江延:“你真的就一定要这样吗?”   南清皱了一下眉:“江延,我想我和你还没熟悉到什么事都可以聊,如果你没有别的什么事,我就去忙了。”   江延这一次过来等同于最后一次向南清伸出手,想把他拉出来,可是……南清好像一点也不想。   江延其实是有点生气的,气得是南清执迷不悟,但是南清说得没错,他们两个人的关系真的太远了,连同普通朋友都算不上,江延很缓慢地吐了一口气:“对不起,我……袋子里的东西请务必要看,是我好不容易……”   江延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南清弯下腰,把那袋东西从地上拿了起来,然后塞到了江延的怀里,语气冷漠了几分:“如果里面是张承逸和别的男人的照片,你大可不必再给我了,我真的一点也不介意。我不知道为什么你突然要和我说这些,但或许你错了,我和张承逸,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自愿的,即便最后会万劫不复,我会后悔,那也是我自讨苦吃,怪不了别人,更加怪不了张承逸。”   南清说这话的速度很快,明明是冷漠的语气,却像是在压制着什么,以至于江延来不及再说几句话,就被南清突然关上的门,隔绝到了两个世界。   江延看着手里的花和那些他好不容易找来的照片,在门口站了几秒,才转身,抬脚离开。   南清其实一直站在门边没有动,一直到江延的脚步声渐渐远了,他才叹了一口语气,他浑身没了力气,沿着门一点点滑落在地上,自虐般地咬着自己的唇,哪怕唇齿间有血腥味弥漫开来,他都没有松开。   为什么?要叫醒他。   为什么?要试图打开鸟笼的锁。   他真的只想躲在笼子里,什么都不去想,什么都不去知道,当一只张承逸不舍得丢掉的金丝雀。   南清抱着自己静坐了良久,才站起身子,长时间保持着同一个姿势让他脚底发麻,踉跄了一下,扶着门才站稳。   他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脸,警告自己不要再去想,也不要再去回忆那张照片。   “南清,你要忙起来。”他红着眼睛,喃喃自语道,“张承逸生日马上要到了,该准备了。”   忙起来,就不会去想了。   ----------------------------------------------------------------------------------   南木子鱼:   男二马上要出现了 第16章   张承逸本来还要在海南待上几天,可中途接到了秘书的电话,说是自己去给南清先生送东西的时候,半路遇到了江延。   其实秘书大可不必管这种事,但是第六感告诉他,他需要把这件事告诉张承逸,被辞退的江延,突然出现在前老板住所的附近,很难不让人怀疑。   张承逸起先没在意,可到了第二天,像是想到了什么,在手机上打开了家里门口处的摄像头。   张承逸盯着屏幕一动不动,脸色随着手上不断加重的力道,变得越来越差,平静无波的脸上陆陆续续地腾上了散不去的阴云。几分钟过后,手机被他用力地甩到了地上,好在酒店的地面铺着柔软的羊绒地毯,并没有摔碎。   手机弹跳了一下就不动了,在闪动的光影里,在冷硬的屏幕中,南清手里正捧着花递给江延。   回去虽然只是一瞬间的念头,但是张承逸立刻付出了行动,他回去得很突然,连机票都是匆匆买的,似乎也没有别的时间来认真思考这本能下的行为。直到他拖着行李箱站定在自家门口,他才如梦初醒地发觉,自己这一系列的行为有多不可思,有多不理智,显得格外地不像他。   院子里的风哗啦啦地刮着,那些南清亲自栽种的花,摇摇晃晃,此起彼伏地混着花香,谱出了一首有气味的曲子,那坠落的影子矮小地躺着,给院落画上了一幅漆黑斑驳的画。   张承逸就这样站在“浩大”的声势中,踩在画上,站立了良久才打开房门。   可他没想到,会是漆黑一片的,安静的连门撞在墙上的声音都格外的刺耳。   南清不在,之前的好几年,南清从来不会掐错点,每一次只要张承逸打开门,都会看到南清穿着白色的衬衫,满身柔和,眼神炙热而又温柔地看着他。   可这一次,迎接他的是卷起的风,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是空无一人的房间。   张承逸就在这一秒,好不容易压下去的迷茫情绪,再次袭来,毫无准备,拥挤地冲破一切禁制,活生生地扯出了身体之外。   ......   南清一整天都在外面,忙着找可以DIY的店铺,他已经想好要送张承逸什么了,可是找了很多家,都没有选中,等选中了,时间不知不觉已经晚上九点了。   南清没有想到张承逸在家,他也根本不可能想到。所以等他回家,打开灯,换好鞋抬头,看到突然出现的张承逸,着实吓了一大跳,张承逸一动不动地站在黑暗里,连半点声响都没有。   “你,你,怎,怎么回来了?”南清吓得心脏砰砰乱跳,连句话都说不利索了。   张承逸脸上没有一点变化,平平淡淡的像是捏出来的石像,没有温度,他毫无波澜的眼神不差分毫地落在南清的脸上:“这么晚,去哪了?”   南清警觉的发现张承逸的心情格外不好,他咽了一下喉咙:“逛,逛,逛街。”   张承逸的视线往下挪了挪,看了看南清空无一物的手:“哦,逛街。”张承逸上前了一步,“前几天,江延来找你了。”   南清没动,他看着走近的张承逸,背对着光,脸色看起来格外的阴沉,整张脸埋藏在没有光的阴暗处,全身上下地散发着让南清寒颤的冷。   “嗯,他,他来给我东西,不过最后我没要。”南清说道,声音本能地放轻了不少。   “什么东西?”张承逸继续问道。   “我没看。”   “还有别的吗?”   南清双手一下子拽进了自己的衣角,那张照片一下子侵入了他的大脑,清晰无比的让他回忆着。   张承逸看着南清突变的脸色,伸手一下子捏住了他的手腕,把他往自己身上拉近了几分,距离一下子拉近了,连同压迫感一起。   “还有吗?”张承逸又问了一遍。   南清的手腕有些发疼,但是他不敢乱动:“一张照片。”南清看了一眼张承逸的反应,“你和别人的照片,在沙滩边。”   张承逸依旧没多大反应,他挑了一下眉:“然后呢,你有什么意见吗?”声音平的没有任何起伏,极其自然,很不屑地说出了这句话,   南清的心在张承逸这句话结束后,很自然地抽疼了一下,他感觉嘴里有点发苦,他轻咳了一下:“没有。”南清说道。   张承逸打量了一下,松开了他的手:“那就好,还有,下次我回来,看不到你,你就不用待在这里了。”   南清手猛然握紧,他孤立无援地站着,仿佛风一吹就要倒了似的。可落下的屠刀不仅仅于此。   “明天我会叫人,把院子里的花都清了。”是不容反驳的语气。   南清一顿,灵魂像是被震了一下:“什,什么。”   “没听清楚吗?明天我会找人,把院子里的破花都清了。”张承逸毫无感情地又说了一遍。   反正留着也是送给别人,张承逸想着。   南清愣神了几秒,马上反应了过来,他挪了一步,伸手抓住了张承逸:“张承逸,院子里的花,是我很辛苦才种出来的。为什么,突然,突然不要了?”依旧是商量的语气,半分强硬都没有。   张承逸自然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也没回答他。   院子里的花,是南清平淡生活的唯一慰藉,是等待张承逸过程中,最后一点生机,是无法触碰大提琴时的情感转移,对于南清来说,这不是院子里的花,这是长在他灵魂的烂漫,是茫茫海中那座孤岛上唯一的颜色。   南清是岛屿。   岛屿,就是被遗忘、丢弃在海里的一捧土。   张承逸经常会丢掉他。   现在连同岛上的花都容不下了。   南清瑟瑟地站在原地,实在挪动不了下一步,他张了张嘴,带着些许恳求的语气:“承逸,我哪里惹你不高兴了,你告诉我好不好,我以后不会这么做了。你可不可以把院子里的花留下?”   张承逸满不在乎地垂着眼睛,看着南清急切样子,看着他的眼睛攀上了红意。无情地说道:“记住你的身份,你没有任何资格和我谈判。我需要的是听话的人。”   南清握着张承逸的手,很轻的摇了一下,那是握不住的前兆,最后他还是缓缓地,一点点地放开了手。南清收回自己的视线,用力地闭了一下眼睛,颤巍巍的声音从他喉咙深处发了出来,像是被嚼碎了一样,那个“好”字说出来的时候,震动着,好似下一刹那,它就要破碎了一样。   南清,你要习惯,如果你还想待在张承逸身边的话。那只是几朵花,没关系的,只是花而已。   是啊,只是几朵花罢了。   可即便是这样的自我安慰,到了第二天,南清还是满怀期待的下了楼,期盼着,昨晚的话,只是张承逸的一时兴起,并不会付诸行动,至少不会这么早地付诸行动,也许过了一夜,张承逸莫名其妙的怒气就消失了,南清可以和他好好谈谈,没准还会有转机,毕竟昨天他把张承逸伺候得很好。   南清做完早饭,才打开家门。   开门的时候,南清似乎还闻到了阵阵花香,他欣喜地看着门缝随着自己的动作慢慢变大,他迫不及待地走了出去,清晨的风卷起他的衣服边角,撩起他额前耷拉的头发,南清只是跨出去了三步就再也走不动了。   入目的是荒凉,即便树木还在,即便青草还在,即便入夜过后的晨露还留在枝叶之间,像是无事发生一样,但是那翻起来的泥土,不规整的土地,狰狞的暴露在外面,上面还杂夹着好几片花瓣,镶嵌在棕色的泥土里,格格不入的可怜。   南清习惯性地咬了一下嘴唇,痛觉让他有了点动静,他抬脚向另个方向跑去。   那是一个巨大的池塘,里面种着白色的花,他曾经在云南的玉溪看过这儿的花,很美,白色的花瓣,绿色的叶,躺在潺潺而流的水里,像是一幅会动的画。南清一眼就喜欢上了,回家后张承逸特地为了他准备了巨大的池塘,让他种着玩。   那是张承逸真正意义上,第一次为了他特地而做的事,所以南清很珍惜,也很看重。毕竟“第一次”对很多人来说都是意义非凡的,无论是什么。   南清跑有些着急,脚底踩到了一块翻起来的泥土,滑了一下,没站稳,整个人跌倒了泥泞的土地里,他没有在意迅速站了起来,只要再转个弯就可以到了。   南清加快了脚步,眼角的目光掠过红色的方砖,看到冷硬的转角线,最后落在眼前被抽空的池塘里。南清几乎在视线定格的那一秒,鼻子发了酸,他没有思索跑到了池塘边,哪里那还有白色的花,空荡荡的一片,只给南清剩下了一个难看的巨大窟窿。   “没,没有了,连这个都没有了。”南清自言自语道,他死死地盯着,全身上下都发了麻,颗粒感从头到脚,让他难受的想去用力地抓几下。   ……   “你一大早发什么疯?”张承逸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冒了出来。   南清停滞的大脑一阵收缩,浑身僵硬,但还是转过了头,他看着张承逸的鞋子,上面沾着难看的泥土,失神地说道:“我只是,只是想最后看看,没想到已经没了。”   头顶传来了张承逸不满的声音,他啧了一下:“你看看你身上的泥土,还不去洗个澡。”   南清睫毛颤了禅,嗯了一声,麻木地站了起来,没有看张承逸,擦过他的身侧,沉默不语地消失在了张承逸的视线中。 第17章   张承逸看着南清清瘦的背影一点点不见,下意识地上前了一步,但也只是一步,泥泞的质感拉住了他的脚踝,张承逸停了下来,他若有所思地盯着早就没人的院落,最后还是头也不会的离开了家。   张承逸再次回家已经是一个礼拜之后的事情了,南清刚睡了一觉,迷迷糊糊地醒来,有些口渴,便下楼去倒水。他刚倒好水,拿着水杯从厨房里出来,门口就传来了密码锁的声音,嘀嘀嘀几声之后,门被打了开来,紧接着传来一阵很重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砸在了地上。   南清连喝水都忘记了,直接把杯子放在了桌上,里面的水很轻缓地晃了晃,匆匆朝着门口走去。现在这个时间点,能来这里的除了张承逸不会有别人。南清加快了脚步,果然玄关处,暖黄的灯下,正躺着一个人,南清不需要走近就可以闻到很重的酒味。   “张承逸?”南清放慢了脚步,张承逸并没有理他,昏昏沉沉地趴在地上,西装皱成一团,一点动静都没有。   南清轻叹了一口气,张承逸一年里总会有那么一天喝得烂醉如泥,他走到了张承逸的跟前,蹲了下来,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脑袋。张承逸自然没有反应,脑袋随着南清的动作幅度很小地晃了晃。   “张承逸,你不知道你很重吗?”南清说的虽是抱怨的话,但是语气却没有一点不开心,“七天没来了知道吗?”   张承逸依旧没有动静。   南清托着下巴,盯着张承逸看了几秒,才伸手穿过他的胳肢窝,非常吃力地把他从地板上扶了起来。张承逸一米八七的大个子,挂在南清一米七五的身上,看起来特别的不和谐,硬是把南清压得朝前摇晃地走了几步。   张承逸的脸靠在南清的肩膀上,距离近得离谱,两片肌肤紧紧地黏在了一起,张承身上的酒味更加重了,呼吸也炽热地飘在南清裸露的脖颈上,张承逸不安分地动了几下,像是要努力的朝着南清贴近,南清本来抱着就吃力,他一动就更加费力了。   南清很无奈地笑了一下,伸出手轻轻的摸了一下张承逸的头发:“乖一点,别乱动。”张承逸真的听话的不动了,也只有这时候他才会这样人畜无害。   南清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张承逸从一楼带到了房间,安稳地把他放在了床上。转身走到了洗漱间,打了一盆热水,等他出来的时候,张承逸已经坐了起来,吐了一地,狼藉一片,身上更是一塌糊涂。   南清走了过去,扶住了摇摇晃晃的张承逸把他带到了床头,让他舒服地靠在了靠枕上:“脏死了,张承逸。”嘴上说着嫌弃的话,可动作却温柔的不像话,   他转身把毛巾拧干,很认真地帮他把嘴上的脏东西一点点擦干净,替他脱掉了脏衣服,又重新打了一盆水帮他把身子都擦了一遍,给他换上了柔软的睡衣:“难受吧。”   张承逸这会儿有了反应,淡淡的嗯了一声,他缓慢地睁开了眼睛,眼皮仿佛很重,导致他睁眼的速度有点慢,张承逸口齿不清地说了几个字。南清没有听清楚,他靠近了几分:“想说什么?难受是吗?”   “纪黎。”张承逸又说了一遍。   是一个人名。   纪黎?   南清疑惑地直起身子,看着眼前已经睁开眼睛,双颊绯红的张承逸,他喝了酒,双眼有些朦胧,包着水汽,看不清瞳孔印着什么。他刚想问纪黎是谁。   张承逸再度开口道:“南清?”   南清立刻给予了回应:“嗯,是我。”   “南清。”张承逸又重复了一遍,“你是南清啊。”   南清听着张承逸没有逻辑的话,点了点头。   “我知道你是南清。我知道……”张承逸继续碎碎念着,到了后面就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南清就这么坐在床边听着张承逸模糊不清的话,一直到他再次闭上眼睛,他才下楼给他泡了一杯蜂蜜水。   等南清给他喂好水,清理好地板,天都已经要亮了。   南清拖着有些疲惫的身体,坐到了床边,看着张承逸安静地躺在被窝里,眉头紧紧地皱着,本能地伸手帮他一点点抚平,南清低垂着眼睛,长长的睫毛遮住了他偏灰的双眼,剪影就落在他下眼睑上,遮住了他所有的情绪,南清静静地看了片刻,才钻到了被子里,躺在了张承逸的身边,张承逸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一切都习惯性的动作,都是条件反射和肌肉记忆,张承逸伸手的速度很快,把南清捞到怀里的速度也很快,两个人隔着薄薄的睡衣,相贴在一起。   两个人离得很近,彼此的心跳就这么贴着。   张承逸沉重的呼吸声一下子放缓了不少,像是瞬间安定了下来。整个人似乎都放松了。   南清听着张承逸平缓的呼吸声,没过多久也睡着了。   等他再次醒来,床上早就没了张承逸的人影,他有些迷茫地眨了一下眼睛,一下子回忆不起来,昨天倒底是梦还是现实,直到余光看到落在床尾的脏衣服时,他才确定是真的,张承逸回来过。   南清起了床,洗漱好就下楼了,随便吃了点早饭,院子已经被整修过了,平平无奇的一片绿色,院子里消失的花,给了南清莫大的刺激,他开始偷偷在白天拉起大提琴,一方面是张承逸生日快到了,他需要大提琴来给他准备生日礼物,另一方面是他真的无聊。   本来谱曲这种事,他已经找到了适合的地方,只是距离有些远,要换乘两次地铁,再加一次公交才可以到。院子里的花还在前,他每天都会去,这样张承逸就不会发现自己在拉大提请琴了,回来的时候还可以顺路找找DIY的店。   可现在,他不想去了,那么远的路,那么长的时间......他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可能胆子大了吧。   南清不知道,在之后的日子里,他回想这一天,才会明白,不是胆子大了,而是心被杀死了,随着院子里的花的消失,他已经开始慢慢地不在乎了,因为不在乎了,所以什么都不怕了。   同样,很久之后的张承逸,回忆起那天冲动的自己,只剩下后悔,后悔自己亲手把南清原本不荒芜的心脏,变得贫瘠,变得干枯。他需要用自己剩下来的所有时间去重新培养一座万紫千红的院落。   是他亲手埋葬了那座孤岛,任由海面将它吞没,都没有伸出手。 第18章   最近几天南清每天都在拉大提琴,所以调音的速度很快,没有像第一次那样调很长的时间。他把前几天写的谱子从抽屉里拿了出来,又重新拉了一遍,果然隔了一天再听,就会听出很多奇怪的地方。   南清拿着笔在原来的谱子上改了好几处,又拉了一下,才满意地继续谱写接下来的谱子。人一旦沉浸在自己喜欢的世界中时,时间就会过得很快,南清在和张承逸在一起之后,不对,应该是和张承逸成立这样的关系以后,几乎没有再摸过琴了。   如今一旦打开这种禁制,南清几乎直接就上瘾了,那大提琴上的弦变成了有生命的浮游生物,它攀着南清的手,把南清和自己紧紧地捆绑在一起。操控者和被*控者,覆盖在了一起,无论是精神上还是肉体上,彻底完美地结合。   南清沉浸在自己的音乐的世界里,根本没有听到楼下的门铃声。直到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才停了下来,是那种突然地戛然而止,南清拿着琴弓的手停顿了几秒,才拿出手机,看到上面的名字的时,下意识地抖了一下,毕竟南清是偷偷做这件事的在看到张承逸三个字时,他还是会心惊。   南清:“喂。”   “你不在家吗?”   “在的。”   “楼下有个人,你去开一下门,他是来拿东西的,可能还没吃饭,你问问他要不要吃。”还没等南清回话,那头就已经挂了,手机还靠在南清耳边,而对面早就没了声音。南清轻轻地咬了一下嘴唇,站了来,下了楼。   到门口的距离很短,那扇门安静地伫立在哪里,和平常没什么两样   南清走了过去,握上了门把手,此时的他,还不知道等在外面的人,会彻底改变他的生活,把他从沉睡中喊醒,会亲自打碎他拼凑的镜花水月。   门被打开,倾斜而下的阳光,带着毛茸茸的质感偷偷跑了进来,南清抬了抬头,夏天的风吹了过来,带着太阳的味道,轻盈的撩起了南清的衣角,门口的柱子上靠着一个人,穿着一件垂落感十足的靛青色衬衫,一头栗色的卷发,他的侧脸被光照得暖暖的,耳垂上纹着一颗星星的纹身,他应该是察觉到有人开门了,转头望了过来,嘴里嚼着的口香糖被吹起了一个巨大的泡泡,随着开门的声音,“砰”的一声破了。   “不好意思,我刚刚没听到。”南清说道。   那人站直了身体,把黏在嘴边的口香糖重新捋到了嘴里:“你是在拉琴吗?”   南清脸色瞬间一变,可以说是惊恐,他退后了一步,这才发现自己下来的时候把琴弓带了下来。   男人上下打量了南清一番,目色里光带着深意。   “我是纪靖。你叫什么名字?”纪靖说道,他上前了几步,笑了笑,看着南南清的表情问道,“你为什么在紧张?”   南清的手蓦然握紧:“我没有。”   纪靖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的人,他是知道张承逸包了不少人,也知道张承逸家里住着人,只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极品,最近几年一直在国外也没有过多的打听国内的事,对于南清他是陌生的。   “你叫什么?”纪靖又问了一遍。   南清本来不想回答的,可这个人是张承逸特地打电话过来的吩咐的,可能是关系不错的朋友,出于礼貌南清还是回答了:“南清。”   纪靖挑了一下眉:“人长得好看,名字也好听。”   南清没在理他,转身进了屋,纪靖紧跟其后,却在南清要上楼的时候拽住了他的手腕,南清瞬间警惕起来,他想也没想立刻甩开他的手。   纪靖两只手无辜地举了起来:“你走太快了,我只是想问一下,你拉的是大提琴吗?”   这下轮到南清愣住了,他有些诧异地看着纪靖,居然只是看琴弓就可以看出是那种乐器。   “我一直觉得拉弦乐器特别难,所以。”纪靖目不转睛地看着南清,“一直以来,我都很佩服玩拉弦乐器的人。”   南清目光终于实质性地落在了纪靖身上:“是大提琴。”回答了之前的问题,“你也会乐器是吗?不然不可能看到琴弓就知道是什么。”   “是啊,架子鼓。”纪靖说道。   可能都是玩乐器的,南清冷硬的态度柔软了不少:“架子鼓,很酷。”算是礼尚往来地回答了。   “还行吧。”纪靖还在嚼着口香糖,“我去拿个东西,张承逸应该和你说过了吧。”   南清:“你知道放哪里了吗?”   “知道,我哥的东西,张承逸只能放在那里。”纪靖边说边往楼上走,然后直接去了书房,南清跟了进去。   “我家里人不同意我玩音乐,觉得不务正业,我一气之下出国了,家里人没办法,只好随着我,最近才回来,但是我又不想回去,只能住我哥的房子里。”纪靖仿佛是个自来熟的人,絮絮叨叨地说着自己事情,也不管南清愿不愿意听,他捣鼓着张承逸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精致的木盒,拨了一下密码,纪靖把钥匙从里面拿了出来,他关上的速度太快,南清没看清里面还有什么。   南清隐隐约约觉得不对劲,却没问出口,心里的怪异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纪靖把钥匙放进了口袋里,看了一眼一动不动的南清:“怎么了?”   南清回过神来:“没什么。你吃饭了吗?”   纪靖:“啊?”   “吃饭了吗?”   “没有。”   “要留下来吃吗?”   纪靖:“会不会不方便?”   南清摇了摇头:“反正也是承.......张先生要求的。我也没吃,你有什么忌口的吗?”   听到张承逸的名字,纪靖很微妙的抿了一下嘴巴,他眼里印着南清转身的背影,思来想去也想不明白,张承逸为什么会把南清留在家里,他并不符合像他哥哥这一点,连五官上都没有半分相似之处。   纪靖开口道:“没有,随便做一点吧。”   “好的。”   在南清快要消失在门口的时候,纪靖快步跟了上去。南清并没有立刻去楼下,而是去了卧室,纪靖没事可干,干脆就跟在了后面,他倚在门框边生,看着南清小心地整理自己的大提琴。   纪靖:“南清,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刚才在楼下,我提到你在干什么的时候。你是在紧张是吗?”   南清的背影瞬间一滞,身子肉眼可见地僵硬起来,过了几秒他继续了手上的动作;“能不能不要和张先生说,我在拉大提琴。”南清的声音有点轻,甚至他手上的动作的声音都可以盖过他。   “为什么?”纪靖顺口问道。   南清合上了琴盒,很理所应当地回答道:“他不喜欢。”   纪靖嚼口香糖的动作停了下来:“你喜欢的东西,为什么要在意别人喜不喜欢。”   南清站了起来把琴盒拿了起来,放了回去:“你是张先生的朋友吧,那你应该知道我和张先生是什么关系吧。”   纪靖不说话了。   “他会生气,我不想惹他不开心。”南清很认真地说道,“我去做饭了。”   南清绕过纪靖下了楼。   纪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就下楼了,南清在厨房做饭,纪靖就去了客厅看电视了,但是却没什么心思,看不进去。他吐掉了嘴里的口香糖   ,靠在了柔软的沙发垫上,这个角度有根本看不到南清在厨房里做什么,但是纪靖还是朝着那个方向看了过去。   有一说一,纪靖看到南清的时候的确被惊艳了一下,无论是样子还是气质上,都很出挑,尤其是他修长的手指拿着琴弓,眼神有些失焦地看过来时,那种朦胧的破碎感一下子就拿捏住了他。   纪靖皱了皱眉,有点不太明白,刚刚在楼上南清对待乐器的样子,根本不像是为了别人可以妥协自己音乐的人,可的的确确又说出了妥协的话,他很缺钱吗?纪靖收回视线,放到了电视上。   电视正播着无聊的古偶剧,也不知道在放什么。南清做完饭出来的时候,纪靖正在哼歌,嗓音非常的低,闭着眼睛,纪靖的样子其实属于很乖的长相,但是可能是耳垂上纹身的加成,让他看起来不那么乖巧,反而加了点痞气。   “吃饭了。”   纪靖歌声停了下来,睁开了眼睛:“好的,麻烦了。”   两个人来到了餐桌前,说实在的第一次见面,就要一起吃饭,对于南清来说挺尴尬的,但是纪靖好像不这么觉得,可能一直在国外的原因,在他身上看不到一点拘谨,他极其自然地夹了一个菜塞到了嘴,眼睛亮了几分:“味道不错诶。”   “谢谢。”南清回道。   两个人又沉默地吃了一会儿,纪靖看着南清若有所思,突然说道:“南清,明天你有空吗?”   南清:“啊?”   “就是我有一个乐队,过段时间要有一个地下表演,我除了乐队那几个人,也不认识其他懂音乐的,最近几天要彩排磨合,你可以过来听一下吗?”纪靖喝了一口汤,抬起眼无比真挚地看着南清。   南清压根没想到,纪靖会这么自来熟,他想拒绝,毕竟不熟。   纪靖见南清欲言又止,继续说道:“里面有吉他手,贝斯手,还有主唱,我们玩的是摇滚,你应该没怎么接触过这样的音乐吧。如果一个懂音乐的,却又没怎么接触过摇滚的人,提出的建议应该是最好,最有用的。”   “看在我是张承逸的朋友份上。”纪靖怀着自己小九九,目不转睛地看着南清。   南清动了动嘴唇,他突然想到了莫深:“我有一个朋友也懂音乐,弹钢琴的,我可以……”   “算了。是我唐突了,不好意思。”纪靖打断了他的话,“你可能不会理解这种在别人眼里吵闹的音乐吧,像你这样的,应该是在礼堂上穿着西装演奏第二圆舞吧。”纪靖的表情有些失落,他低下头也不再吃饭,“谢谢,我吃饱了,你做的饭很好吃。”说完站了起来,椅子朝后移动了几寸。   南清:“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尊重所有的音乐无论是哪种类型的。”   纪靖没有要走的意思,就这么站着等着南清说完。   “我只是不习惯去重新认识陌生人。”南清顿了顿,“我可以带上我的朋友吗?他也刚回国,可能对你有帮助。”   纪靖又重新坐了回去:“当然可以,我明天下午来找你。”   南清看着纪靖坐下,看着他重新吃起饭来,一脸不可置信。   南清:“不用,你告诉我地址就好了。”   纪靖笑了笑:“没问题。” 第19章   隔天傍晚,南清和莫深约在了一个咖啡馆的门口,南清到的时候,莫深已经在车里等他了,他把咖啡递给你了南清。   “又换发色了。”南清接过咖啡,看着驾驶座上一头粉发的莫深说道。   “看腻蓝色了。”   南清边说边系上了安全带:“你也不怕头秃。”   莫深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头发多,任性。”   地方有点偏,远离了城市,一直开到了郊外,快到的时候,南清给纪靖发了条信息。   纪靖一收到短信,就在外面等着了,等南清他们到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星辰和月亮开始若影若现在厚重的云层中。   车还没停稳,纪靖就走了过去。   地方很空旷,莫深把车随意地停在一处空地上,两个人一同下了车,南清看了看周围,没有一户人家:“地方有点偏。”   纪靖笑了笑:“这样就不会打扰到别人。”说完看了一眼站在南清旁边的莫深。   南清立刻做起了介绍:“这是我朋友,莫深。”随后又指了指纪靖,“昨天刚认识的.......”南清顿了顿,“朋友……”   纪靖还没等南清介绍完就伸出了手:“打架子鼓的。”莫深点了点头,两只相握在了一起,纪靖接着说道:“你和我想象的弹钢琴的人不太一样。”   莫深收回了手:“不稳重是吗?”   纪靖把手插到了裤袋里:“很特别。”说完转身看向南清,眉眼一弯,“进去吧。”   一路上纪靖一直在和南清说话,莫深就跟在旁边,偶尔回看一眼南清和纪靖。三个人走了没几分钟就到了,纪靖领着他们走了进去,房子是毛坯房,什么也没有,唯一的装饰品就是放在中央的乐器,以及画满涂鸦的墙壁。   纪靖很开心地向南清介绍着乐队成员,让他们互相认识了一下。   贝斯手约翰一只手搭在纪靖肩膀上,一只手扶着自己的贝斯:“听纪靖说你是拉大提琴的?”   南清点了点头。   约翰嗷了一声,又转身问莫深:“你也是搞摇滚的吗?”   莫深一愣,带着笑意说道:“弹钢琴的。”   约翰一惊:“你和我认识的所有弹钢琴的都不一样。”   莫深今天除了头发是粉色的,左耳上还带着一个小小的耳环,手指上不止一个戒指,穿着也是偏朋克的,也不怪别人会想错。   吉他手李施德从冰箱里拿了几瓶啤酒出来,除了主唱库拉索以外每个人都给了一瓶。南清有些为难地接下,莫深知道南清喝不了太多的酒,刚想开口解释一下,却被南清挡下了。今天南清从下车开始,整个人就有些兴奋,虽然很浅淡,但还是感受到了,南清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莫深意味深长地看了南清一眼,停住了想解释的话。   几个人都没有发现莫深和南清的眼神交流,自顾自地抬起手把啤酒瓶子碰撞在了一起,南清收回视线,笑了笑也抬手碰了碰。   纪靖:“南清是我回国的第一个新朋友。”说完看了南清一眼,一仰头直接把啤酒喝了个精光,“也是我们在这里的第一个观众。”   纪靖笑得很开心,侧了侧身子,重新拿了一瓶酒,碰了一下莫深的酒瓶,因为晃动,有液体从杯口流了出来,沿着瓶身沾湿了莫深握着瓶身的手掌:“还有,特别的钢琴家。”   莫深垂着眼,看着比他矮半个头的纪靖,抿了一下嘴巴,跟着纪靖的动作仰头喝了一口酒。   几个人酒量都不错,喝了一会酒就进入了主题,南清也只喝了一瓶,好在没有出现发痒的现象,他习惯性地低头整理了一下狼藉的桌边,等他抬头的时候,纪靖他们已经在调音了,灯光似乎调暗了一点。   纪靖坐在架子鼓前,朝着南清和莫深笑了笑,然后脱掉了外套,随意地扔在了地上,南清这才发现,纪靖不止耳朵上这么一个纹身,他的手臂上也有,荧光的,只有光线暗的时候才能看到,非常的好看,像萤火,不过南清看不懂纹得是什么。   四周非常安静,能听到风吹树叶的声音,直到第一个鼓声响起,所有的安静一瞬间退去,紧接着贝斯和吉他的声音加了进来,库拉索的声音随着他弹奏的贝斯响了起来。   “饶人的世界,吵了起来。”   “街角死掉的杂草,围满了黑色的蚂蚁。”   “墙壁上的涂鸦,褪掉了颜色。”   “挂在窗上的铜牌,腐朽成了斑驳。”   “我手里勾着的弦,断成了几截。”   “破掉的鼓面,敲碎的琴头。”   “旅人的画家,把它组成了一幅烧成灰烬的画”   “世界太吵,世界又太乖。按部就班。”   “.......”   库拉索的声音有沙哑,以至于歌词莫名渲染了几分说不出的悲凉,和怒气。   南清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心脏剧烈地跳动着,有血液开始沸腾,他的目光在他们身上不断切换着,最后定格在了纪靖身上,纪靖打架子鼓的样子和他笑的时候完全不一样,整个人颜色开始变深了,像是泡在墨里,甚至原本柔和的五官,因为音乐的加成变得浓重起来,变换的鼓棒,随着节奏而挥动的手臂,因摇晃而凌乱的头发,汗水粘在他的眉毛上,暗色的灯光,把他的轮廓越刻越深。   南清不怎么接触摇滚音乐,却在这一刻,得到了灵魂上的震颤,他觉得自己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影响他的不是陌生领域的音乐类型,而是此时此刻在演奏,在歌唱的他们。眼前肆意的人,飞扬的热情,紧绷而起的肌肉,每一次的音乐的转换,都有着巨大的力量。   音乐和音乐之间哪怕相差几万里,但是依旧可以得到共鸣。   几首曲子很快都演奏完了,几个人的衣服都被汗水粘在了皮肤上,纪靖有些气喘,他转了一下手中的鼓棒,放在了凳子上,朝着南清走了过来,然后抹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刘海全部被拨到了两边:“怎么样?”   南清:“很不错。”   约翰喝了一口酒:“当然,改了好几次,这是最终定下来的。”   “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南清思考了一下,看了一眼莫深。   库拉索:“没事。尽管说。”   “我不太懂摇滚的文化,第一感觉是真的不错,如果真要提意见,贝斯在整个乐队中担任低音部分,也属于节奏上的指挥家,所以个人感觉刚切入的时候,让贝斯先开始会不会好一点?”南清说完,周围安静了一会儿。   南清瞟了一眼纪靖,纪靖似乎感受到南清的目光,他点了点头说道:“好的,到时候我们可以试一下。”   “莫深你呢?”纪靖看向了站在南清旁边一言不发的人。   莫深对上了他的眼睛:“其实你们乐队加一个键盘手会好很多。”   几个人都愣了一下,李施德为难地说道:“原先是有的。但是他没回国。所以……也没找到合适的。”   莫深看到了纪靖一晃而过的失落,就知道这个意见提错了,他收回了视线,落在别的人身上:“不加也没事,我的意思加了会更好而已。”   之后几个人围在一起谈论了一会儿,给了一些意见,因为南清要早点回去,莫深和南清八点的时候就走了。   回去的路上南清明显发现了莫深看自己眼神有些奇怪。   “怎么了?”   莫深:“南清你知道吗?今天你看他们的眼神特别的烫,就像当初你第一次看到我弹钢琴的样子。”   “南清,你原本也可以被这样滚烫的注视的。”   ----------------------------------------------------------------------------------   南木子鱼:   小朋友不要去纹身哦! 第20章   这段时间张承逸一直没来,南清难得没有想到他。自从那天去看了纪靖的乐队,南清就三天两头往那里跑,之后干脆把自己的大提琴放在了哪里,不光可以光明正大地写曲子,还可以互相给予意见,南清整个人,也肉眼可见的活泼了不少。   周六的上午南清出了门,打车的路上给纪靖打了个电话。   电话响了没几声就接了起来。   纪靖:“喂?”   纪靖那个地方有点吵过,没猜错的话,应该一大早就在练了。   “南清,你等一下,我这边有点吵。”过了几秒,声音渐渐淡去,逐渐地安静了下来。   “什么事啊?”纪靖的声音从听筒里清晰地传了出来。   “今天我不过来了。”   “晚上过来了吗?”   “应该也不过来了,我不知道要忙到什么时候,不过莫深可能会过去。好像昨天有东西落哪里了。”   “是外套吗?我给他收起来了。”   “应该是的。不说了,我车到了,回见。”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   张承逸最近一直宿在别的地方,但也只是吃个饭,或者睡个觉,其他的事什么也没做。算来已经快半个月没有回家了,南清破天荒地一次都没有联系他,甚至连他刻意发的朋友圈,他都没有点赞。   这无论对与南清,还是对于张承逸都是不正常的。   这让张承逸很不舒服,就好像原本按部就班的东西,应该掌握在手心的砝码,突然脱离了,不见了,没有头绪了,一下子茫然地进入了一个未知的领域。   因为这个未知,张承逸提早回了家,回家前给南清发了一条短信,说自己回家吃饭,可一直到张承逸打开家门,南清都没有回复。   张承逸看着眼前没有灯光的房子,心底一冷,又是一派无人冷清的景象,和那个晚上的情景重合了在了一起。   张承逸打开灯,黑着脸拨通了南清的电话,可冰冷机械的声音从听筒里传了出来——无人接听。莫名的烦躁席卷而来,那种不被捏在手心的暴躁瞬间侵占了他的大脑,张承逸在门口站立了一会儿,平静了一下心中的狂风暴雨,才脱鞋走了进去。   原本家里各个地方还会有几朵栽种的鲜花,可那花园早就被之前不理智的张承逸给毁了,从而导致原本可以淡化的冷漠,在现下变得格外的深刻和难以消散,连同打开的灯光,都无法驱房子里的阴霾。   张承逸像是突然闯进了一间破旧已久的房子,里面除了呼啸而过的风,只留给他了灯光投射下来的黑色阴影。他没有多加思考就拿出了手机,调出了这几天监控。   他懒懒的拉着自己的眼皮,深色的瞳孔通过细小的缝隙,没有起伏地看着手机屏幕,脸部的线条绷成了一条僵直的线,明明是面无表情的一张脸,却让人莫名感到不适。   *   南清还没走到家,就看到了屋子里亮着的灯,心沉了几分,不由自主地拽紧了手心里的袋子。他没有过多的逗留在屋子外,即便做好了准备,推开门的那一刻,看到张承逸一脸冷漠地站在门口的那瞬间,他还是无法自控的慌了。   这一幕场景太熟悉了,上一次,南清失去了他最爱的花园,那这一次呢?   “回来了。”最先开口的是张承逸,语调平平,就像是在问南清晚上吃饭了吗似的。   南清干站在玄关处,眼神没有焦点,木然地点了点头。   “去哪里了?”张承逸问道。   南清那只握着袋子的手下意识地用力捏紧了。   张承逸上前了一步不咸不淡地问道:“和纪靖玩得开心吗?”他看着南清这张好看的脸,心底泛起了冷意,头一次觉得这张脸异常的碍眼。   他是万万没想到,只是一面之缘,南清就和纪靖勾搭到了一起。监控里南清几乎每天定时出去,回来又非常晚,起初他没想那么远,以为南清只是出去逛逛,这倒也没什么,直到屏幕里出现了纪靖,他们似乎很熟,勾肩搭背的,哪怕是略带模糊的画质张承逸还是看到了南清那张脸上,微微勾起的嘴角,那是一个发自内心的笑,是张承逸禁止南清在自己面前展露的笑。   说实话,那时候张承逸心情是不好的,倒不是有多在乎,就是觉得自己养的东西不听话了。   南清并不想提前暴露自己要送张承逸什么,他开口道:“我今天只是出去逛逛。”   “那之前呢?之前出去的几天呢。”张承逸步步紧逼,直到南清后退到门口,他才停了下来。   “之前,我只是和朋友出去玩。”南清说道。   张承逸嘲讽一笑:“朋友?见了一面就成朋友了?南清你勾搭人真有一手。”说完毫不温柔地捏住了他的下巴往上一抬,“你应该庆幸自己有那么一张脸,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爬上我的床,不需要做什么,就可以和纪靖看对了眼。”   张承逸看着南清略微变红的眼睛,稍微顿了一下。南清的脸因为这个强制的抬头动作,全部暴露在了张承逸的眼前,以至于南清眼里的情绪全部展现在了张承逸的瞳孔里,可这样的南清并没有得到他的半点怜悯,更难听的话从他嘴里毫无芥蒂地说了出来:“你知道纪靖是gay吧,你和一个gay天天出去,是想干什么,南清你是不是忘了,忘了自己是谁的东西,你要是脏了,就可以滚出我的视线了……可以……”   也许是和纪靖他们那群肆意张扬的人待久了,听着张承逸不带一点温度的话,那颗一直会疼的心脏,好像也不过如此了,虽然不疼,但还是很难过,南清头一次打断了张承逸的话,也是头一次表达了自己的不满:“你一定要把话说得那么难听吗?”   张承逸愣住了,有点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手上的力道自然也是松了下来,南清别过头,下巴从张承逸手指上缓缓滑开。   “我不知道纪靖是gay,他只是我的朋友。”南清解释道,“你放心,我很干净,特别干净,除了那次酒会你把我送给别人之外,我没有让任何男人亲密地触碰过我。”   南清心里难受得泛出了苦意,也是这一秒开始,他不想给张承逸什么惊喜了,他突然不明白,自己忙里忙外,偷偷摸摸的谱曲,找店铺,图的就是这一顿侮辱性的言语吗。   南清一系列的行为,很成功地激怒了张承逸,他本来不想提南清拉琴这件事,他只想要南清低头的态度,只是这一次他失策了,他后退了几步和南清保持了一个友好的却又陌生的距离:“我是不是说过不要拉琴,你抱着琴出去干了什么,不需要我多说了吧。”   南清整张脸唰地一下子白了。   “你可以滚了。”张承逸说道,他低着头想看看南清的反应。果然那张惨白的脸上,立刻浮现出了惊恐的样子。   南清在张承逸说完之后,耳朵耳鸣了几秒,他像是什么都听不到了,只有尖锐的声音一直冲击着鼓膜。   你可以滚了。   可以滚了。   滚。   张承逸的意思,是断掉的意思吗。   所有的尊严,所有南清故作坚强的反驳,蓦地化为了粉尘,南清两只眼睛骤然红成了一片,他伸出手指,向前了几步,想去捏住张承逸的袖子,却被他躲开。   “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有点委屈。”南清的嘴唇哆嗦得厉害,伸出的手指好像忘了缩回去,晃悠悠地停在半空中,白地透明。   “我每天出去,是为了给你准备生日礼物,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拉大提琴,我不是故意的,因为,因为。”南清彻底慌乱了,他终于收回了自己的手,颤巍巍地放进了袋子里,手像是不听使唤了一样,怎么也拿不出袋子里的东西,“我在给你写曲子,我想把曲子刻到怀表上,所以今天才那么晚”   全程张承逸只是看着。   南清过了好几分钟才把礼物拿了出来,是一个黑色的毛绒盒子,南清藏着小小心思,那盒子的样子像极了装婚戒的,只是比婚戒的盒子大一点。南清把盒子打了开来,里面躺着一只铜色的怀表,怀表的表面刻着很多音符,歪歪扭扭的。   “我刻了好久,不是很好看。”南清小心地捧着盒子,卑微得像是一条匍匐在脚下的狗。   张承逸顺着怀表,看到南清手指上有不少的伤口,他微微一怔,直到现在,张承逸那张平静的脸才有了很微妙的裂痕,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了酸涩感,喉咙像是被遏制住了。   两个人谁也没动,保持着不对等的姿势。   时间溜走了几秒,窗外的蝉鸣开始奏响,听来有些悲鸣。张承逸有些受不了这样的南清,他最后还是抬了抬脚,随着他靠近的动作,把南清抱到了怀里,语气也温柔了不少:“下次别惹我生气了。知道吗?”   南清茫然无措地靠在他的胸口,那双好不容易亮起来的眼睛,一点点暗了下去,也一点点涣散了,他听话地点了点头,手里还举着那只张承逸还未收下的怀表。   南清有些疑惑地想着。   为什么这个拥抱一点也不温暖了呢? 第21章   自从那天过后,张承逸每天都会回家,或早或晚而已,南清也不想再和张承逸有任何矛盾,干脆随便找了一个借口,没再去纪靖的小房子,两个人的联系也只是维持在手机上最近一段时间,唯一怪异的就是纪靖主动联系的频率。   这样微妙的关系,一直到了纪靖要演出的那天。   因为怕短信里无法传达自己的语气,南清就和张承逸打了个电话,说自己和莫深要一起吃个晚饭,要晚点回来,不是通知的语气,是询问,张承逸是知道莫深的,理所应当地答应了。   这几天南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又极其顺从的乖巧,就是为了这天可以顺利出去。   到了晚上,莫深接上南清就直接开到了纪靖租的酒吧。纪靖这个乐队在国外是有一点点小名气的,可回到了国内,基本上没几个人认识他们,宣传的时候全靠着他们这几个人的脸,才拉来听众。   南清和莫深到的时候,台下已经挤满了不少人,基本上全是女孩子,他们两个来晚了,只能缩在吧台边。   酒吧的灯光是幽暗的深蓝,可以说是没有任何照明的作用,能看清的也只是近在咫尺的东西,灯光只是用来渲染环境。   约翰他们已经在台上开始调试自己的乐器,只有纪靖坐在凳子上,玩转他的鼓棒,他手上的荧光纹身,在此时格外的显眼,就像是漆黑夜里突然涌现的星火,美得像是梦境里刹那之间团聚的星辰。   酒吧周围人声嘈杂,却在纷乱的语句中,听出了不少赞美,大多数都在夸奖外貌,其实这个世界很现实,在无人认识你的时候,你出色的外貌就会成为你的展览品,越好看,欣赏你的人就越多。   纪靖应该是鼓棒玩累了,把它虚虚地握在了手中,然后懒懒的仰了仰脖子,五官被黑色的阴影包裹着,浓重得不再乖巧,他柔软得卷发微微盖着他有些懒散的眼角,灯光太暗看不出他的视线在定格的地方。   突然纪靖低头看了一眼什么,随后直起了身子,向四处看了一圈,紧接着,脸朝着南清这个方向望了过来,便不动了。南清可以确信,纪靖一定看不到他,因为光线太暗了,可莫名其妙又给他了一种错觉,一种纪靖在看他的错觉。   还没容他多想,舞台上贝斯的弦被拨动了。贝斯的音出来那一刻,南清回了神,身上的弦顺着声音被震麻了。   一瞬间原本就热火的气氛,更为沸腾。   南清和莫深就这样站在人声此起彼伏地涌动世界里。全身的血液随着富有节奏的韵律,开始发烫。   这是一场并不浩大的表演,场地不大,人也不多,也不是南清了解的音乐类型,他甚至在没接触到纪靖之前,都没有听过摇滚。可就是这样的环境,和这样的不了解中。南清没理由的红了眼睛。   他觉得眼睛酸涩极了。他在想,为什么自己不能和他们一样呢?他也特别想坐在大礼堂,拉着大提琴,台下是他的好友,也奢望着,会有张承逸。而他们会因为他的音乐而全身沸腾,震麻身上的神经,会因为突然的一个音符,而红了眼睛。   就在这一刻,他身上粉碎的灵魂,在重新组合,那些无形的音乐符号正在缝补他丢了好几年的魂魄。   这场演出很顺利地落幕了,因为要去庆祝一下,南清并没有马上走,他打算破罐子破摔,他并不想因为个人原因,影响到别人的心情。   一帮人随便在周边找了一个店,点了一箱子的酒。   南清喝不了太多,但是今天大家伙都很高兴,他难得出格一次,不顾莫深的劝阻喝了三大瓶。   “你今天在台上,看到我了吗?”南清的脸被酒熏红了,连同眉毛上都是酒精晕染的红。   在一旁喝酒的纪靖挑了一下眉:“看到了,在吧台那边。”   南清又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莫深看着南清这个不带脑子的喝法,默默地把旁边的酒移远了点。   南清:“这么黑,你怎么看到我的。”   纪靖看着眼前有些喝醉的南清,本来是想逗逗他,可南清神情太过认真,是真的在很诚恳地问为什么。   纪靖笑了一下说道:“莫深给我发信息了。”   南清迷惑的眼神一下子一亮:“怪不得。”说完摆了摆手,“不行,我想去上个厕所。”   莫深刚想站起来,纪靖就扶住了南清:“我陪他去吧,正好我也去上个厕所。”   莫深微曲的身子一顿,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纪靖,抿了一下唇,坐了回去。   南清走了几步,推了一下纪靖:“不用扶,我可以走。”纪靖只好松开了手,默默地跟他的身后。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洗手间,放了水后,南清去洗漱台洗了一下脸。纪靖就靠在墙边等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迷迷糊糊的南清,他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南清洗好脸抬起了头,脸上挂满了大大小小的水珠,额前的刘海湿答答的黏成了几撮。   “南清。”纪靖喊了他一声。   南清转过身,用水抹了一下自己的眼睛:“怎么了?”   “你是不是很缺钱?”纪靖趁着南清不太清醒问出了一直以来想问的问题。   南清一愣,酒瞬间醒了一半,他睁着眼不解地看着纪靖。   纪靖见南清一言不发,以为默认了。   纪靖上前了一步,垂着眼睛殷切看着:“张承逸给你的,我都可以给。”   他话音刚落,眼前的人马上退后了一步,然后纪靖眼睁睁地看着南清脸上的表情开始崩塌,开始变得格外难看,眼里开始慢慢地腾上了不可置信以及纪靖从来没见过的失望。   南清眨了一下眼睛:“纪靖,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纪靖一顿,南清的声音变了,和初见时一样,充满着陌生和距离感。   “你把我当成那种人了是吗?”南清干笑了一下,“不过也难怪,外面都是这么说的。”   南清用力地吸了一口气:“可是,被你想成那样的人,还是有点难过。”   南清原本对这种从来不在乎,也不想解释。毕竟在外人看来自己就是这样的人,没有人会认为他是心甘情愿的,可纪靖不行,只要是朋友就不可以。【櫻花落下】   哪怕纪靖知道后,会觉得他犯贱,觉得不可思议。   “纪靖,我和张承逸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至少在我这里不是,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张承逸给我的钱,我都存在一张银行卡里,一分没动,他花在我身上的钱,我都一笔一笔记在备忘录里,我在大学期间打工赚来的钱,参加演出赚来的钱,足够还清了。”   南清的眼睛直直地看着纪靖,没有半点退缩:“所以,你明白吗?我之所以待在他身边,不是因为钱,而是因为我喜欢他。在你们眼里掉身价的包养关系,在我眼里,是靠近喜欢的人的唯一办法。”   纪靖被南清说得一愣一愣的,他万万没想到,南清说出来的话会是这样的,所有他打听而得来的消息,都抵不过南清一句心甘情愿来得扎心。   他在第一眼见到南清的时候就有好感了,当然这一切全靠着南清过于出挑的外貌,后面接触久了就越发的喜欢了,只是每每一想到南清是张承逸的人,他就觉得生气,觉得哪里都不得劲。他清楚地知道张承逸把南清当做什么。于是他开始打听,得知了南清一直以来家庭条件都不是很好,于是先入为主地认为南清是缺钱,是为了钱才和张承逸在一起的。   他从未想过,南清是因为喜欢。   南清说完,有些难受地看了一眼纪靖,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直到南清彻底消失,纪靖才抓回自己的思绪,他赶忙追了上去,好在南清有点醉,走得并不是很快。   “南清,南清。”纪靖急促地喊着他的名字,南清像是什么也没听到一样,一直在往前走,纪靖只好强硬地握住了他的手腕。   南清还来不及挣扎,纪靖的对不起就说出了口。   “对不起,我,我说错话了,我只是想帮你,我以为你是……”纪靖没再说下去,“真的对不起,南清。”   南清抗拒地动了一下手腕,纪靖很听话地放开了手。   “我知道了。”南清说这话的时候,依旧是毫无起伏的语气。   纪靖着急了起来,说话都开始不利索了:“我,我不是故意的,南清,对不起。我只是,只是,是我误会你了。”   纪靖的长相很能蛊惑别人,再加上他手足无措的模样,很难不让人心软,其实说到底真不能怪他,任何一个人都会这么想的,只是纪靖是他的朋友,南清心里多多少少都会不舒服。   南清轻轻地动了一下自己的手指,紧接着叹了一口气,语气软了下来:“好了,我原谅你了。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了,我是真的把你当作朋友。”   纪靖听到南清柔软下来的语气,立刻点了点头,可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的气氛有些微妙,而这种微妙的气氛一直到聚会结束,才慢慢消散。 第22章   一帮人叫了代驾,南清喝得有点多,头不是很舒服,回去的时候,全程靠在座椅上,难受地捏着自己的鼻梁,身上也开始痒了起来。不过他没在莫深面前表现出来,他怕莫深到时候会唠叨。   到家后,南清像是放松了状态,整个人似乎更醉了几分,是莫深扶着南清进到院子里的。   开门的是张承逸,意料之中。他的下半身围着一圈浴巾,上身包括头发都是湿的,脸色不是很好,玄关处的灯不是很亮,照得他不光五官深邃,表情更是瘆人。   莫深没有立刻把南清交给他,他对眼前这个人向来没有什么好印象。他警惕地看着张承逸。   张承逸微微皱了一下眉,视线落在了南清身上,他抬了抬手:“南清,过来。”   靠在莫深身上的南清,像是按到了什么开关,原本微眯着的眼睛瞬间睁了开来,他有些失焦地看了看莫深,随后转头看向声音的发源地。   也只是那么一秒,哪怕南清醉了,他都不需要多加思考,就做了不争气的选择。   他挣脱了莫深按在他肩膀上的手,朝着张承逸靠了过去,张承逸很自然地圈住了他的腰,把他整个人往自己身上揽了揽。   张承逸连同一句谢谢都没有,就关上了门,把莫深那句,好好照顾他也隔绝在了门外。   张承逸垂着眼皮,看着怀里全身通红的南清,其实他并没有生气,在他眼里莫深和南清亲密的举动,并没有任何威胁性,因为莫深看南清的眼神没有那种东西。他只是有点不爽,不爽南清为什么越来越不乖了,就好像自己养的狗,突然喜欢在外面了,不愿意回来了。   “南清,之前几天你是在装乖吗?”张承逸说这话的时候,没有半点宠溺地感觉,但也没有半点质问的味道,就是很普通的语气。   南清不是很清醒,听太不懂张承逸的话,他动了动身子往张承逸怀里钻:“张承逸,我好难受,好痒。”,有些撒娇的味道,南清很少撒娇,少到张承逸都不记得他有没有撒娇过。但是好像这个行为,张承逸有些受用,至少他的眉毛不再是皱着的了。   张承逸上下打量了他一下,的确红的不正常,他弯下腰把南清拦腰抱了起来,走到了客厅,放在了沙发上,他伸出手撩起了南清的衣服,南清原本光洁的皮肤上,长出了一个又一个蚊子包一样的块状物体。   是过敏的症状。   南清不太舒服地扭了扭身子,张承逸看了他一眼,就转身上了楼,去拿了个手机,等他下楼的时候,南清身上好几处地方都被抓破了。张承逸见状上前抓住了他的两只手,另外一只手拨通了电话。   南清被控制得无法动弹,身上痒得出奇。他可怜巴巴地看着张承逸,委屈地说道:“承逸,我很痒,很不舒服。”   张承逸并没有松手,打完电话就把手机丢到了另一个沙发上,他俯下身子,眼睛里印着南清红着的脸:“这就是不听话的下场。”   南清听到张承逸的话,突然不动了,眼睛也不再看他,他茫然地看着客厅里的某一处,憋着一股劲,他说道:“我已经很听话了,你再也找不到比我更加听话的人了。”   张承逸禁锢着南清的手一僵,他的眼里,南清撇着头,目光从他眼角缓缓流了出来,像是在躲避,可仿佛又在他淡粉色的眼尾看到了某种隐忍的东西。   张承逸动了动嘴唇,还没发出声音,南清又开口了:“张承逸要不是因为我喜欢你,我才不会那么听话。”   外面的夜风一晃而过,院里的树木在这转眼之间,发出了巨大的声响,像是海浪此起彼伏地腾起又落下。南清的话直白地将张承逸定在了原地,他没控制好自己的力气,弄疼了南清,惹得他哼了一声。   可能是醉了的南清格外敏感,要是换做平常,这种痛他肯定不在乎,他睁着眼睛看向了他:“张承逸你弄痛我了,你不能因为我喜欢你,就老是欺负我,我,我怕我不敢再喜欢下去了。”   张承逸一怔,随着南清说出来的话,手上力气突然放轻了不少,他低着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南清,看着他脸上没有掩饰的表情。   南清很轻缓地眨了一下眼睛,长长的睫毛抖了一下,他咬了咬唇,哽咽地说道:“张承逸,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喜欢你啊。”   南清到底是醉了,说出来的话一句比一句惊人,张承逸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像是僵直了一样,他的视线没有挪动半分,心脏奇异地跳着,是和平常不一样的律动,是张承逸迷失又茫然的震颤。   他鬼使神差地说道:“我知道。”安静的房子里,张承逸的声音格外的清晰,也格外的低沉,他喉结上下滚了一圈,补充道,“我一直都知道。”   张承逸不蠢,除了喜欢,他想不到任何一个理由,任何一个让南清别无所求的理由。   好在两个人莫名其妙的气氛没保持太久,家庭医生来得格外及时,南清过敏不是很严重,打了一针,症状就好了很多,家庭医生走后,张承逸直接抱着南清回到了房间,本来打算帮南清洗个澡的,可是张承逸很少照顾别人,更别提喝醉的人了,南清差点被淹死在浴缸里。   张承逸抱着咳嗽不止的南清,心里有些烦躁,大都是来自于楼下莫名其妙地心跳,张承逸这段时间常常因为这种道不明的情绪而弄得格外的烦闷,他不愿意深究,把一切归咎于习惯和日久。他干脆把南清放在了床上,连身子都没有给他擦干,随便给他盖上了被子,就离开了。   另一边纪靖回到家,直接去了他哥的房间,他仰着脑袋看着他哥笑着的照片,照片里的人不过也就十八岁的模样,样子生得格外清秀,纪靖久久地站立着,很轻地笑了一声,或许这不是一个笑声,只是嘴巴里不小心发出了一个单音节的颤声。   纪靖说道:“哥,头一次,我因为张承逸喜欢你而感到难过。”   “张承逸那么喜欢你,南清怎么办啊。”   ----------------------------------------------------------------------------------   南木子鱼:   我家大宝贝怎么办啊,呜呜呜 第23章   第二天醒来,南清看着自己光溜溜的身子,努力回想发生的一切却怎么也找不到思绪,他怕自己在张承逸面前发酒疯,或者说了不该说的话,他忐忑地从床上爬了起来,脚还没接触地面,头上就传来了拉扯感的疼痛,整个脑袋像是瞬间被塞进了一堆东西,胀痛感让他情不自禁地嘶了一声。   南清忍着不适洗漱好下了楼,张承逸意外的没有去上班,坐在餐桌边,一边喝着咖啡,一边看着电脑,说着一口流利的英文,偶尔还会笑笑,是那种一看就很商业化的微笑。   南清本来想打个招呼的,看张承逸在忙就没说话,他揉了一下自己的头发,走到了厨房,发现台子上放着一份被玻璃罩着的早饭,他愣了一下,看了一眼门外的张承逸,他依旧看着屏幕并没有望过来。   南清打开罩子,伸手摸了一下,还热着,说明前不久应该刚热过,南清很难想象张承逸为自己热饭的模样,心里渗出了一点点甜味,他一言不发地端着盘子做到了餐桌边,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地吃完了早饭,然后起身去厨房洗了碗,等他出去的时候,张承逸已经刚合上电脑。   “把药吃了。”张承逸站起身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个盒子,丢到了南清面前。   南清看了一眼药,不解地说道:“我没生病啊。”   张承逸像是看白痴一样看了他一眼:“喝醉酒吃这个头就不会很痛了。”   南清觉得今天的张承逸温柔极了。   张承逸:“我生日宴在老宅那边,安排在晚上,记得来,最近几天我要出差就不过来了。”说完他把手按在了南清的脑袋上,“你要听我安排,我才会。”张承逸眼眸暗了暗,才继续道:“我才会喜欢你,知道吗?”   然后张承逸就看到南清眼睛瞬间一亮,像是破开的太阳,把原本沉沉的目光混着阳光泄露了出来。张承逸的生日南清从来没参加,他知道自己的身份,所以从来没有奢望的,可这一次,张承逸邀请他参加了。   张承逸垂下手,最后看了一眼南清:“最近就别出去了。”   南清被那句才会喜欢你砸昏了脑袋,开心地点了点头:“最近几天我都不会出去的。”   张承逸缓缓地收回目光。   果然,这些对南清很受用。   之后南清像是丢了魂一样,一直都没有出去过,其间实在太无聊,让莫深把自己的大提琴拿了过来,没事的时候,他就偷偷在房间练琴,写写曲子。   到了张承逸生日那天,南清四点多的时候就出发了,他到的时候人还特别少,老宅里的人都不认识南清,以为是张承逸的生意上的伙伴,所以非常的毕恭毕敬,这让南清不太适应,就没在大厅多待,直接去了花园。   却在花园里碰到了张承逸和纪靖,他们站在不远处,说着话,听不清再讲什么。突然,纪靖伸手推了张承逸一把,张承逸意外的没有还手,只是退后了一步,说着什么。然后南清就看到纪靖伸手拽住了张承逸领子,另一只手举了起来。   南清一惊,赶忙跑了过去,喊了一声张承逸的名字,纪靖的手在即将碰到张承逸脸蛋的时候停了下来,然后朝着南清的方向看了过去,目光在触及南清之后,愣怔了几秒,然后才松开了手。   他什么也没说,收了自己充满敌意的眼神,不言一语地离开了。   张承逸站在树下,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这么早。”   南清很识趣地没有问发生了什么,像是什么也没看到似的:“嗯,有点,想你。”   张承逸伸手勾了勾:“过来。”   南清听话地靠近了他几分,张承逸一把扯过南清,低头含住了他的嘴唇,一只手托着他的头,把他往自己方向用力地压着,两个人的嘴唇紧密地贴合在一起,南清无法跟上张承逸舌头搅弄的速度,只能被动地张着嘴,让张承逸带着他交缠在一起。   一个吻结束在一朵花落在土里的刹那间,张承逸松开了他,用手捻了捻南清泛红的嘴角:“这是你这几天没有出去的奖励。”说完就牵着南清朝着大厅走去,却在即将进去的时候松开了。   之后陆陆续续来了很多人,有几个南清都是见过的,但是也有不认识的,张承逸忙着和别人应酬,其实说是生日,明眼人都知道是另一种商业互谈的方式。   南清因为之前喝醉头痛过,这一次就没有再碰酒了,他拿着一杯和这里格格不入的果汁,在不远处看着张承逸,张承逸修长的手指捏着高脚杯,玻璃杯上折射出了一道细长的光线,把他的手指衬托得格外好看,张承逸的西装都是特地量身定做的,让他本就不错的身材更加的完美,像是行走的模特雕像。   南清抿了一口果汁,不舍地收回了视线,他怕再看下去,目光太灼热,会让人怀疑,其实早在张承逸放手的时候。南清就懂了,张承逸不需要多说什么,南清就可以在他的动作中,了解到他是什么心思。   南清走到了别处,尽量离张承逸远了点。   这次的宴会时间有点长,南清漫无目的地逛来逛去,其间有不少人,上来打招呼,可能觉得南清也是做生意的,南清只好说自己是搞音乐的,为了防止这种事情再发生,南清只好往偏得走,然后就在阳台上看到了喝酒的纪靖。   南清有些犹豫,是否要上去和他招呼,毕竟那次聚会之后他们两个人就没见过,微信上聊天的时候南清也刻意地保持着距离,没有像之前那样的熟悉了,在纪靖说出那些话的时候,两个人的关系就变质了,南清很聪明,所以也知道纪靖的小心思。   在他踌躇的时候,纪靖转过身来,南清再想走就有点刻意了,他干站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抬脚走了过去,两个人站在阳台边,吹着夜风,大厅里的声音被那扇玻璃门隔绝在了外面,变轻了不少。   纪靖把酒杯里的酒全部喝了下去,酒杯在他手里一会儿晃到左边,一会儿晃到右边,他先开了口:“你不用太在意,喜欢你是我的事。所以不用故意和我拉开距离,这样很伤我的心。”   南清整个人紧张了起来,他不是没被表白过,但是从来没有被朋友表白过。   “我没有。”南清心虚地说道。   晃来晃去的酒杯停了下来,纪靖把酒杯放在了阳台的小桌子上:“南清,我们还是朋友吗?”   南清:“是啊。”   纪靖笑了笑:“那就好。”   两个人在阳台上有得没得聊了一会。   南清下腹有了尿意,下意识地去问纪靖:“你知道这里的洗手间在哪里吗?”   纪靖点了点头:“知道,我带你去。”   南清跟在纪靖身后,看着纪靖果断的朝着一个地方走去,似乎很熟悉老宅的布局。   南清:“你好熟悉这里。”   纪靖边走边说:“小时候我和我哥经常来这里,我们两个和张承逸可以说是一起长大的。”   南清:“这样啊。”   又绕了几个弯就到了洗手间门口,南清伸出手推了一下:“那你们应该和张承逸关系挺好的吧,对了,今天你哥怎么——”门被打了开来,南清嘴角还是勾着的,却在下一秒,僵在了脸上,整个人一顿,纪靖望了过去,他看到张承逸正在亲一个小男生,男生的侧脸和他哥的很像。   回过神也只需要一秒:“别看。”纪靖本能地把南清一拽,南清顺着纪靖的力道转了个身,他看到了南清那双原本充满笑意的眼睛,红了。   “走。”纪靖二话不说牵着南清往外走去,南清像是一个木偶一样任由他牵着往外走。   另一边张承逸猛地推开那个男生,眼神凛冽地朝着南清消失的方向看了过去,男生被张承逸推得一个踉跄,不解地问怎么了。   “你先回去。”   男生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张承逸黑沉的侧脸给吓到了,二话不说离开了。   男生走后,洗手间就安静了下来,张承逸生气地踢了一脚旁边的垃圾桶,他的确没有只带南清一个人过来,他这一次也是有目的的,就是为了让那群在外面造谣他被南清吃死的太子党看看,他不光只有一个金丝雀,可他没想到南清会看到,更加没想到南清会任由纪靖牵着走。   南清一路被拉到了外面,外头的风把南清吹清醒了些,他抽出了自己手。   纪靖停下脚步问道:“怎么了?”   南清:“我和张承逸说一下,我先回家了。”   纪靖满眼不可置信:“回家?南清你没看到刚刚张承逸在干吗吗?”   南清:“知道,接吻。”   纪靖:“那你还?”   南清:“我连他和别人做爱都看到过,更何况接吻。”   两个人站在漆黑的夜里,南清的身后是豪华的住宅,里面灯火通明。   纪靖:“你不难受吗?”   南清嘴唇抖了抖:“难受啊,怎么会不难受。可是纪靖,我能怎么办?我喜欢他,就该受着,这是我和张承逸成立这种关系后就有的觉悟。”   纪靖:“所以即便他不喜欢你,即便做出很多让你伤心难过的事,你都心甘情愿吗?”   南清没有立刻回答,他静默地站立着,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刚刚揣在兜里的手在发抖:“是的。”他回答道。   纪靖像是知道了南清会这么说,脸上的不可思议渐渐褪去:“你知道,张承逸把你当什么吗?你知道一直以来在他眼里.......”   “南清。”   张承逸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南清身后,他打断了纪靖的话,南清的脸色在听到张承逸的声音时白了几分。   张承逸走了过来把南清揉到了怀里:“纪靖,有人找你。”   纪靖还想说下去,可是对上南清苍白的脸时,他就开不了口了,纪靖面无表情地对着张承逸说道:“最好真的有人在找我。”   路过南清身边时,纪靖复杂地看了南清一眼。   他叫不醒装睡的人,除非他真的想醒,至少在此刻纪靖别无它法,他不想让南清在张承逸面前连最后的尊严也没了。 第24章   两个人脸色都不好,一个惨白着一张脸,另一个沉着一张脸,南清离开的时候努力收起了自己看起来不怎么好看的表情,和张承逸说了一声,再见。   可张承逸没有理会,他只是沉默地垂眼皮看了他一眼,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那一晚,张承逸意没有回来,意料之中,南清盖着拥有着张承逸气味的被子,做了一个纷扰的梦,梦的起点是张承逸,却终止在纪靖那句没有说完的话中。等他醒来,早就被汗浸湿了睡衣,他久坐了好久,才下了床,浑浑噩噩地洗漱好,下了楼。   早饭随便应付了事了一下,他没事可干,盯着手机瞧,好几次都滑进去了纪靖的聊天框,都退了出来。   他很想知道,纪靖没说完的内容是什么,可隐隐约约的他又在害怕,南清不知道自己在恐惧什么,他只知道悬在屏幕上方的手指是发着抖的。   他一动不动地坐了好久,屏幕都要看花了,他才再次点进了那个聊天框,删删减了好几次,才把内容发出去。   你昨晚没说完的话是什么?   纪靖回复得很快,好像就是特地守着他的信息似的。看着秒回地信息,南清没有了多余的时间去忐忑,去思考。   纪靖说,过几天我带你去个地方。到时候你什么都会知道了。   等待的时间是煎熬又漫长的,纪靖只是说了过几天,却没有告诉南清具体是几天,南清也不敢问,这种不敢,来源于那个未知的却又即将要到来的,所谓的,你什么都会知道了。   南清不安地过了好几天,这几天张承逸都没有回来,这让南清省去了解释的口舌。纪靖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南清正好在打扫,手机的铃声让他心跳漏了一拍,连带着手上拿着的抹布都掉了下来,他缓慢地拿起手机,听着电话那头的纪靖说自己到了,平平无奇的几个字,却让南清莫名其妙地把手机握紧了。   前车之鉴,南清没让纪靖进来,他出门的时候看了一眼摄像头,给张承逸发了一条自己出去的信息,就出去了。   今天的天气不是很好,没有阳光,天是阴沉的,好在没有下雨。   南清在路口上了纪靖的车,一路上纪靖没有说要去哪里,也没有说那些未说完的话,反而在聊一些音乐上的话题。要是换做平常南清肯定会兴致昂扬地和他讨论,可今天,他没有心思,他的心在上车之后就跳得很快,就好像要撑破胸膛,跳出了一样。   车开到了一个山脚就停了下来。南清知道这是哪里。   是园陵。   “来这里干什么?”   纪靖望着窗外,视线有些空:“我哥哥在这里。”   南清一愣,随后立即意识到了什么,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涉及生死,他无法衡量自己说出来的话是否有用。   纪靖把车窗摇下来了一点:“我哥很早就去世了。”这个没有预热的开场白很突兀,南清下意识的地握紧了自己的双手。   “我有时候在想,为什么活下来的会是张承逸呢?他那么不讨喜也不会笑,整个人看起来和木偶娃娃一样。我哥哥本来是可以活下来的……”纪靖的声音有些发抖,搁在车窗上的手也在轻微的晃动的。   南清紧紧地抿着自己的嘴唇,盯着纪靖悲伤的侧脸。   纪靖突然转过身,两个人的视线撞在了一起,南清看到了纪靖微红的眼眶,看着他的嘴巴一张一合地说道:“南清,你知道张承逸身边的人都有什么特点吗?”   “他们都很像我的哥哥。纪黎。”   南清听着纪靖的话,很轻缓地眨了一眼眼睛,接着,垂下了自己的眼皮盯着脚下的车垫,不动了。纪靖说的每一个字他都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整个人像是被高高地抛弃在空中,又狠狠地落下,有什么牵引他的东西断裂了,一直操控着他行为的丝线绷断了,南清晃了一下,他伸出手按在了前方的靠背上,稳住了自己的身形。   纪靖收回了视线继续说着:“张承逸喜欢我哥,明眼人都可以看出来,他看我哥的眼神太不一样了,像是要冒出火来,我哥自然也是察觉到了,可他并不喜欢男人,于是只好和张承逸保持着一定距离,这个距离一直持续到了他们出事的那一天。”纪靖突然停了下来,很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缓了好一会儿他才恢复了正常,“4月15号,我哥收到了张承逸的生日礼物,是一栋房子,我哥当然不会要,便拿着钥匙打算归还他,可他没想到会在路口看到张承逸被两个人拽上一辆面包车,天下着大雨,周边都没有大人,那时候的他也只是个孩子,根本想不到那么多东西,我想他当时满脑子就是不能把张承逸一个人留在哪里吧,他真的是傻极了,我哥冲了上去,一直追着那辆车,最后怎么样我就不用多说了,他和张承逸一起被抓走了。”   纪靖:“后来他们要了天价的赎金,我们还没把钱给出去,张承逸就回来了,浑身脏兮兮的,身上都是伤,几乎没一处是能看的,他哭得撕心裂肺,像是要把这辈子的眼泪哭完似的,我从来没见过张承逸哭,我还以为他是个不会流眼泪的木偶,他反复地说,让我们救救他。张承逸没有休息也没有治疗,而是带着警察去了那个废弃的医院,可是哪里什么人都没有……”纪靖的声音已经开始抖得不像话,哽咽地让声音变了样,“然后,警察就在一个垃圾桶里,发现了我哥,他一丝不挂,闭着眼睛,满身都是垃圾地躺在哪里,像是随意丢弃的垃圾。他是那么优秀的人,什么都会,又那么的温柔,甚至可以把张承逸这块木头给捂出枝叶来,他不应该是这样的下场的。”   “我哥为了让张承逸逃出去,自己引开了那群人。”   “张承逸说,他最后的一句话,就是。”   “快跑,别回头。”   “我哥那么爱干净,每天都把自己白衬衫打理得那么规整。却死在了那么脏的垃圾桶里。”   纪靖深吸了一口气,把嗓子里酸胀感咽了下去,伸出山狠狠地揉了一把自己的脸。   “南清,张承逸根本不是不会喜欢人,而是心里的人已经扎根在他心脏里,拔不出来的。那是我哥以死换来的。”   南清愣怔地听着纪靖说完,手脚发麻,整个人处于呆滞的状态,他眼神空荡荡的一片,像是深夜里凉凉的湖泊,没有一点生气,他眼眶通红地看向纪靖,心脏苦涩的一紧一缩,他感觉自己情绪被拉扯着,难过的想要吐,他不知道自己难过的是什么?是身为替身的自己?还是死了挚爱的张承逸?或者是……那个美好的少年。   他看着南清的反应,残忍地说道:“还有几分钟,他应该快出来了。”   他指的是谁,不需要多说,南清就知道。   ……   南清忘记自己是怎么回家的,他看着张承逸失魂落魄地从园陵出来,看着他背影消失在视线里,他从未想过,张承逸的背影还会有如此单薄的一天,他几乎在张承逸消失的那瞬间,冲了出去,纪靖在后面喊着他的名字,他充耳不闻,他不停地跑,不停地追,想去追上张承逸,可是无论南清跑多快,跑多久,张承逸的背影再也没出现,留给他的只是空空的一条路。   他出神地望着。周边是枝丫繁茂的大树,阳光不知什么时候,拨开阴沉的云,懒懒散散照了下来,沉沉的大地像是苏醒了一样,变得灿烂而又热烈。   南清就站在这样的阳光中,全身发着冷。   他执着的,不要脸,发下尊严,苦苦追求的东西,在这个时候瓦解了。他以为张承逸不会爱上任何人,他抓着这个,一遍遍地说服自己,告诉自己,不是张承逸不喜欢他,而是他不会喜欢人而已。   他安慰自己,想把自己卑微的地位,稍微那么拉高一点,至少不要仰着脖子看张承逸。   可今天,就在刚才,有个人告诉他,张承逸爱着一个人,爱到了骨子里,爱到不惜一切去找和他相像的人。而张承逸爱着的人,又是那么美好善良。   现在回忆起来,所有的东西都有了眉目,连同张承逸一些他听不懂的话在此刻都迎刃而解了。   多么残忍的解题方式啊。   南清浑浑噩噩地向前走着,最后还是纪靖把他送回了家,回去的路上纪靖一句话也没讲,两个人之间保持着绝对的安静,仿佛只要一个人出声,隐忍在心中的情绪就会顷刻间宣泄而出。   南清机械般地回到了那个房子,机械般的上楼,机械般地躺在床上,然后把被子盖在身上,身子一点点蜷缩起来。   过了一会儿,那个充满张承逸气味的房间里传出了声音。   很轻,却又很容易听出里面的绝望,   那是隐忍的哭声,   是南清再也无法欺骗自己的妥协。   ----------------------------------------------------------------------------------   南木子鱼:   快要追妻了,再等等 第25章   南清不知道自己在床上躺了多久才起来的,他麻木的去洗了一个澡,然后打电话给了莫深,这时候他才发现,他能诉说的人好像永远只有莫深一个。   莫深接起电话的时候,南清没有立刻说话,只是沉默地呼吸着。   “南清?”电话那头的莫深奇怪地喊了他一声。   南清怕自己的声音吓到莫深,过了几秒才说话,可依旧忍不住略带着哽咽:“莫深,我输了。”   莫深接到南清的时候,南清的眼睛还是红肿的,一脸疲惫的样子,他担心地问道:“你怎么了?”   南清笑了笑,有气无力地靠在了椅背上,他看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笃定地说道:“你说得很对,我就是个傻逼。”   莫深带着南清回了家,两个人坐在地毯上一边喝酒,一边说着话,南清把他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了莫深,莫深意外地没有骂他,也没有骂张承逸,反而很开心地笑了笑:“所以你现在是要放手了吗?”   南清抿了一口啤酒:“是啊,就差一点,我还差一点。”   “什么意思?你还不打算离开他吗?他只是把你当做另外一个人啊,你这都能接受?”莫深声音拔高了几分,有些激动,还是忍不住骂了南清,“你他妈就是妥妥的傻逼恋爱脑啊。”   南清苦笑道:“是啊,我就是恋爱脑。不过你放心,我会离开的,就差张承逸亲自杀死我了。”   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原因,南清的眼眶又开始红了,他看着莫深继续说道:“莫深啊,我可以接受张承逸不爱我,也可以接收他身边不断地换人,但是接受不了张承逸对我仅有的好和温柔是来自一个死人的馈赠。”他顿了顿,自嘲地笑了笑,“你知道我为什么可以痛苦地接受张承逸身边不断换人吗?”   莫深看着满脸痛苦的南清,情不自禁地别开了头:“不知道。”   “因为只有这样,我才可以证明他没有喜欢的人,他也不会喜欢上任何人,至少在那些人面前,我是特殊的。可是.......可是现在有人告诉我,他爱着别人,爱了好久,爱得很深,我那些执着的自欺欺人,显得滑稽极了。”   南清咽了咽喉咙,酸涩的感觉怎么也消失不了,他叹了一口气:“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不能笑,为什么张承逸喜欢我穿白色衬衫,为什么他总在十五号的时候喝醉酒。你知道吗?我现在就觉得自己所有的心甘情愿变得讽刺又可笑。像个跳梁小丑。”南清用力地捏了一下啤酒罐,像是在宣泄什么一样。   两个人聊到很晚,莫深才把南清送回去。他看着南清落寞的背影向着那栋牢笼里缓慢地走去,默默地说道:“希望这一次,你可以逃出来。”晓萤蒸呖   张承逸回家已经是一个月后的事了,南清依旧和平常一样在门口等着他,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张承逸总觉得南清瘦了好多,那双眼睛看起来也是倦倦的,眼皮松垮垮地耷拉着。   张承逸伸手把南清往怀里抱了抱,有些担心地问道:“身体有不舒服吗?”   南清很乖地靠在张承逸的胸口上,幅度很小地摇了摇头:“今天我陪你喝点酒吧。”张承逸今天看起来心情不错,低头吻在了南清的头发上,说了一声好。   南清没有什么反应牵着张承逸走了进去,然后就看到张承逸微微一愣,只见桌面上铺着一块纯白色的镂花桌布,中央放着一束小小的红色的玫瑰,侧面是银色的烛台,上面插着明明灭灭的烛火,还有一看就知道花费不少时间而做成的西餐,张承逸看着眼前的布置,眉毛轻轻一挑:“费了不少心思吧。”   南清嗯了一声,把醒出来的红酒倒到了酒杯里。张承逸难得笑了笑,很绅士地拉开座位让南清先坐,两个人像是去约会一样,特别有仪式感地完成了这一次的就餐。   南清有些喝醉,脸颊通红一片,他撑着桌面,双眼朦胧地站了起来,张承逸见南清站的歪歪扭扭,瞬间起身走到他跟前,捏住了他撑在桌面上的手腕,往自己那边很温柔的一扯,让他靠在了自己的身上:“今天你怎么了?”   南清并没有回答张承逸的问题,他的耳朵紧紧贴着张承逸的胸膛,透过薄薄的衬衫感受着他的体温。张承逸的心跳声,正穿过一切,不愿意停止地来到了南清的耳朵里。   可能是喝了酒,那心跳声显得格外的蛊惑人心,也格外的空洞,同样的,这种醉态也给了南清很大勇气,却不足以让南清去直视张承逸。   他没听太久,手拽着张承逸衣服的边角,他动了动嘴,说道:“张承逸。”   张承逸察觉到了南清的异样,很轻地嗯了一声,带着疑惑。   南清闭上眼睛,问道:“张承逸,你会爱我吗?”   张承逸一听,下意识地想去推开南清,却发现南清死死地拽着他,手背上的青筋因为太用力而突兀的立着,从张承逸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南清微微颤抖的睫毛,像是在努力的压抑着什么。   张承逸一僵,破天荒地没能推开,他的语气冷了几分,几分钟前的温柔和耐心都成了过往云烟,如同海中蜃楼,是假的:“不会。”   张承逸的心脏跳快了几分。   “这样啊。”南清死死地咬了一下嘴唇:“你,你会爱上别人吗?”   张承逸眉宇皱深了:“你到底想干什么?”他按住南清的肩膀想再次推开他,可碰到南清肩膀之后,张承逸就不动,他满脸不解地看向南清,发现怀里的人在发抖,整个人像是在恐惧什么一样,瑟缩在怀里。   “告诉我,你爱别人吗?”声音死死地压在喉咙里,很轻。   张承逸愣了几秒,渐渐的放轻了手上的力道,他看了一眼窗外,外面漆黑一片,只有灯火固执地照亮底下的方寸之地,有细细的雨漂浮在灯下,密集的像是纷飞尘埃。   又下雨了。   “不爱。”   随着两个字的出现,张承逸心脏跳动的声音更加剧烈起来,南清静静地听着张承逸心脏跳动的频率。   他撒谎了。   真好。   他撒谎了。   这样……   我就可以放心了。   南清撑着张承逸的身子站直了身体,缓缓抬起头来,看向了张承逸,他笑了笑,眼角弯弯的很好看:“这样啊,真好。”   ----------------------------------------------------------------------------------   南木子鱼:   南清在张承逸面前笑了 第26章   “张董,张董。”   张承逸出神地望着车外,连同车子停下来了都没察觉到,他满脑子都是南清红着眼眶笑着对他说。   “这样啊,真好。”   张承逸一直以来都是禁止南清笑的,以至于连他自己都忘记了南清笑起来是什么样子的。   是昨晚那样的吗?   可又好像不是……昨天晚上的那个笑,看起来太牵强,像是把一张笑着的面具强行戴在了脸上,僵硬又.....又痛苦。   “张董,张董。”   “张董我们到了。”   耳边的声音逐渐清晰起来,张承逸这才回过神,正了正自己的神色,看了司机一眼,然后点了点头,面不改色的开门下了车。   车外的秘书早就候着了,手里提着文件和电脑,一路跟着张承逸汇报着情况走进了电梯,张承逸心不在焉地听着,看着红色的数字不断网上跳跃着,最终停在二十三层。   张承逸突然开口道:“南清今天送我上车的时候是什么表情?”   秘书一愣,呆滞了几秒,才回答道:“不好意思,张董,我,我没注意到。”   电梯门开了,张承逸冷漠地看了秘书一眼,没说什么,走了出去,秘书有些忐忑地跟在张承逸的身后,他没敢靠得太近,张承逸周围的气压太低了,好像只要被圈进去,就会被压得难以呼吸。   来到包间门口,旁边等着的服务员殷勤的替张承逸开了门,里面早就有人等着了,他们看到张承逸进来,满脸堆笑地走了过来,同张承逸握手,寒暄。张承逸不吃这套,抬了抬手,直接入座,周围的人见状都闭上了嘴巴,陆陆续续也坐在了座位上。   很明显,今天的张承逸,注意力没有用在这份即将要敲定的合同上。他甚至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全权都由他带来的秘书和他们谈。在生意场上,这是一种很不尊重人的行为,但是餐桌上没有一个人敢表现出一点不悦,依旧挂着职业般的假笑,继续认真地商谈着。   在腥风血雨的商场中,尊重只会给到高一层的人。   谈完已经是晚上七点了,张承逸没有休息,行程被排得很满,几乎是一离开酒店就往机场赶去。上飞机前,他破天荒地在没有任何事的情况下,给南清打了个电话,可电话一直没人接。   其实张承逸从家门口上车开始,心脏就一直跳得很快,是那种能明显地感觉到胸腔里有东西在跳跃,并且这种跳跃的速度和力量都是非常清晰的。   他不太清楚这种心脏剧烈跳动的情况是因为什么,起初以为是自己太累了,可直到南清没接电话这刻开始,他才隐约地察觉到可能和南清有关。   这是一种不安的感觉……   和南清有关。   一直到飞机起飞,张承逸都没能拨通那个电话。   秘书坐在一边大气都不敢出,张承逸的脸太黑了,不需要他用语言来表达,光从他的表情中,就能看出此时此刻的他,不光心情不好还特别的烦躁,一副谁也惹我的模样。   秘书在一旁瑟瑟发抖,祈求这样磨人的气氛赶快消失。   这种气氛持续到张承逸下飞机,都没有削减半分,秘书小心翼翼地察言观色。   就在这时,张承逸的手机响了起来,秘书跟着张承逸的步子,一同停了下来,他悄悄地用余光观察着自己的老板。只见自家老板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然后脸上黑沉沉的东西肉眼可见的消散了不少,他抿了抿唇,接了起来。   不知道电话那头说了什么,张承逸的眉头越锁越紧,然后满脸不爽地挂掉了电话,紧接着脸色比刚才更加黑了。   另外一边,南清保养好自己的大提琴,看了一眼手机,发现有好几通未接电话,还都是张承打来的,他淡淡地收回目光,并没有马上回复,而是不紧不慢地把大提琴放到了琴盒里,然后去洗手间洗了个手,才拿起电话打了过去。   张承逸意外地接地很快,这是南清没有想到的,他愣了半晌,以至于张承逸那边传来不耐烦的声音,他才反应过来,用力地捏了一下手机,轻轻地嗯了一声。   “什么事?”张承逸说道,电话那头有点吵,导致张承逸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模糊,但还是可以听清楚的。   南清被问得莫名其妙:“不是你打我电话的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再次开口的时候却换了另一个问题:“我打你电话,为什么不接。”   南清看着自己还没收拾的行李箱,冷淡地说道:“有事。”   许是南清从来没有用这么冷漠的语气说过话,电话那头又沉默了,南清很有耐心地等着张承逸开口,可过了好久,电话那头的嘈杂声突然消失了,南清面不改色看了一眼手机,电话被挂断了,南清早就习以为常,只是这一次不会像之前那样,抓心挠肝地难受了。   他不明白张承逸这通电话的意义是什么,可无论是什么,他似乎好像已经不在意了,这通莫名其妙打来,又莫名其妙挂断的电话,仿佛在告诉他,张承逸依旧是张承逸,而你不能再是南清了。   南清走到窗前,打开了窗户,久违的阳光透过繁茂的枝丫,落在了身上,有种前所未有的温暖包裹着他。南清曾经无数次透过这扇窗,去等一个不知何时回家的人,而这一次,他不想等了,也不愿意等了。   ……   张承逸一到酒店,就直接去洗了个澡,他思绪有些混乱,有什么东西杂乱无章的堆在他的脑子里,他理不清楚,他连那团线的起始都找不到,他需要好好洗个澡,放松一下,然后再把乱七八糟的东西慢慢地捋干净了。   张承逸洗完澡就躺在了床上,连晚饭都没有吃,他开始商业化地复盘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包括自己的失控以及一切莫名其妙的情绪,他理智地拨开层层的线团,可好像他越理智,这些乱线就包裹得越紧也越杂。   他只知道所有情绪的起伏都是因为南清,却不知道为什么会是南清,张承逸开始烦躁,在这个未知的,他始终不敢踏入的领域里,他像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磕磕碰碰的找不到头,也找不到尾。   他很慢地合上了自己的眼睛,过了几秒,又缓缓地睁了开来,他盯着酒店过于花哨的天花板,疑惑地喃喃自语道:“南清?”   一夜无眠。   第二天张承逸神色不佳地起了床,喝了一杯咖啡,才强打着精神处理起工作上的事,中午的商谈几乎用完了张承逸所有的精力,下午回到酒店,张承逸直接睡了一觉,一直到秘书打来电话,他才起床,这一觉没有减轻他的疲惫,反而让头更加的痛了。起来的时候居然不知道今夕是何年。   他用手指按着太阳穴转了转。   要是南清在的话,就好了,他一按摩就会舒服很多。   张承逸按着太阳穴的手指一僵,有些不可置信地盯着一处,他不解地垂下手。   他居然莫名其妙地想到了南清,是那么自然,而又习惯性地想到了南清。   门外传来了敲门声,秘书的声音隔着门响了起来,带着恭敬:“张董,已经要六点了。”   张承逸拿着衣服站在了窗前,往下望去,他住的地方不是很高,可以看到窗边摇曳的树,他一边换衣服一边看着外面的树叶,透过隐隐约约的路灯,枝丫上的树叶已经开始泛黄,茂密的树不知道何时开始稀疏。   原来,已经是秋天了吗?   穿好衣服的张承逸,刚想戴手表,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动作一滞,他依稀记得南清的生日好像是在秋天,他捏着表带大步走到门前,突然把门打开了开来,把等在门口的秘书吓了一跳。   “张,张,张董?”   张承逸一言不发地看着他,最后开口道:“现在立刻订回去的航班。”   秘书一脸蒙的看着张承逸:“啊?”   “订航班,听不懂吗?”   “可是,张董马上……”   “推迟,往后推几天,我今天必须回去。你留下来解决一下。”   秘书还想说些什么,可还没张嘴,就被张承逸的表情给吓到了,立刻低头订起了最近的航班。   做完这一切,张承逸那颗一直不对劲的心脏终于平稳下来,这两天困扰他的某种情绪突然不见了。   张承逸有些茫然地眨了一下眼睛,骤然平静的情绪,让刚刚瞬间不理智的行为被理智所掩埋了。刹那间的决策,他还来不及反应就已经下达了,就好像是出于本能做完了一切。张承逸神态自若地戴上了腕表,理智显然已经归位,但是他依旧没有撤回之前下达的指令。   在他上车去往飞机场路上,他一直在想为什么?   到底为什么?   是因为那个未知的生日吗?   或者是   很早之前就困扰他的那句。   这样啊,真好。   可无论怎么样,随着飞机的起飞,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只是张承逸不知道,这一次他因为南清而冲动下达的决策,带给他的最终结果,也只是见了南清一面。   而已。   ----------------------------------------------------------------------------------   南木子鱼:   张承逸:“我只是想随便找个理由,去见突然对我冷淡的老婆。”   下章南清就要离开啦 第27章   南清坐在沙发上等着张承逸回家,他感觉自己浑身发冷,有东西慢慢地从身体上流了出来,是什么呢?他自己也不清楚,但好像随着流失的速度,越来越疼。   他本来已经收拾好,打算离开了,谁知张承逸发了一条信息过来,说今天晚上要回来,他其实可以头也不回地离开,但是看到那条短信的时候,他还是妥协了。   他想着,无论怎么样,还是要亲自说一声再见的。   他望着这个奢侈,熟悉而又陌生的家。他回想着他和张承逸的点点滴滴,可这几年的记忆中,他找不到张承逸对他的一点爱意,好像这个华丽的雀笼里只有性,只有他执着的献祭着自己。   时间在冥想的回忆中,冷漠地走过,痕迹上只有南清一个人。   那扇门终究是开了,张承逸穿着一件黑色风衣拖着一只大箱子风尘仆仆地出现在了家门口。   南清望过去的时候,那一颗心还是不争气的剧烈跳动了几下,只是这一次转瞬就逝了。   “我回来了。”张承逸把箱子随意一放,没人回应他,他有些疑惑地看着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的南清,按照往常他应该早就在门口等着了。张承逸没有多想。   “我给你带了礼物。”张承逸走到南清身边,沙发微微陷下去一块。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小盒子,小心翼翼又有点迫不及待地打了开来,里面是一枚戒指,但是一看就知道不是戴在无名指上的,南清淡淡地看着这枚戒指,看着它的大小,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是尾戒。   也对,我只不过是他万众包养的其中一个人,是一个死人的替代品,我和张承逸的关系只是这个而已。   张承逸见南清迟迟没动,也没接下这个礼物,把盒子随意地丢在了茶桌上,皱了皱眉,看着冷淡的南清,有些不悦地问道:“不喜欢?”   南清依旧没说话,抬了抬眼睛,把视线轻轻地放在了张承逸身上,随后又看了一眼桌上那个被扔得翻了一圈的盒子,过了良久,又重新把视线放回到了张承逸的身上,原本眷恋的眼神冷了下去,却又执着地把他的五官细细的描绘了一遍。   张承逸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他看到南清的眼眶有些发红,眼神格外的奇怪,他抬手捧起来南清的脸,语气终是柔了几分:“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南清很慢地眨了一下眼睛,身体动了动,往后一挪。张承逸手上一空,南清的脸远离了他几分,张承逸的手上还有南清脸上的温度以及软滑的质感。然后他就看到南清的嘴巴一张一合了几下,后知后觉地听到南清说。   他说:“张承逸,我们散了吧。”   张承逸微愣了几秒,像是没听清楚似的,说道:“什么?”语气有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怒气,但是这怒气太小了,导致被他完全不在意的样子给覆盖了。   南清深吸了一口气,站了起来,企图用这种方法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的柔弱,不那么被动:“张承逸,我们散了吧。”   这一次张承逸听得清清楚楚,几乎一下子站了起来,风衣卷起来的风差点把南清周围的空气给席卷干净了:“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南清本能地退后了一步,张承逸巨大的影子照在他身上,让他很难受,感觉自己要喘不过气来。   张承逸皱着眉,看着南清退后一步的动作,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自己紧赶慢赶得回来,推掉了重要的会议,买了最早的航班,就只是为了早点回来。   “你要和我散了?”他大步上前,一下子擒住了南清的手腕,力道大的像是要把南清腕骨活生生地给捏碎了。   时间停留在刹那。   张承逸上下打审视了一下南清,最后把视线落在了被他拽红得手腕上,这才发现,那条南清一直带在手上的玛瑙不见了,他一直不舍得摘下来的玛瑙不见了。   “我送你的手串呢?”   南清动了动手,发现自己根本就挣脱不了,便不再挣扎了:“放在你床头了,还有你给我的钱我一分都没有用,全在你给我的卡上,卡也在你床头。”   张承逸看着南清的嘴不停地动着,蹦出来的字让他难以接受,也难以理解,心里怪异的感觉冒了出来,随后那只握着南清的手,控制不住地一甩,南清没能经得住这个力道,一下倒了下去,头重重地磕在桌角,“砰”的一声,额角立刻破了个口子,流下了血。   张承逸子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又抬眼看着倒地的南清,有什么东西一下子拽住了他的心脏。可是当下,他已经被自己那个怪异感觉撑**整个大脑,这种心痛的感觉也只是持续了一秒,立刻冷静了下来,紧接着他毫不在意地笑了笑,看着眼前有些狼狈的南清,说道:“好,我从来不留不愿意的人。你想要走,就走吧。”   南清眼前的血,模糊了他的视线,茫茫一片,下降的视力,导致他可以无比清楚地听到张承逸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你看,这个人每一句话都在往他心窝子里戳,明明是毫无杀伤力的语言,甚至连半句难听的话都没有,可就是这样的话和语气,就让南清故作的坚强差点瓦解。   疼死了。太疼了。   南清撑着沙发站了起来,稳住了身形,等张承逸把话全部说完,他才轻飘飘地说道:“好的,我知道了。”   然后抬起脚,转身走到不远处,拉着早就准备好的行李箱,朝着门口走去,张承逸冷漠的目光,像是有穿透力一样,无孔不入地钻到他的身体里,要是张承逸会生气,会暴怒,也许还可以看出他有那么一点在意自己,可偏偏,是那样冷静的眼神,是那样平静的语气,就好像走的那个人他毫不在意。   好像,他的确从来没有在意过。   南清,你真是太可笑了,就因为他年少时的一个举动,就心甘情愿地做了一个男人身下包养的金丝雀,那么多年。   “南清,把你的东西带走。”身后突然传来了张承逸冷漠的声音,有些什么东西被张承逸拿了起来,砸在了南清的脚边,有东西碎了。南清抬手擦了擦眼睛,看了一眼地面。   最后一点念想,也随着这只破碎的怀表消失殆尽。   是他送给张承逸的怀表,上面是他刻了好久的谱子,满满的都是自己对张承逸的爱,是他第一首为张承逸谱写的曲子。   现在,没了。   南清用力地咬住自己发抖的嘴唇,告诫自己不可以哭,你是个男人不要再为这个人哭了,他克制的收回视线,脚步开始缓缓加快,短短几秒就走到了门边,把手上散发着刺眼的金属光,冷冷的像是刀子。他抬起手放在了把手上。   “走了,我们再也没有以后了。”张承逸不温不怒的声音响了起来。他看着南清突然僵硬的身体,以及一动不动的手,心跳有点不自控地加快了。   他居高临下地站在不远处,等着他最喜欢的宠物回头说对不起。   如他所料,南清慢慢地回了头。   张承逸的心脏突然猛烈的一缩,紧接着他就看到南清那双只对别人波澜不惊的眼睛看向了他。   有那么一瞬间,张承逸能明显地感受到自己有一点慌了。   南清回过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张承逸,然后明明不想哭的,但是在最后一秒看到他的脸之后,还是情不自禁地无法背叛心里的难过,眼泪还是掉下来了。   他用力喘了一口气,哽咽地说道:“张承逸喜欢你,太疼了,我不想疼了,所以,从现在开始,我不想喜欢你了。”说完,拿着把手的手用力一压,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子。   结束了,都结束了,也终于结束了。 第28章   南清走后,硕大的房子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有种难以言说的东西沉淀在这个几百平方米的空间里,张承逸甚至在这样安静的环境下,听到了落叶掉在地上的声响,那长满尖刺的叶边,像是落在了他的心头上,划开了他此时跳跃激烈的心脏。   张承逸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看着那扇紧闭的大门,那扇门外,早就没了南清拖着行李箱的声音,张承逸轻轻地挪动了一步,头顶晃眼的吊灯在他脚下铺满了光,也同样沉下了阴影。   最后张承逸只是笑了一下,那张俊美的脸逐渐浮现出满不在乎的样子,然后像是什么也没发生得过那样,看了一眼地上碎掉的怀表,头也不回地上了楼。   当天晚上,张承逸就做梦了。   他梦到了南清,梦到南清在舞台上拉着大提琴,而他自己隐匿在人满为患的听众之中,抬头仰望着他。南清低着头,柔软的头发盖住了他的眉梢,眼神温柔得像是能掐出水似的,嘴角微微的勾着,他的周身全是舞台光晕染而出的白光,模糊了他穿在身上的衣衫,像是裹着淡淡的云层。   如果这不是梦境的话,一定会是一场视觉和听觉的享受。   张承逸出神地望着……梦里的他无法伪装也无法去忽视台上那一幕带给他的心跳,于是他就着擂鼓般的起伏,挣扎着想从梦里醒来。他清醒的明白这是个梦境,却又醒不来。   于是他只能看着南清拉完整一个曲子,在雷鸣般的掌声中,谢幕在他的眼前,然后和南清开门离去的背影重合在了一起。从始至终,南清都没有看张承逸一眼,他的眼神随着他的鞠躬散漫的掠过观众台,然后垂着眼睛扶着他的大提琴,等着幕布的降临。   幕布缓慢地下落,舞台的灯光也暗了下去,和那扇关上的门一起。全部消失在了张承逸的眼前。   这是一个真实却又虚假的梦。   张承逸醒来的时候,背上沾着薄薄的细汗,他习惯性地转身去抱身边的人,可手落到的地方没有温度,只有冷冰冰的床单,张承逸一愣,手指蜷曲了一下,缓缓地收了回去,撑着床爬了起来,他几乎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床头,往常南清已经放好了今天要穿的衣服以及要带的配饰。这种本能的动作,让张承逸的大脑突然之间清明了不少,他皱着眉收回了视线,有些烦躁自己这种下意识的行为。   他穿着拖鞋,揉着头发,懒洋洋地走进洗手间,随意拿起牙刷塞到嘴里,可下一秒又拿了出来,他垂落着眼皮,看了一眼牙刷,上面还没涂牙膏,张承逸捏着牙刷干站在原地,然后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并不知道一次性的洗脸毛巾放在哪里,因为平常都是南清准备的,不知道东西的具体位置,而且今天的早饭也……   手上的力道不住地握紧,手掌心被捏得发了红,这种自己不能控制的感觉太难受了,每一寸地方都能让张承逸想起那个不知好歹的人,他用力地咬了一下嘴唇,宣泄般地举起手,把牙刷狠狠地砸在了玻璃上,然后落在了洗手台上,张承逸用的力气特别大,玻璃被砸出了蜘蛛网一样的裂缝,他双手撑在洗漱台上,重重地呼吸着,努力地调节着自己突然暴走的情绪,不知道过了多久,洗手间沉重的呼吸声才渐渐平缓下来。   他抬起头红着眼眶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过了好久他才开始有所动作,恢复如初,一脸正经地洗漱完,下了楼。   张承逸直接去了公司吃了早饭,处理了一下重要的事情,尤其是昨晚鸽了的那个饭局。到了晚上张承逸刚忙完,就接到了他狐盆狗友打来的电话。   “喂,承逸啊,我这边来了几个雏,干净得很,你要不要来看看,都是你喜欢的类型。”电话那头的人语气轻佻地说着话。   张承逸坐在柔软的椅子上,手里拿着手机,他并没有立刻回答,忙完停下来的他,第一秒想到的居然是南清回家了没,其实张承逸一直潜意识地以为南清只是闹脾气,并没有太过在乎这次看似平淡却又剧烈的争吵。他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看着外面琉璃的街道,灯火阑珊的像是夜市上方挂着的霓虹灯光。   “承逸?你在听吗?”   张承逸转了一下椅子,把目光落在这里的电脑上,他伸出手点了点,家里门口的监控一下子就出现在了屏幕上。   张承逸淡淡的声音传了出来:“是兔子?”   “不是,我知道你不喜欢兔子,是刚认识的大学生,出来找工作。你不是喜欢吗,先给你看看,剩下的我再拿去当兔子。”   张承逸一边听着听筒里的声音,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脑,另外一只手挪动着鼠标。   “你来不来?”   屏幕里早就过完了今早到现在的监控录像,那处空地上没有出现南清的身影,只有一扇孤零零的门以及被张承逸早就清理干净的花园,张承逸骨节分明的手按在鼠标上,屏幕的光把他的手背照得发白,过了几秒张承逸面无表情地关上了电脑对着手机说道。   “我这就过来。”   汽车很快就开到了金玉公馆,去公馆里的人非富即贵,张承逸又是常客,基本一下车就有人迎着笑脸就上来了:“今天张董打算……”   “有安排了。”张承逸把钥匙丢给了旁边候着的人。   “好的好的。那我就不打扰张董了。”   张承逸没有再理会,直接去了温景瑞定的大包间,一开门就看到温景瑞怀里抱着一个美人,悠闲自在地张着嘴吃着美人喂的水果,其他几个太子党也各自抱着自己的温香软玉的,他们的身边站着几个年纪 不大的男孩子,张承逸好像习惯了一样,神态自若地走了进去。   温景瑞听到开门声抬眼望了过来,看到门口的人是张承逸立刻推开了怀里的女人:“承逸,你真的是个大忙人,终于有时间和我们聚一聚了。”   张承逸客气地点了点头,直接坐到了最中间的位置,这群太子党里就数张承逸位置坐得最高,同样的年龄,其他人要么只是一个小小的经理,要么就是没有实权的傀儡,有的甚至不思进取,只知道挥霍家里的钱财,而张承逸在众多的太子当中拔得头筹,已经掌权了整个张家。   位置坐得高,怕的、敬重的自然就多,太子党的人基本上都以张承逸马首是瞻。   张承逸坐下之后,除了温景瑞就没有人再敢靠近,都往旁边靠了靠。   张承逸早就见怪不怪,拿起桌上的酒倒了一杯,喝了一口,然后看了一眼温景瑞,直截了当地说道:“人呢?”   温景瑞使了一个眼色,刚刚站在旁边的几个人走了过来,规规矩矩地站在了张承逸面前。   “都是干净的。”温景瑞笑着说道,心却窃喜着张承逸不好女色,不然他可舍不得把手里的几个宝贝送给张承逸。   张承逸的手腕垂搭在自己的腿上,缓慢地摇晃着酒杯里的酒,视线很随意地从那几张脸上掠过,无疑都是干净好看的,温景瑞很会挑人,也确实是自己喜欢的那一款。最后张承逸把目光放在其中一个人身上,上下打量了一下,在光线并不明亮的包厢内,这个人的眼睛格外清澈,有着涉世未深的干净,虽然瞳色有点淡但还是很亮的,皮肤白的没有瑕疵。   张承逸站起身,把酒杯放在了桌上,走到那个人面前。   那个人很明显的紧张了起来,身体都是紧绷的,那双漂亮的眼睛被垂下的眼皮给遮住了。张承逸皱了皱眉,用手指轻佻地勾起他的脸,那人呼吸瞬间就乱了,脸肉眼可见的红成了一片。   “你叫什么?”张承逸问道。   那人磕磕绊绊地说道:“宓,羽。”   张承逸:“你的眼睛很漂亮,大学里是学什么的。”   “大,大提琴。”   张承逸挑着他下巴的手一僵,目光流转,变了几分味道,他收回了自己的手,连同刚刚的视线也收了回来,他不在言说一句话,转身来到另一个人面前,什么都不询问,把他揉到了自己的怀里。   站在一边的人看着眼前英俊的男人突然变了神色,又突然松开了自己,然后头也不回地来到了另外一边,他有些不理解地看向张承逸,眼里有藏不起来的哀求神色,他清楚地知道,如果眼前这个人不选择自己,他的下场就会和那群没有选中的人一样,被送给那些更加下作的人享用。   温景瑞:“承逸喜欢这个?”   张承逸很轻地笑了一声:“这个不错。”   “刚刚那个也不错,是长得最好看的。”   张承逸:“是挺好看的,只不过,我不喜欢拉大提琴的。”   温景瑞一听,摆了摆手不相信地说道:“你藏的金丝雀,不就是拉大提琴的吗。”他刚说完就看到张承逸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张承逸很少在这群在太子党的面前黑下脸,所以温景瑞一看张承逸逐渐垮下去的脸,就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张承逸的突然变脸让周围的气氛凝重了不少,温景瑞本来是想趁着这次机会给其他太子党瞧瞧,自己可是请得动张承逸的,可他没想到张承逸会突然不给他面子,他自然是不爽快的,但是眼前的人是张承逸,他不能把自己的情绪表露出来。   于是他笑了笑,迅速岔开了护体:“承逸喜欢,就这个吧。”   张承逸没有再回话,松开了揉着的手,朝着门外走去,那个被选中的人马上跟了上去,张承逸快要出去的时候,忽然停下了脚步说道:“剩下几个,就随他们吧,损失我会承担。”   温景瑞一听就知道张承逸在给自己台阶下接话道:“我和你是什么关系,你说随他们,便随他们吧。”   温景瑞毕竟和其他太子党不一样,不光和张承逸从小就认识,更是很有名望的军事世家,张承逸自己也知道刚刚的行为不妥,他点了点头,算是表示了感谢。   走出公馆,张承逸才和跟在身后的人说话,也没去看他,背对着他说道:“去酒店吧。” 第29章   张承逸把车一路开到了酒店,却没有下车的意思,后座上的人一动不动地等着张承逸下一步指示,连大气都不敢出,乖得不像话。   “你下车吧。”紧接着就是啪嗒一声,是车开锁的声音,张承逸没有转身,“你去前台报我的名字,他们就会给你房卡。”男孩刚想张嘴说些什么,就看见驾驶位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紧接着就有东西抛了过来,不偏不倚地落在那他的腿上,是一张卡。   “卡里没多少钱,找个正经工作。”说完这句话后,张承逸就没再开口了,一直在等那个人下车,可过了好久,后座没有一点动静。   张承逸本来就不是好心的人,今天纯属是因为“大提琴”三个字让他没了要人的兴趣,后座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张承逸本就不是很足的耐心,即将告罄。   “还不下车吗?”   话音刚落,后头就传来了哭泣声,压抑着,像是怕惊扰到前头的人,声音沉在鼻腔里。   张承逸皱了皱眉,终于把身子转了过去,舍得把目光落在那个被他随意选中的男孩身上。   男孩察觉到了视线,咬了咬自己的嘴唇,努力用自己哽咽地语气,拼凑出一句完整的话:“先,生……先生……我不要钱……。”   张承逸的脸隐在没有开灯的车内,只有路灯投射下来的光落在挡风玻璃上,折射出一条怪异扭曲的光线,散在方向盘上。   “不要钱?”张承逸的语气平平,听不出里面的情绪。男孩撞着胆子回答道:“我只想跟在先生身边。”   张承逸目光赤裸,审视般的眼神上下游走了一番,连同落在脸颊上的碎影看起来都惊心动魄,他笑了笑,却猜不透这笑容是什么意思。   张承逸轻哼了一下,这声音倒是听出了几分不爽快:“这话谁教你的?”   男孩的脸上还挂着眼泪,一副引人疼惜的模样,闻言一愣,那眼泪还垂在眼睑上,他本能地吸了口气,抬起眼睛看了一眼张承逸的脸色,可是车内太暗,唯一的光线也只落在方向盘上,男生看不出张承逸现在的心情是什么。   他只好僵硬地说道:“没,没人……”   “我想是温小少爷吧。”张承逸打断了他的话,那人脸色唰地一白,嘴唇被抿紧了。   “他给了你攀高枝的机会,索要的报酬是什么?”张承逸是商人,利益对于他来说格外的敏感,“他想从我这里拿到什么?”张承逸的眼神越来越危险,他盯着那人继续说道:“不对,温小少爷应该不会这么做,虽然他看起来没有一个正形,但还是蛮讲义气的,他今天叫我来应该只是单纯地炫耀一下我和他的关系。”   “所以……是温家大少爷吗?”张承逸自顾自地说着话,“我运气倒是好,随便一挑,就选了你这么一个人儿。只是温大少爷选人眼光不好,选了个藏不住事的。只是挑了一个长相中我意的,怪不得温家日渐落寞,全落在草包头上了。”   张承逸把话说得极为难听,一点也不避讳着,温家这次踩了张承逸的线,又恰好撞在了张承逸心情极差的时候。   如果刚刚这个人义无反顾的下车,张承逸不会想那么多,可同样是被挑选的,再不被选择的瞬间,这个人和包厢里那个人的反应太不一样了,眼神也不一样。   张承逸最后笑了笑:“要是换做平常,我还可以给些脸面,可非常不巧,今天的我心情很不好。”   ......   几天之后,温家长孙就被爆出非法牟取暴利,这档子破事够让温家安静一段时间了,张承逸虽然是商人,但是也不是任人拿捏的主,不可能人都安排到跟前了,还没有行动,张承逸没有下死手,只是给温家了一个忠告,别把手伸那么长,政商还是分开比较好。   事情一旦翻篇,张承逸就不会再去在意了,他不怕温家反击,他虽无什么权利,但是钱还是有的,在这个有钱能使鬼推磨的世界里,钱的重要性难以想象,不然温家大少爷也不会塞人到他身边。   事情一旦忙碌完,突然空出来的时间,让张承逸后知后觉地发现南清已经有一个月没有联系他了,这是一个非常不正常的数字,也是从未出现的一个数字。   在张承逸的概念里的南清闹别扭的时间范围一定只有一两天,没错,一定,他自信地认为,一两天过后,南清一定会回来道歉并且承认自己的无理取闹,他姑且可以原谅他,看在那么多年的分上。   但是这一次张承逸似乎不理解了,开始怀疑自己的想法中,是不是哪个地方出现了什么问题,不然为什么一个月了,南清一点反应都没有,甚至连个短信都没有发过来。   他盯着手机来回翻了好久,在密集讯息中没有一条是属于南清的,在短短的一个月内,南清就这么轻而易举地从他世界退了出去,主动的。   主动……   张承逸眼眸一紧,终于在这段奇怪的情绪中找到了一丝裂缝,他窥看到了细缝中的景色,摄取到了流过来的阳光和空气,他兴奋找到了南清离开后,自己怪异的理由。   没错就是主动。   张承逸不允许笼中的金丝雀,自己打开镣铐,推开笼门,飞出去,他也绝不允许自己养着的东西,逆了他的意思,即便这只鸟要走,也是他亲自放飞,这是饲养者的高傲以及给予金丝雀的怜悯。   他被自己这套缜密的逻辑给说服了,怪异得到了解释,他莫名的忐忑被这个自欺欺人的想法给抚平了。   他坦然自若地用指尖随意滑了几下,找到了南清的头像,点了进去,愉快的啪啪地打了几个字,点了发送键,可随着信息的发送,张承逸脸上轻松的表情一点点僵硬起来,被屏幕的光照的阴沉了几分。   手机的屏幕中,红色的感叹清晰地出现在里面,颜色亮得刺眼,他紧紧盯着那个屏幕中鲜红的颜色,胸膛重重地起伏了几下,然后瞬间站了起来,极度烦躁地捏着手机来到窗前,他迅速地在通讯录中找到了南清的电话,打了过去。   电话那头,毋庸置疑,打不通。   那个反复的机械声一下拽住了张承逸的脉搏,很重地捏了一下,脉搏迅速跳快了,手机被他捏得咯吱作响,他垂着眼睛,看着脚底流转的霓虹灯光,看着车水马龙的城市夜景,他有种自己要被这些微不足道的光吞噬的感觉,它们好像顺着大楼的墙体,一寸一寸攀爬上来,和他那颗又开始不正常的心脏一同商量着,怎么把他拉下去。   他恍惚的站不住脚,伸手撑在了玻璃上,倒映出来的表情,是他都没有察觉到的慌张。 第30章   张承逸人脉广,随便一查就知道南清在哪里,甚至不需要大动干戈,在旁人看起来流光溢彩的城市,在他眼里也就只是闭眼一个电话的事情。   只是张承逸没有想到,南清居然会在一个酒店表演。他突然发现他想不明白的事太多了,而这些疑惑都来源于南清。他不明白南清为什么离开,也不明白南清为什么不回来,比如现在的他不理解,南清为什么会去一个酒店表演,他的印象中南清应当是去礼堂,去音乐大厅的人,至少不会去一个酒店,做一个到点去拉曲子的木偶。   那样的地方,不适合南清。   本来张承逸知道地址后,想直接赶过去的,可是中途突然要开一个紧急的会议,这个会议一直持续了四个小时,等他去酒店的时候,南清已经不在了,那个原本表演的圆台,没有人。   张承逸站在哪里看了一会儿,就转身离开了,可没走几步,步子莫名其妙地停了下来,某种不可言说的默契,让他毫无理由地不动了,紧接着他就看到旋转门的另一边走过来一个人,穿着一件墨色的衬衫,背上背着一把琴,手指捏着琴带,慢慢向他靠近,他们的距离其实不远,但是南清好像没有注意到,神色淡然地走进了旋转门。   张承逸看了几秒,才回过神,跟着走了进去,两个人几乎是一前一后地出了酒店的大门,然后一同来到马路边,张承逸就跟在南清的身后,盯着他的消瘦的背影。   秋天的风,不热、不闷、不燥,是一种很舒服的状态。   南清的头左右转了转,像是在看什么,紧接着抬了抬手,一看就是打车的模样。张承逸张了张嘴,伴随着他没有感情的声音,秋风掠起了南清额前细碎的头发,南清的指尖微微一颤,他立刻转过身来,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伸出去的手缩了回来,同一时间,风吹进了南清的衣衫,衣角纷飞,鼓起来的两边像是一只要飞走的蝴蝶。   “张承逸?”南清的手瞬间拉紧了带子。   张承逸不说话,沉着目色看着他。   南清的心脏不争气的剧烈地跳了几下,他抿了抿唇。   真没用,南清。   你真是太没用了。   张承逸见南清没了反应只好开口道:“闹够了吗?”   南清一怔。   “在这种地方拉大提琴,掉价吗?”张承逸讽刺的话无孔不入地钻了进来。   南清抓带子的手突然一松,他缓缓地把目光放在了张承逸的身上,那退后一步的脚,往前跨了一步:“掉价?张承逸你是不是忘了,我是为什么离开乐团的?”   张承逸脸色一变,沉沉的目光收敛了几分。   “张承逸,当初是你不喜欢我待在乐团,逼我做出选择的。你觉得身为乐团的固定大提琴手,因为所谓的喜欢,而没有任何预兆的离开乐团,他的结局是什么?你觉得还有什么乐团会用一个,临时请辞不负责任的大提琴手?”南清的情绪看起来并不是很激动,甚至说话的声音都是和平常无异的,但是他眼里的红血丝,说话的时候嘴唇在颤抖,垂在身侧的手,每一个细微的动作,无不宣告着他内心即将轰塌的情绪。   张承逸最初把南清留在身边,就是因为舞台上他拉大提琴的一眼万年,可如今的他倒是忘记了,是他把南清的翅膀,折断在了鸟笼里   张承逸眼眸动了动,他把南清所有的一切都看在眼里,南清的所有都在不断放大,以至于张承逸心里的不爽快因为南清的不顺从和反驳逐渐增长,他原本还想哄几句的,可是他的金丝雀真的太不听话了,竖起来的羽毛和尖嘴对准的居然是饲养他的主人。   于是残忍地饲主说道:“那不是你自己选择的吗?”   南清没有停顿一秒,很谈很轻地笑了一下:“是啊,所以,我活该啊。但是张承逸,音乐没有所谓的掉价,哪怕我站在天桥底下,身上穿着的是地摊货,只要我拉出第一个音,我的灵魂就是站在维也纳的音乐厅内。”   南清目光直视着张承逸:“还有,张承逸,从头到尾我都没有闹脾气。我是真的不想和你继续了。”   张承逸站在秋风萧条之中,看着南清无比坚定的脸,心中彷徨了一下,最后他还是习惯性地居高临下:“继续不继续这件事,不是你说了算,既然是我开始的,那也就必须是我结束的。因为你没这个资格。”   南清心脏发酸,但还是很有尊严地说道:“随便。”   “随便”两个无疑是重击在张承逸的心中,他跑过来的初心是真的想把南清带回去,但是他没想到南清会这么不给他脸面。   “既然这样,把家里留下的东西带走吧,洗手间里还有你的东西。”张承逸面无表情地说道。   南清拉了一下滑下去的袋子:“你扔了吧。”   “我不想碰。”张承逸说道。   南清的眼睫毛抖了一下,不愧是张承逸啊,即便到了现在还是可以准确地找到痛处捅进去。   南清:“你想怎么样?”   “现在回去,自己收拾。”   南清实在不想和他再有过多的纠葛便答应了,去的路上,两个人全程都没有说话,沉默得像是两个陌生人,外面的风都可以把车内的呼吸声给吹断了。   两个人是一同进去的,南清一踏进去就后悔了,铺天盖地的熟悉感差点把他淹没了,每一寸都是回忆,哪怕是玄关处,都有和张承逸所发生的一切,连同风都有了往日的味道。   张承逸没有理会突然不动的南清,直接走到了楼上,南清是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了动静,他顺着台阶一步一步往上走,来到卧室,更是一发不可收,曾经所有的亲密都在这里发生,此时此刻像是放电影般一一的在南清脑海一一掠过,南清的呼吸重了几分,他努力稳住自己的身形,强迫自己不要在想。   等他走到洗手间门口,张承逸已经倚在门框上等着他来整理,南清径直走了进去,然后极为熟悉的拉开一个抽屉,拿了一个垃圾袋,等他把垃圾袋打开的手,他的手忽然一滞,他转身去看旁边的张承逸,果然他直勾勾地盯着他,像是捕捉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南清讨厌自己对这栋房子的熟悉,讨厌自己这样确信地去拿东西,就好像在无形之中告诉张承逸,这里的每一寸他都记得清清楚楚,连一个普普通通的垃圾袋在哪里他都没有忘记。   对于张承逸这样的视线,南清没有在意太久,他沉默不语地把自己落下的东西丢到了袋子里,做完这一切他才重新看向张承逸:“这样可以了吗?”   张承逸:“你再在别的地方仔细找找,别到时候再让我跑一趟。”   南清猜不透张承逸倒地想干吗,只好抿着嘴,铁青着一张脸,刚想走出去,张承逸就伸手拦住了他,微微弯曲了一下身子对着他说道:“仔细点,我可不想下一个人进来的时候,还有你的痕迹。”   南清手上的垃圾袋差点掉在地上,好在他反应及时,可嗓音还是出卖了他:“知道了。”   南清还是输了,在这场只有口舌的博弈中,他完败了。   等南清从头到尾找了一遍之后,暮色已经退去,外面早就黑沉沉的一片,连同星辰都没有,就像是一块没有边际的纯色黑布。   南清提着垃圾袋下了楼,张承逸已经在吃饭了,他很自然地邀请道:“要不要一起吃?”   南清觉得张承逸这人有些好笑,他凭什么觉得他会留下了吃这个饭:“谢谢,我先回去了。”礼貌客气的语气,拉远了距离。   张承逸放下筷子看着南清欲走的样子接着说道:“这么晚了,明天再回去吧。”   南清克制地说道:“不用了。”说完朝着门口走去。   “南清。”   “你到底想干什么?张承逸!”南清突然转身,提高了音量,“变着法地让我像条狗一样,嗅着这里熟悉的味道,你到底想做什么?看着我那么熟悉这个地方,看着我无法自控的样子,你是不是特别得意啊……”说着说着南清的眼睛就红了,和离开的那一次不一样,这一次好像是生气。   “你赢了,你赢了张承逸,你既然那么受不了是我提得断开,那我求你了,求你说吧,说我们断了吧。”南清的声音带着恳求,转瞬即逝的怒气瞬间化成了期望,是一种几乎凌迟的期望。   张承逸站了起来,南清恳切的模样有些扎眼,他用餐巾擦了擦手随意丢在桌上,他靠近了南清几分,压着眼皮,垂落的目光重重地压在南清的身上,张承逸不可能在一个玩物面前露出半点屈身的模样:“好啊。”   空气静止了几秒。   随后张承逸表情冷淡地说道:“南清,我们断了吧。”   南清听着熟悉的声音说出这几个字时,居然没有多大难过了,他咬了一下唇,张了张嘴说道:“谢谢你,张先生。”   然后转身,消失在玄关处,消失在门口,消失在花园里,最后消失在张承逸的眼中,没有回头。 第31章   张承逸从混沌中清醒过来的时候,家里一片狼藉,椅子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落地灯碎了一地,包括桌上的饭菜全部随着白色的瓷盘掉在了地面,歪斜的桌子,连同垃圾桶都没有放过,像是经历了一场浩劫。   愤怒也只是一瞬间的事,在南清完全消失在视线后,张承逸头一次没能控制好自己剧烈起伏的情绪,他死死地盯着空无一人的院落,像是一头猎豹盯着自己的猎物一般,呼吸越来越沉,紧接着他就像个疯子一样,对着周围的一切开始发泄。   狼藉的一切都在告诉张承逸,南清可以轻而易举地撼动他的心情。对于张承逸的这样的人来说,这并不是一个好征兆。   这房子南清熟悉至极,同样对于张承逸来说也是这般如此。每一个角落都有南清的味道,都有着独属于他们两个人抹不去的回忆。   窒息的人不只有南清。   张承逸抬脚走过狼藉,然后走到茶几前,弯下腰拉开了一个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块破了的怀表,他就这么蹲着看了好久,最后他直起身子走到窗前,看不出眼底的神色,只见他抬起手狠狠地一扔,怀表在空中划出一个漂亮的弧度,藏进了黑夜,落在了不知名的何处。   张承逸没有在这个房子里多待,里面到处都是南清的气味,这让他极度不自在,他丢下满地的狼藉,转头去了自己包养的另一个人家,他需要用一样东西转移注意力,让他这份日久而成的情分随着时间淡下去。   门开的时候,里面的人就热情地扑了出来,张承逸眼疾手快地接住了,少年的身体柔软而又香甜,那是只有年轻肉体才会拥有的独特气味。   “哥哥,你好久没来了。我好想你。”少年依偎在张承逸身上,像一只猫,毛茸茸的脑袋耷拉着他的胸口。   张承逸拍了拍他的腰示意他站好,少年很听话地站直了,一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张承逸看。   “舟舟你最近钱够花吗?”张承逸脱掉大衣随便扔在了沙发上。   那个名叫舟舟的男孩开心地把门关上,雀跃地跑到张承逸身边:“哥哥,我最近想买一台配置高的电脑,想打游戏。”   张承逸斜看了他一眼:“买吧。”然后坐靠在了沙发上。   舟舟见状,粘人的坐上了张承逸的大腿上:“哥哥,我最近学了好多新姿势你要不要试试看?”   张承逸眉毛一挑,捏了一下他屁股,舟舟惊叫了一声。   “哪里学来的?”张承逸托着他,把他往自己这边带了带。   舟舟红着脸不说话,眼睛水汪汪地盯着他,暧昧的气氛恰到好处的展开,室内的温度似乎都随之增长了不少,两个人就差一点就可以一触即燃了。   “哥哥……”黏腻的声音传了出来。   张承逸看着眼前的男孩,心里想着,南清从来都不会这样,不会他一开门就扑倒他怀里,不会黏糊糊地缠着他,也不会撒娇,好像在他的面前南清只会小心翼翼地说话,所有的事情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舟舟见张承逸没有反应,疑惑地又喊了他一声。张承逸被喊回了伸,飘远的目光又重新落回到舟舟身上,   “你怎么了?哥哥?”   张承逸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轻轻推了他一把,舟舟被这力道推的站了站了起来。   “哥哥?”   张承逸起身拉了拉有些褶皱的衬衫:“今天有点累了。”言下之意就是到此结束。   舟舟一愣,随之红了眼睛,天知道他等了张承逸多久,他已经好久没有和张承逸发生过实质性的东西了,他有点害怕张承逸不要他,这样他现在所享受的,高高在上的一切,都会消失。   张承逸转身想走到房间里休息,他刚走了一步,手就被拉住了,他垂下眼睛看了过去,眼前的人红着欲哭的眼睛,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舟舟咬了咬唇:“哥哥,你是不喜欢我了吗?”   张承逸皱了皱眉,眼神中略带着不解,他抽回自己的手:“舟舟,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和你从来不存在喜欢这层关系。”   舟舟脸色一僵,眼前的男人神色认真,语气严肃,像是在说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我和你的关系只是在我想要的时候才可以成立,你明白吗?只是单纯的抒发。现在我很累,想休息,你只需要乖乖地不打扰我,明白吗?”张承逸有些深邃的眼神,轻轻飘过舟舟,不给他回话的机会,径直走到了房间,关上了门。   随着门声的戛然而止,站在沙发边上的人有些茫然不解地站了好一会儿,最后他抬手抹了抹自己眼睛,神态自若地坐回到了沙发上,拿出手机开始打起了游戏。   张承逸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房间里的气味不是他喜欢的,是一股很浓郁的香味,甜到有些发腻,他辗转反侧,鼻腔里的味道让他睡意全无,身子越发的沉重。   要是这时候南清在就好了,他一定会在房间里点他最喜欢的熏香,一定会在他睡觉前询问他是否要一杯红酒,或者会给他按摩放松他紧绷了一天的身体,南清还……   张承逸怔了怔,又是南清,怎么又是他……   明明已经不在那个房子里了,明明身边再无南清的东西,明明连他的气味都没有了,为什么又会想到他……   这一想,好多东西都控住不住地蜂拥而至,他和南清发生的一切像是走马灯一样,在他脑海里一帧一帧地播放着,最后定格在他那决绝不回头的背影上。   背影染着夜晚的漆黑,模糊了他疲软的线条,明明是这样瘦弱的背影,明明是这样毫无威胁性的背影,却透着没有疑虑的拒绝,连同张承逸跟随的视线他都在拒绝。   张承逸猛地睁开眼,背影瞬间淡去消失,他久久凝望着天花板,有树影铺在顶上,随风舞着,抽痛的感觉就是这么不经意地传了出来,伴随着略带窒息的痛感,在这沉重的夜里再次重现。   这一次,张承逸明确地感受到有东西在身上悄然流逝,像是抓不住的一道风,它好像卷走了张承逸最重要的东西。 第32章   第二天张承逸起床的时候,舟舟还在睡觉,他没有去看一眼,就直接离开了,张承逸后续工作比较忙,又有好多项目要开始了,没有了多余的精力去思考他和南清的兜兜绕绕。   等他忙完,深秋就已经来了,S市的深秋像是染着颜色的画,五彩斑斓的点缀着这个忙碌的城市,飘扬的金色银杏如漫天的信笺,铺在黑色的路上,一辆黑色的汽车飞驰而过,碾过浸在水里的满地的树叶,发出很轻微的声音,溅起了带着叶子清香的水花。   张承逸不知道自己是第几次来到酒店门口了,自从忙完之后,心里就空空的,然后情不自禁地反复出现在这里,可他不愿意多待,只是停留几分钟就走了,他排斥又想靠近,他快要被这种感觉折磨疯了。   今天还是老样子,车依旧停在不远处,是一个可以看清南清下班的位置,他降下车窗,点了一支烟,就这秋风抽了一支,上飞的烟雾很快就消散在席卷的风中,吹得张承逸额前的发轻轻晃动,伴随着头顶的银杏落下,视线被遮挡住了几秒,隔着下落的叶子,以及抖落的烟灰,他看到了南清的衣角,叶子偏离了下降的轨道,南清整个人缓缓暴露在张承逸的视线中。   南清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是纪靖。   他们两个人有说有笑地站在门口,南清的笑容明亮的璀璨,即便隔着距离,张承逸还是看清了他双眼弯曲的弧度,以及嘴角淡淡的笑意。两个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纪靖低头看着南清的神情格外认真,张承逸太清楚这个表情了,这样的神情他在南清身上看到了无数遍。   两个人站在巨大的树下,飞扬的叶子,成了他们特有的背景板,南清的身子离纪靖有些近,纪靖掏出手机往南清方向靠了几寸,两个人的头几乎要挨在一起了,随后南清笑得更加开心,伸手按着纪靖的肩膀 ,像是笑得稳不住身形了似的。   笑容刺痛了的张承逸的眼睛,南清好像从来没有在他这里这样笑过,他想着。可突然,张承逸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神情变了变。   好像是自己,不让南清笑的。是自己剥夺了南清笑的资格,而南清却本分地守着这个无理取闹的要求,过了那么多年,张承逸甚至都忘记了,当初提出这个要求的理由是什么。   张承逸觉得胸口沉闷,像是压着一块巨大石头,他无法很好地呼吸,手里传来了剧痛,他低头看了一眼,手心被烟蒂烫出了一个伤口,等他再次抬头的时候,南清已经和纪靖一起上了一辆车,张承逸几乎没有多想,开着车跟了上去,方向盘被他握得很紧,他清晰地感受到自己手心在出汗,拐了好几个弯,车子才停了下来,张承逸不敢靠太近,有些紧张地看着南清和纪靖下了车。   南清下来的时候,停顿了一下,忽然朝着张承逸这个方向看了过来,几乎同一时间,张承逸的呼吸停滞了,他没有转移目光,两个人隔着挡风玻璃,视线好像极其短暂地交会了一下,南清是最先离开的,纪靖似乎在问些什么,南清摇了摇头,收回了视线,两个人一起进了饭店。   张承逸破天荒地没有离开,他极为耐心地等在了外面,随后他就看到莫深也出现了,他走了进去。张承逸这才把不知何时紧锁的眉宇,放松了下来,等待是一件非常无聊的事情,这一次张承逸却出乎意料的有耐心。   一直到晚上九点,张承逸才看到南清走出来,他应该是喝醉了酒,靠在莫深身上,中途莫深接了一个电话,等他挂上的时候,把靠在他身上的南请交给了纪靖。   这个行为,让等着的张承逸瞬间坐不住了。   这个距离太亲昵,也太近了,南清几乎整个人都缩在纪靖的怀里,纪靖还特别贴心地给南清披上了一件自己的外套。   车门被张承逸关的震天响。   “南清。”   这个声音……   靠在纪靖怀里的南清一呆,然后糊成一团的大脑,像是找到了什么口子,清醒了几秒。   他抬头看了看他靠着的人,是纪靖,他想也没想地推开了他,身子摇晃了几下,被纪靖伸手扶住了。   不是张承逸……   是自己幻听了。   张承逸怎么可能在这里。   “南清!”   这一次声音格外清晰,南清甚至能听出里面带着怒气。还没等他有所动静,他整个人被人一扯,往旁边带了带,可是也只是挪动了几寸就停住了,因为纪靖也拉住了他。   南清被两个人的力道扯得有些犯恶心,他努力压下想吐的欲望,有些呆滞地转过头,视线晃动地看到了地上的石子,又看到了一双皮鞋,他顺着皮鞋,路过一双修长的大腿,最后定格在了那个人的脸上。   张承逸脸色阴沉地看着他,一只手牢牢地拽着,南清以为自己在做梦,努力地眨了一下眼睛,可张承逸还是站在他的眼前,还是沉着脸。   当南清意识到,张承逸真的出现了的瞬间,他想也没想的开始挣扎,这个反抗的动作彻底激怒了张承逸这几天压在心里的情绪,他加重了力道丝毫没有考虑到这个行为是否会把南清弄痛。   纪靖脸色一变,瞬间放开了手。   南清毋庸置疑地跌倒了张承逸的怀里,张承逸几乎用了最大的力气,把南清揉住了,一只手握着南清的腰像是要把腰掐断了似的。   “放开我!好疼!张承逸!”南清在接触到张承逸身体的刹那之间,就炸了开来,他奋力地想和他保持距离,却无济于事。   纪靖上前了一步:“张承逸,你有完没完?”伸手想把南清拉出张承逸的怀抱,却听到张承逸开始开口道:“纪靖,没想到你也好这口?纪伯伯知道吗?”张承逸说话的语气依旧是无法改变的高高在上,像是在讨论一个商品。   纪靖伸出去的手僵直在了原地。   “他的味道我可是尝了好几年了。你也想尝尝吗?想的话也不是……”   “张承逸!”南清的声音响了起来,发着抖。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周围瞬间安静了下来。   捏着他腰的力道轻了下来,南清趁机退了出来,和张承逸保持着距离。   张承逸整个人被打蒙了。   “不要侮辱我的朋友,他和你不一样。”南清的语气冷的不像话,一双眼睛冰冷至极地看着张承逸。   张承逸被打得有些茫然,他从来没想过,南清会打他一巴掌。   纪靖也没想到,但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了,把南清拉到了自己身后。   张承逸反应过来也只是短短几秒,他通红着眼眶,咬牙切齿地说:“南清!”   “张承逸!”纪靖迎上了张承逸的步子,“你心里有我哥,就放过南清吧。”   这句话让张承逸红着的眼眶一下子褪去了红意,抬起的步子停在了原地。   纪黎……   这个名字像是有魔力一般,一瞬间抚平了张承逸所有的躁动。   南清的目光穿过纪靖的肩头,望见了张承逸失神的脸,南清只是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到现在他才真正地明白且意识到,纪黎在张承逸心中的分量。   只是名字的出现,就可以让张承逸失魂落魄成这样。   “我们走。”纪靖牵起了南清的手,带着他走到了一辆车前,打开了车门,南清毫不犹豫地坐了进去。   一直到那辆汽车消失在眼前,张承逸才上前了一步,看着早就无人的街道,茫然地抬手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   他忘记自己是怎么回去的,他没有去那个充满回忆的房子,也没有回到温香软玉的怀中,他只是随意地找了自己的其中一套房子,走了进去。   里面没有人味,也没有回忆,冷清的像是一具棺木,黑白的简约色,让本就没什么温度的房间,更加寒冷。   张承逸走得不稳,他跌撞地坐到沙发上,撞歪了茶几,脸上还有狼狈的红印,他的双目有些空洞地盯着某处地方,视线因为时间而变得不再聚焦。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几分钟,也可能是几小时。张承逸才慢慢弯下腰,手肘撑在了膝盖上,手指插到了自己的头发里,有些痛苦地拽着。   纪黎……   他有多久没有去见纪黎了。   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现在回想才发现,占据他脑袋和精力的人不知何时变成了南清。以至于这么长的时间里,他没有再去墓地,甚至纪靖不提起来,他都忘了原本深刻在脑里的人,不知道何时已经消失不见了。   他有些懊恼地抬起头,头发已经被他抓得凌乱不以,让本就狼狈的他看起来更加得可怜。   自己怎么可以忘记他……   怎么会在这么长的时间里没有丝毫想起他。   除了懊恼,张承逸还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这种恐惧来源于自己的心,也来源于不记得纪黎的这段日子里。   他想的……   居然全是南清。   ----------------------------------------------------------------------------------   南木子鱼:   南清知道要去喝酒,所以吃了药哒 第33章   张承逸失眠了,人躺在床上,大脑却格外的兴奋没有一点想睡的欲望,他看了眼手机,已经是凌晨一点了,犹豫片刻,最后还是起床穿了一件大衣,开着车去了陵园。   秋天的半夜,冷的萧条,去陵园的路上一个人也没有,只有两边的枯枝,伸着自己纤细的手,就这月光从树根开始向着对面伸展枝条,它们细瘦的影子随着汽车的前行,一一掠过张承逸的脸,明明暗暗的晃动着,看不清张承逸眉目间的情绪。   车子停靠在一棵巨大的榕树下,张承逸下了车,拢了拢自己的衣领,他久久地站在风中,直到自己的脸被吹得没了知觉,他才朝里走了进去。   台阶向上笔直地延伸着,陵园的灯是暖黄色的,一圈一圈铺在地上,张承逸踩着一圈圈的光,以及树影,朝着自己熟悉不过的方向走去,   那里睡着是他年少的心动,是他朋友,是他的还不了的债。   张承逸像往常一样直接坐在了地上,样子不是很好看,但是张承逸习惯在纪黎面前放下所谓的姿态。   他伸出手,摸了一下衣袋,没有摸到烟,他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穿出来的外套是新的。   张承逸干脆把手插到了衣袋里,目光落到了那张照片上,照片上的男孩,面目俊朗,笑得格外好看,眉眼宛如天上的明月,眼里藏着揉碎的月光。   “纪黎啊。”张承逸声音温柔得不像话,“对不起,这段时间没有来看你。”   少年自然不会回答他,依旧笑着。   “我不知道这段时间我到底是怎么?我感觉我好像不是自己了。”   “自己好乱。”   “我甚至没有想起你。”张承逸有些哽咽,“我怎么可以那么混账,居然没有想起你。我怎么可以这样。”   张承逸说到这里,突然没有了勇气去直视那张照片,他收回视线,看向了墓碑边一朵长在犄角旮旯的白花。   “其实这几年我都没有好好过,我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行尸走肉,我很抱歉,一直在你面前说自己过得多么好,我撒谎了。其实我很清楚,自己过得有多烂。”   张承逸咽了咽喉咙,缓解了一下自己哽咽的声音:“我不停地寻找和你像的人,我企图在他们身上找到你的影子,以此来缓解我对你的想念,然后我真的找到了一个人,明明样貌上是那样的不同,但是我却感受到了你的存在,他真的和你很像,和你一样温柔,一样体贴,尤其是初见时他在台上的模样,像极了你。”   “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他和你越来越不一样了。可我……始终没有和他断掉,我好像习惯了家里有人的感觉,每次回家,我只要看到窗户里亮着一盏灯,我就会特别安心……”   张承逸说着说着突然没了声音,他呆滞地愣在原地,脸色煞白一片,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又情不自禁地聊到了南清,是那种毫无预兆,很自然地聊到了他。   南清……   怎么还是南清……   张承逸有些惊恐地看向纪黎,像是什么东西突然破壳而出,止不住的东西从心脏处源源不断地往外倾斜着,以至于只有那么一秒的对视,都让张承逸愧疚地转移了视线,仿佛再看照片上的人一眼,便是罪大恶极。   张承逸手脚发冷,赶忙拢紧了大衣,可那寒冷的感觉从四肢处开始蔓延,夜半的秋风无孔不入地钻到了张承逸的身体里。   他缓慢地撑起身子,站了起来,他从始至终都没有再去看纪黎一眼,下台阶的时候,他没有站稳,脚步踉跄地滑倒在地,那件新大衣被台阶的边缘,拉破出一个巨大的口子,张承逸呆呆地坐在地上,依旧是那暖黄色的路灯,只是此时脚下的影子盛满了那圈圈光晕,张承逸整个身子藏在里面,唯有头顶毛绒的光,合着突然下起的秋雨,漂浮着。   张承逸异常绝望且痛苦地低下头。   他终于在此刻,在纪黎面前,他弄清楚了这段时间诡异的一切,也许甚至在更早以前,那个走向就开始变了。   他不得不承认,南清的重要性已经远远超过了一切,可他不明白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明明……   是啊……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什么时候背叛纪黎的。   张承逸拽紧了胸口处的衣料,如同拽紧了自己的心脏。   他以为自己会一直喜欢着纪黎,直到自己垂垂老矣,直到自己死亡,都不会变的,他一直都坚信着这一点。   可所有的东西,就在刚刚全部变了。   张承逸第一个念头,就是自己背叛了纪黎,即便纪黎从来没有对他表示出一点男女之情的喜欢,可他依旧守着这份爱而不得暗恋,自我惩罚。   是的,自我惩罚。   张承逸一直用着自虐式的方法,去喜欢着纪黎。这个世界上还有比自己深爱的人已经死去,更来得痛苦的事吗?   没有了。   这是张承逸欠纪黎的。是他必须承受的苦。   他常常在想,如果那天自己没有出去,纪黎可能就不会死,或者说,他应该再跑快一点,他不应该在逃跑的路上摔一跤,不应该在拦车的时候和车主说那么多废话,只要他再快一点点,哪怕只是一分钟,纪黎也许会活着。   可如今……张承逸松了自己的手,名贵的大衣上留下一处难看的印子,狰狞得可怕。   可如今,他连这份亏欠都无法弥补了。   雨还在下,明明不大,却像是一把刀子,把张承逸浑身上下扎得鲜血淋漓。   他坐了好久,才拖着自己的两条腿,坐到了车里。   他知道自己这个状态实在不适合雨天开车,于是他只是降下来了一点窗户,靠在椅背上打算将就这么一夜。他太累了,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上,都太累了。   搞明白一切,已经用尽了张承逸所有的力气。   说是将就,张承逸却意外睡着了。   他梦到了纪黎。   张承逸梦到的纪黎,永远都是少年的模样,他穿着白衬衫在自家院里了,雕刻着东西,衬衫上沾染着木屑,眉目垂着看不出神情。   “纪黎。”张承逸已经长成了一副男人的模样,两个人明明在同一个框架中,却显得的格格不入。   纪黎拿着小刀的手停了下来,抬头望了过来,眉目柔和:“你怎么来了?”   张承逸眼眶发酸,却答不出话。   一直到纪黎把手里的东西雕完,他才再次开口道:“张承逸,你是来和我说再见的吗?”   张承逸眼眶里的酸涩更加明显了,他摇了摇头。   纪黎笑了笑:“可是我想走了。”他说道。   “承逸你把自己囚禁在一处地方,不愿意醒来。已经有人把你喊醒了不是吗?”   张承逸手握紧了。   “如果当初的我要是知道,你活下来的代价,是这样的,那还不如我活着。活着的人不应该一直困在过去,死去的人也不应该成为枷锁,我不想当那个罪人。”   “承逸啊。”纪黎把手里捏着的东西递给了过去,“你要为自己活着。我想离开,但是前提是你愿意放我走。”   张承逸目光落在他的手上,那是一朵茉莉。   “承逸,不要把南清变成第二个困住你的枷锁。”   ----------------------------------------------------------------------------------   南木子鱼:   给张承逸一点看清自己的时间,他不可能马上幡然醒悟的,渣男醒的太快反而太假了。追妻会有的,放心吧。 第34章   张承逸为了让自己不失控,再次让自己忙了起来,他把原本排在后头的工作都提前了,还出了一趟国,等他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十二月份了,说实在的,忙碌的生活并没有给张承逸一点喘息的机会,因为他不可能二十四小时都埋头处在工作中,但凡他有片刻的停息,那团已经理清楚的线,就会无止境地冒出来,这线缠着张承逸让他无法动弹。   回国那天,起了大雾,航班不得不延后,等他下飞机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他回了家,真正的家。到家后他倒头就睡,第二天下午三四点才醒来。   手机一直有消息弹出来,还有好几个未接电话,他这才记起来,自己还有一个饭局,本来这个饭局他是看不上的,主要里面的人对他来说没什么利用价值,可秘书汇报的时候,其中有一个人是维纳酒店的大股东,张承逸一下子改变了注意。   维纳……南清工作的地方。   张承逸是想南清的,尤其是明白自己的心意后,这份思念更是控制不住,它总是在不经意间出现在张承逸大脑中,久久不愿退去。   ......   张承逸是最后一个到的,几个人一一过来和张承逸打了招呼,那态度就好像彼此是老熟人了。   落座后,菜上得很快,张承逸没心思吃,旁边的人已经开始滔滔不绝地和张承逸谈起事情来,张承逸觉得聒噪,但是这个饭局是自己应下来的,于情于理没有摆脸色的道理,他只好淡淡地回应着,到了中途张承逸看了一眼时间,估摸着南清应该上班了,便开口道:“听别人说,王总这里有一个拉大提琴的好手。叫什么南清,长得还很漂亮,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王总被张承没头没脑的一句话问蒙了,脑子里千回百转的,最后赔着笑脸说道:“是的,是的。”   “让他来给我拉一首。”   王总一听,心中一喜,想着今天这事,没准能办成,立马点头同意,吩咐了人下去。   南清一到酒店,就被人喊去了,说是有一桌客人点了他。南清听着有些不舒服,感觉这人话里有话,带着刺。但是南清是打工人,老板的意思就是圣旨,只好换好西装背着大提琴,跟着人去了。   一路走到底才停下,一看这门奢侈的样子,就知道里面的人一定非富即贵。   南清伸手打开了门。   门内的笑声传了出来。   “南清来啦。”王总的声音响了起来,南清看了过去,只见他满脸堆笑地朝着他走来,“来来来,去见过张董。”   张董?   还没等他想一想,就被王总推搡着向前,南清被迫地朝里走着,路过一个巨大的屏风,里面的光景才展现出来,流光溢彩。   只是他没有想到,里面的人会是张承逸。   张董?   张承逸。   南清也只是呆了一秒,紧接着无边无尽的耻辱感扑面而来,他不知道张承逸想干什么?卖着什么药?但是此时此刻的他,在这样的氛围下就像是出来卖的。   “愣着干吗?和张董打个招呼。”王总又把南清推了推。   南清目色冷冷的,却死活不开口。   南清没有反应,这让王总下不来面子,他刚想开口,张承逸却接话了:“没事,直接开始吧”   “南清。”王总喊了他一声,这声音不轻不响的,但是南清明白是什么意思,他抿了一下唇,心里衡量了一下,最终转身走到了一把凳子前,还没等王总再说上几句话,第一个音就已经拉响了。   张承逸的眼神,从南清进来开始就没离开过,南清变胖了点,看起来不那么瘦了,没了虚弱的感觉倒是精神了不少,五官也因为脸上长了一点点肉,看起来更加精致了,长的似乎都比往常好看了很多。   一旁的王总偷偷地用余光瞟着,自以为是地认为自己抓住了某种契机。   张承逸吃了多久,南清这琴就拉了多久。这场隔着一张桌子的相见,各怀心思。张承逸抱着想见一面的目的,南清眼里瞧见的却是,张承逸故意让他难堪。   饭局快结束的时候,王总站了起来,拉着南清非要敬张承逸一杯,张承逸就站在一边,并没有开口,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   南清想赶快结束这场别有用心的见面,拿了王总递过来的酒,仰头一饮而尽。两个人相顾无言,最后还是张承逸抬了抬手,南清才背着琴离开。   回到更衣室,南清越想越委屈,咬着嘴唇,不让眼泪掉下来。张承逸不肯放过自己,无非就是自尊心作祟。他只是不明白,说得那么清楚了,为什么还特地过来羞辱他,偏偏自己又没有办法,像一个出来卖的,资本挥挥手他就必须来,资本抬抬手又必须走。   南清闭了闭眼睛不愿意再想,今天是纪靖的生日,他不可能红着眼出去,他换了衣服,又在洗手间洗了洗把脸,对着镜子照了照,直到看不出猫腻,他才离开。   大门处已经有一辆车等着了,是纪靖的。南清努力勾了勾嘴角,让自己看起来开心些,可还没靠近大门,另一侧就走出来一个人。   “我送你回去。”张承逸的声音响了起来,南清没理会,还没走上几步,手腕就被人握住了。   “我送你回去。”声音沉了几分。   南清转身,脸上勾着的嘴角早就放了下来,一脸冷若冰霜的模样,张承逸被这样的表情刺痛了一下。   “你喝酒了,我送你回去。”   南清知道自己收不回自己的手,便任由他拉着:“张董不也喝酒了?”语气像极了在同陌生人说话,礼貌得充满着距离感。   张承逸不喜欢南清这样说话。   “你别用这种语气说话。”   南清觉得有些好笑:“张董管得可真宽。今天已经羞辱够了吧,还想做什么?”   张承逸一愣,手上的力量便少了几分。   “张董我想很多事情我们都说得很开了,不是吗?你今天也应该出气了,就放过我吧。”南清语气没有任何变化,他动了动手,眼看着就要松开了,张承逸却不知为何,又突然加重了力道。   南清被弄得不耐烦,表情绷不住了,眉毛锁着,眼里藏进去的情绪,清楚地暴露在了张承逸的面前。   曾经南清用过很多种眼神看过张承逸。有深情的、有委屈的、有思念的、也有波澜不惊的,总归来说在张承逸心中很难掀起什么巨大的风浪。   唯独今天的,那抹藏不住的神色,在张承逸心中激起了惊涛骇浪,打得他措手不及,本就烦闷的心淹没在海浪里,绞死着把它拖到了深海处。   那眼神充满着抗拒和排斥,当真是一副不想有任何瓜葛的样子。   “南清,我们不要闹了好不好?跟我回去。”张承逸放软了语调,眼里勾着东西,看着南清。   张承逸企图在南清眼里看出一点妥协,可看了好久,南清眼睛里的温度丝毫不升,就这么冷淡地看着。   “张董,请你放手,我朋友还等着。”南清朝着那辆黑车看出,示意自己并没有说谎。   张承逸顺着目光看了过去,那车他一眼就认出了是谁的,一瞬间张承逸建立的心理防线瞬间瓦解,嘲讽的语气控制不住地冒了出来:“纪靖,又是纪靖,你倒是和他琴瑟和鸣的。”   南清一听又是这侮辱人的话,抬手想打过去,却被张承逸另外一只手给擒住了。   “你放手!你是不是有病!”   张承逸一张脸黑到了底,也不管周围有多少人看着,拉着南清就往电梯里有,南清被张承逸这突如其来的行为吓到了,死命地往外撤,两股力量相背而行,张承逸一时之间居然拖不动他。   “纪靖!”南清朝着门口大喊,这一声没能把纪靖喊来,倒是把张承逸的怒气给喊了上来,他朝着南清靠近,南清因为向后用着力,差点摔倒,张承逸扶住了他的腰,然后直接把他扛上了肩膀。   “你放我下来!张承逸!你疯了!”   周边有人已经拿出了手机。   张承逸冷眼看去,那人拿手机的手一抖。   “我们认识。”张承逸说道。   “我们不认识!你放我下来!”南清对着张承逸又踢又打,嘴都用上了,张承逸愣是没放手,进了电梯。   “张承逸,你到底想干什么!”   张承逸全程没说话,一直绷着一张脸,任由南清在他身上弄出伤口。他很有目的地来到一个房间,这是王总特地给他安排的,就是怕张承逸喝醉了,没一个舒适的地方醒酒。   张承逸拿出房卡一刷,这声音让南清的神经紧绷了起来,张承逸进了房间,上了锁,然后毫不怜惜地把南清扔上了床。南清被摔得犯了晕,吃痛地哼了一声,还没等他从眩晕中醒过来,嘴就被堵住了。   这个吻带着酒味,侵入得毫不犹豫,南清瞪大着眼睛,看到了张承逸如猎豹般的眼神,一刹那,南清觉得自己就像猎物,他想也没想直接咬了一口,可张承逸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反而掐住他的下巴,强行让南清张大了嘴巴,嘴里的血腥味不断弥漫着,彻底覆盖住了醇香的酒香。   南清觉挣扎着想要逃离,可张承逸的力气实在太大,把他压得动弹不得,他被迫接受着这个暴虐的吻,不知吻了多久,张承逸才放开他。   南清嘴边一片狼藉,有血也有口水。   张承逸猩红着双眼,手依旧掐着他的下巴,一字一句道:“跟我回去。”   ----------------------------------------------------------------------------------   南木子鱼:   明后天要加班,所以不更了。周日不休息会补更一章。 第35章   南清不可思议地看着张承逸,看着他的表情近乎崩裂,一双眼睛红得滴血,这副样子着实有些可怕。但是南清不知道为什么,却平静了下来,他太清楚张承逸执着的东西,是他心急了,不该那么草率地提出断开,即便后面是张承逸自己说的,但是万事万物皆有源头,这个源头却怎么也改变不了。   张承逸太要强了,他根本接受不了,开口的是南清。南清有些后悔,他应该做尽张承逸厌恶的事,直到张承逸开口说断开为止,至少那样的话,就不会弄成今天乱七八糟的局面。   南清闭了闭眼睛,说道:“放开我,张承逸。”   最后一丝理智随着南清的话抽离地干干净净,张承逸几乎在南清说完之后,大脑有片刻的空白,他不知道怎么控制自己的身体的,他眼里的景象有些扭曲,却又特别清楚地看到南清在哭,在骂人,在挣扎。直到现在归为平静。他眨了一下眼睛,麻木地操控着,身下的人满目惊恐和愤怒,精致的小脸上挂着眼泪。   张承逸的呼吸声越来越重,手上的动作开始放肆,一点也没有把南清的话听进去,全然没有理智。   南清绝望地看着,那仅有的冷静,摧毁了,张承逸不加掩饰地伸到他的衣服里。   “砰”的一声……   一切的动作戛然而止在这个声响中,张承逸不动了,他茫然地低下头看向南清,南清双眼瞪得老大,好多情绪从这双眼睛里流出来,太多了,张承逸一时之间分别不出来,这是什么。   “我不想这样的!我不想的!”南清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一只手死死地握着烟灰缸,手背上的青筋凸立的可怕,上面有不少血迹。   滴答……   滴答……   钟表的声音和某种不知名的声响混合在了一起。   有东西顺着张承逸的额角,淌过脸颊,滴到了南清白色的毛衣上。   张承逸这才觉得眼前一片模糊,头开始眩晕起来,他摇摇欲坠却又想固执地抓着南清的手,可终归是受了伤,指尖划过腕骨,整个人摔到了地上。   南清衣衫不整地躺在床上,直到张承逸投下的阴影消失,他才跌跌撞撞地从床上爬了起来,路过张承逸的时候,只是停顿了一秒,就跨步离开了,可还没有走到房门口,身后传来了张承逸的声音,带着哽咽喊了他一声名字。   南清的脚步被迫停下来,垂落在他身侧的手抖得厉害,他的背影有些决绝,和每一次的离开都一样。   “南清,不要走……”张承逸的声音已经很轻了,带着点喘息,像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南清背对着他。   张承逸看不到他咬破的嘴唇,看不到他流下的眼泪,他只看到一个背影,一个南清每次决绝离开的背影。   张承逸见南清毫无动静地站在哪里,艰难地朝着他伸了伸手:“南清,我不允许你走。”   即便到了现在,他还在用命令的语气同南清说话。   南清拽紧的手,突然一松,手心里留下了明显的指甲印,他只是用力地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消失在张承逸的眼前。   张承逸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他只听到南清那声叹息,然后什么也不知道的,闭了眼昏死了过去。   南清衣冠不整的,衣服上还沾着血,一路上没人敢拦着。纪靖从车里出来的时候,被吓坏了,一个劲地问他怎么了,南清却什么也不说,一个人缩在后座上脸色透着白。   直到车开到一个十字路口南清才开口说话。   “先送我回去吧。今天我可能没办法参加你的生日了。”   纪靖:“我陪你吧。”   南清摇了摇头:“不用了,你生日哪有你陪我的道理,我没事,你放心,这不是我的血。”   纪靖很聪明,从南清的表情和说话的语气就猜出来大半:“他又来找你了吗?”   南清不说话,却是默认的态度,他把车窗降下来些,任由风呼啦啦地吹着。   “到时候见到莫深别和他说,就说我酒店要加班。他马上又要出国一趟,我不想让他担心。况且他为了你的生日准备了蛮久的礼物,我不想因为我,影响到他的心情。”   纪靖把方向盘一转,转进了一条梧桐道:“知道了。”   梧桐街道上的梧桐树有些都枯了,让这条路看起来有些冷清。南清不想一路上的话题停留在自己身上,他看了看正在开车的纪靖:“你觉得莫深怎么样?”这话问得有些无厘头,纪靖一时之间居然答不出来。   南清把视线重新放回到窗外,看着枯黄的梧桐叶,自言自语道:“他挺好的。”   纪靖不知道这话什么意思,只好点了点头,说道:“是挺好的。”   车一路开到一个小胡同,才停了下来,南清下了车对着纪靖道了谢。   “南清。”纪靖探出头喊住了他。   此时月亮已高挂,胡同里只有一盏看起来就年岁已久的路灯,南清转了过来,浑身晕染着颜色,配着他的白色毛衣,像是用最细的画笔,柔糊了周身的尖锐的光。   “你还会回头吗?”纪靖问道。   南清站立了一会儿,冷风把他的脸吹得有些麻木,最后他摇了摇头,很平静地说道:“我已经醒了,所以不会再睡了。”   南清回到家,先洗了个澡,然后随便做了一点吃地应付了一下,他吃得乏味,今天的事让他累得不行。   他连厨房都懒得收拾直接倒头就睡,可意料之外,即便累得不行,南清却怎么也睡不着,心里像是挂着事情。   他盯着白花花的天花板,像是能盯出一个洞来,一直到他双眼模糊他才移开视线。现下,他早就平静下来了,人一旦平静就会理智。   他开始担心张承逸的伤,倒不是出于什么乱七八糟的情感,哪怕是陌生人,被自己弄出血来,都会挂念的。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砸下去的力道,当时两个人都失了智,做的时候都没有计较后果。他看不清张承逸头上的伤口,因为血太多了,直接把伤口给掩埋住了。   张承逸该不会有事吧……   自己走之前都没有回头看一眼,都不知道最后的情况是怎么样的。他踌躇再三,最后决定还是给王总打了个电话,王总接得很快,语气没有半分责怪,反而是毕恭毕敬的,南清没有直接问张承逸怎么样了,旁敲侧击地问了一下今天酒店有出事吗?   好在王总语气愉悦,连连说了好几个没事,南清这才放心下来。   电话一挂,那收拢的疲惫感又来了,也不知是不是心头的事平了,南清躺了没一会儿,竟然睡了过去。 第36章   张承逸在送走不知道第几批探望的人后,终于忍不住闭门拒客了。他头上还缠着纱布,怀里却已经抱着一台电脑处理起公务来,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的心思并不在工作上。   自打他醒后,脑海中始终刻着南清离开的背影,一次比一次远,也一次比一次残忍。他回想当时的场景,的确是自己昏了头,可他也没想到南清居然会这样毫不犹豫地把烟灰缸砸向他。   打字的手渐渐地停了下来,外面的天阴沉得可怕,一片染着一片,乌黑过渡着灰,层层相接,铺天而来,像是要掉落下来似的。   看样子马上要下雨了。   张承逸盯着外面沉下来的天,良久过后,他才动了动自己的手指,从床头拿来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   ……   南清接到电话的时候,天刚好下起了大雨,他一手提着东西,一手拿着手机,急匆匆地躲到了街边商铺的房檐下,如果他知道这个电话是张承逸身边的人打过来的,他绝对不会接。   “喂。”南清把袋子挂在了自己的手腕上,抬手拍了拍落在身上的水珠,塑料袋“撕拉撕拉”的声音让他听不清电话那头再说些什么。   “喂,不好意思,刚刚没听到你说什么,请问……”   “南清先生你好,我张董身边的秘书。”电话那头响起来清澈的男声。   南清一听到张这个字,想也没想,抬手打算挂电话,可刚要挂电话,电话那头好像察觉到了什么,不等他挂断,语速迅速地说道:“张董到现在都还没有醒。”   南清挂电话的手一顿,电话离耳朵有着一定的距离,是一个要把手机拿离的动作,雨点随着风噼里啪啦地跳了进来,一下子把遮雨的地方都剥夺了。   “南清先生,我就在你对面。方便去一趟医院吗?”一道刺眼的灯光照了过来,铺在潮湿的路上,一直延伸到了南清的脚下,南清的影子随着光照在白色的墙体上,即便站在光里,都让他觉得入坠黑暗。   有那么一瞬间,南清觉得自己和张承逸断不干净了……   他顺着光眯了眯眼睛,挂在手腕上的袋子沿着垂落的手移动到了手心里,他紧紧地拽着袋子,勒得手心发了红。   车上下来一个人,手里撑着伞恭敬地站在雨里,似乎在等南清发出指令,可南清知道,这一趟他非去不可。   他抿了抿唇,轻声地说道:“好。”   去医院的路意外的顺畅,基本没有红灯和堵车,所以当南清站在白色的门前时,他有些犹豫,他还没有想好措辞,也没想好怎么应对。他清楚地知道张承逸一定是醒着的,否则新闻头版头条早就爆出消息了。   所谓的还没醒,只是让他来的借口。   南清知道,所以他才敢来。   他舔了一下自己有些发干的嘴唇,缓缓抬手转了一下门把手,门一点点被打开,里面的样子一点点呈现了出来,包括躺在床上的张承逸。   南清还没走进去,张承逸就开口了。   “你来了。”语气平淡自然,就好像笃定南清会来一样。   南清没回答,转身把门给关上了,他抬起眼看向了张承逸。张承逸头上绑着绷带,手背上挂着水,人有些慵懒地靠在床上,脸色不是很好,人看起来瘦了不少,可即便是这样,他依旧摆着一副高不可攀的模样。   “你找我干什么?”南清开门见山地问道。   张承逸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头,答非所问地说道:“南清,你下手好狠啊。”   南清面无表情的脸微微一动:“那是你活该。”   张承逸像是料到南清会这样说,并没有生气,看着他说道:“以前我怎么没看出来,你还有这样泼辣的一面。”   南清见并不想和他有过多的口舌:“所以?你说了那么多,你找我来干什么。”   张承逸动了动自己有些僵硬的身体:“我说过了,我想让你回来。”声音有些虚弱。   南清皱了皱眉,不解地看着张承逸:“张承逸我想我说得很清楚了,我们断了,断了的意思就是我们从此以后再无瓜葛。”   不知道是不是南清的错觉,他觉得张承逸的脸变白了几分。   听着南清的话,张承逸的头开始隐隐作痛,他咬了咬牙,语气有些冷了:“南清,我不明白,你为什么突然执着成这样?我们之前不是一直好好的吗?”   好好的?   在张承逸眼里,原来一直都是好好的。   南清笑了笑:“是啊,一直好好的。因为我听话不是吗?”   张承逸一时语噎,他看着南清靠近了他几分,肩膀在微微颤抖。   “因为我听话,所以你一直以为好好的。”南清深吸了一口气,自嘲的说道,“我和你说这些干什么,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落到如今下场也是自作自受。”   张承逸没能听懂南清的意思,总觉得话里有话。   “张承逸,我真的没空再陪你玩这个包养游戏了,比我乖的人有很多,你随便找一个都能找到。”   “如果,我说我只要你呢?”张承逸突然开口道,他盯着南清,企图看出他一点动容,可南清脸色平静如水,淡淡地望着他,看不出一点起伏。   “张承逸,你到底要做什么?我真的不想再继续了。”这话说得有气无力,像是累到了极致。   “我说了很多遍了,我想要你回来。”   “为什么?因为我乖吗?还是因为是我先提出的断开吗?”   “不是的。”张承逸说道。   “那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张承逸看着南清想着,双眼盯得泛了红。   其实他很清楚地知道是为什么?   可那几个字反反复复来到嘴边,他都说不出口来,他咀嚼了很多遍,就差临门一脚,他知道一旦他说出来了,就意味着背叛,对纪黎的背叛,并且会彻底成为被动一方,成为那个会被牵制的人,他不可以做被动的那个人。   南清看着张承逸丰富的表情,感觉有些好笑,带着嘲讽的语气问道:“难不成是因为喜欢上了我?”   外面的风把窗户咣当一声拍了开来,犹如一道响雷,惊得张承逸的心脏猛烈地跳动了起来。他看着南清,手心冒出了细汗,张承逸感觉自己的心都随着经脉来到了他的手心,被他用力地拽紧了。   外面的风还在肆虐,枝叶晃动成一道道扭曲的影子,暴雨急促地挤了进来,没过一会儿就地面就湿了。   两个人诡异的安静着。   南清这句自嘲的话就是为了恶心张承逸的,他明白什么样的话会让他难堪,会让他生气。   “张承逸,我觉得你不会是一个纠缠……”   “是的。”   南清愣住了,到嘴边的话,随着张承逸“是的”两个字,硬生生地戛然而止了。   是的?   他回答的是哪个问题?   南清不可置信地盯着张承逸:“你说什么?”   张承逸面色依旧是苍白的,他咳嗽了一声:“我说,是的。我喜欢你。”   雨还在哗啦啦的下着,有些吵。   南清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大脑一片空白,干站在原地,突然之间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反应。   是错觉吧……是幻听吧……是梦吧,   哪怕海枯了,石烂了,这句话也不应该从张承送这张嘴里说出来。   这是他的策略吗?   张承逸的目光始终是落在南清身上的,当他说出我喜欢你时,南清的身体肉眼可见的紧绷了起来,脸色也刷地一下变难看了,整个人像是处于濒死的状态,从头到尾在这么一瞬间,了无生气。   “我喜欢你的,南清,不然我找不出想留下你的理由,和想念你的理由。我想……我是喜欢的。应该在很早之前的,不知不觉……”张承逸接着说道。   张承逸的话拉扯着南清的神经,麻痹着南清的大脑,在短暂的时间中,南清强行拉回了自己的理智和判断力,大声地说道:“你有的!你有理由的!”   “你是因为习惯了我,是因为受不了一向听话的我,一而再,二而三的违背你的意愿。所以你才会心心念念!”   别说喜欢我!   别说!   “是因为我像他吗?最像他?所以才舍不得的?”   张承逸苍白的脸有了土色,他不安地看着南清:“你知道了什么?”   南清的胸膛上下起伏了着,像是无法很好地交换到氧气:“我什么都知道了,我知道你透过我在看谁!我知道你把我当做什么了,张承逸。你说你喜欢我?喜欢不是这样的。你要是喜欢我,就不会有别的男人,不会在我面前和其他人接吻做爱,更加不会在那天强迫我和你发生关系。”XIAOYING   “张承逸,你这样的喜欢,太恶心了。真的太恶心了。所以不要说喜欢了,你根本不懂,也不知道。”南清一边说,一边朝着门口走去,他怕他再晚一点,眼泪就要掉下来了。   张承逸见南清转身,激动地喊了他一声,着急地从床上爬了下来,可脚刚碰到底,巨大的眩晕感,就铺天盖地地袭来……   南清身后传来了倒地的声响。   “南清,不要走。”张承逸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焦急,带着比那晚更明显的哽咽,“我是真的喜欢你的。”   南清的脚步在他一声声喜欢你中停了下来,半晌,南清缓缓转过头看向了他。   张承逸正匍匐在地上,他在极力的保持着清醒,他似乎感受到了南清的视线,伸着手,样子狼狈又好笑,和那天满脸是血的张承逸重合在了一起。   在南清的印象中,张承逸永远是那个美好的少年,或者是那个居高临下的男人,可短短几天,他见到了张承逸最狼狈的样子,可南清心里却怎么也激不起风浪了。   因为少年已经死了,男人也早就随着那只怀表被丢弃了。   在南清什么都不要的时候,说喜欢你。   那可真是太讽刺了。   也太恶心了。   南清最终还是面无表情地转了回去,仿佛那一瞬的停留,只是错觉。   这是南清第三次决绝地离开。 第37章   张承逸再次醒来,是在两日后,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南清呢?护士不知道南清是谁,以为是一直在忙来忙去的秘书,就说有事出去了,应该马上回来。   张承逸等了三个小时,等来的却是秘书一句,南清先生早就回去了。   张承逸陷入了极度不解的状态。他记得自己很清楚地告诉南清自己喜欢他,结合南清也喜欢自己这件事,应该会是一个满意的结局,但是结果为什么还是这样?   为什么?   张承逸只觉得自己的思绪又开始乱了,纷纷扰扰的景象开始涌现,南清的表情,南清的言语,南清的动作,正在以非常快的速度,从他本就负担极重的大脑中闪过,冷汗毫无预兆地从他额头滑落,恶心的感觉随之而来。   他撑着床,使劲地干呕着,脸色随着他的反应越来越白,旁边的秘书吓得赶快叫来了医生和护士,不知道过了多久,这种痛苦的感觉才渐渐退去,张承逸躺在床上,努力地呼吸着,他企图用这种平稳的方式,来平静自己早就不平静的心。   待到医生和护士都从病房里都退了出去,张承逸才开口道:“等会儿拿一套衣服给我,我要出去一趟。”   秘书一听,扶了扶自己的眼镜,谨慎地说道:“张董,医生说还不能出院。”   张承逸哪会听他的话,冷淡地说道:“半小时。”   秘书脸色微变,为难地站着。   张承逸看了一眼挂在白墙上的时钟,说道:“你还有29分钟。”   秘书一听,看了一眼张承逸的表情,便不再犹豫,低着头走了出病房。最后秘书提前5分钟到了医院,张承逸换上衣服,强忍着不适,光明正大地从病房里走了出去,路上有人想上来说些什么,但是都被站在张承逸身边的秘书,一个眼神给退了回去。   一路上,张承逸始终觉得身体很不舒服,即便摇下车窗,也没能缓解。天知道,张承逸把这种不适咽了下去,一直忍到了酒店的。他坐在车内,也没有下车的意思,他怕南清看到他,会逃跑,因为南清已经不止一次,只留给他一个冷漠的背影。   等待得时间长的过分,张承逸看了看外面已经暗下来的天空。原来自己已经从日当头,等到月挂梢,酒店的门口始终没有出现张承逸想见到的人。   张承逸其实已经非常疲惫了,他有气无力地靠在座椅上,闭上了眼睛抬了抬手:“去问问。”   秘书立刻会意,下了车朝着酒店内跑去,没过多久又跑了回来。张承逸没有开口问话,秘书已经开口了,他知道眼前这位要问什么。   “南清先生……”秘书小心翼翼地说道,“他辞职了。”   张承逸睁开了眼睛,秘书看不出张承逸眼底晕染的光,只觉得很黑。   张承逸得手无骨般地垂在车窗外,手指轻敲了一下车身:“回医院吧。”   秘书点了点头,坐上了车。   快到医院的时候,张承逸突然幽幽地开口道:“你不用下车了,去查一下他住在哪里,越快越好。”   张承逸自己一个人回了病房,病房很大同样也很冷清,就在这一秒,他感受到了难以言说的孤独。   他干站在床边,突然回想起了自己以前生病时的场景,每次自己一生病脾气就会很差,然后会把自己身体的不舒服,以另外一种方式归咎到别人身上,南清往往会成为他第一个发泄的源头。   那时候南清是怎么样的?   好像永远不会生气,无论自己说多么难听的话,发多大的脾气,在南清眼里,丝毫看不到一点情绪,反而满心满眼都是担忧,他会熬夜守在床边,会尽心经历地照顾他,会因为他一句不想吃饭,而变着花样做出各种饭菜,只为了让他在生病期间多吃一口饭。   那时候的南清,所有的用心,所有的目光都汇聚在张承逸身上,这样的目光汇聚应当是格外滚烫,灼热的,可张承逸硬生生把这样充满温度的眼神给扼杀了,他视而不见,所以无动于衷。   如今南清的眼神,再也找不到往日的感觉,充满着平淡和抗拒。哪怕张承逸满脸是血地让他别走,南清像是什么也没看见一样,一如当初的自己。   张承逸一想到这,就疼痛难忍,这种痛始于内心,从最深处,一点点弥漫出来,仿佛要把他的血肉剥离开来。   之后的好几天,张承逸全程都在医院调养着身子,秘书已经调查到南清住在哪里了,这让张承逸安心了不少,至少南清还在这个城市,还在他的势力范围内。   出院后张承逸没有马上去找南清,他不想把南清逼得太紧,这样会适得其反。他先处理了一下原先跟在他身边的几个人,把所有的关系都断掉了。又找了一批花匠,尽力去还原花园原来的样子,可是张承逸从来没注意过南清用心栽种的花园,所以还原起来非常的麻烦,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个花园原先是不是长这样,所有的一切都在告诉张承逸,告诉他,曾经的自己有多么不关心南清。   但凡他关心一点,哪怕是一点点,他就会发现,那只玻璃花瓶里的鲜花永远都是最新鲜的,那花园根本就是南清为他而栽种的。   只是事已至此,所有的一切都没有任何的意义。   房外是南清好几年的花,房内是南清的好几年的等待。   张承逸一动不动地坐在早就没了南清味道的房间内,他在努力摄取南清存在的感觉,可时间太久了,留下的只有回忆。   房子里,房子外的点点滴滴,都在告诉张承逸,曾经的南清因为喜欢他,而妥协到什么程度,他突然回忆起,南清在病房里说的那些话,每一句每一个字,都赤裸裸地在提醒他,曾经的自己都做了些什么。   他抬眼看着这个巨大的房间,结合着南清的话,根本无法想象南清一个人是怎么在这个巨大的房子里,等了他一天又一天,一夜又一夜。   意识到这点后,心脏又开始抽痛起来。张承逸有些茫然这种突如其来的难受。   过了好久,久到张承逸被这疼痛给麻木了,才后知后觉的明白。   久违的明白。   这种痛的感觉,来源于南清。   是他后知后觉地心疼。   是他迟了好几年的心疼…… 第38章   南清万万没有想到张承逸会出现在他家的门口。他木然地看着依靠在护栏边抽着烟的张承逸,一度怀疑自己是在做梦,可这满地的烟头和呛人的烟味,无不告诉着南清,这是真的。   是自己那天说的话不够直接,还是不够难听,不然张承逸为什么还会出现,南清陷入了迷茫,他站在四楼楼梯口,并没有上前的意思,目不转睛地看着张承逸的侧脸。   他想转身就走,可脚只动了一下,就停了下来。   为什么要走?这是我的家,要走也是他走。   在南清还在思考的时候,张承逸已经看到他了,他把最后一支烟丢在了地上用脚踩灭,插着口袋,俯视着南清。   “你回来了。”   此时已是深夜,小区老旧,声控灯早就坏了,唯一存在的光源便是护栏外的那轮明月,可明月的光线终究是暗淡的,南清抬看着,张承逸背对着光,全身上下黑漆漆的,月光没有给他镀上柔和的光,反而是张承逸把唯一的光源都挡住了,现下的漆黑很好的藏住了彼此的情绪。   南清没有回答张承逸的话,像是没看到张承逸似的,一步一步走向他,然后同他擦肩而过,鼻尖掠过浓重的烟草味,这让南清很不舒服地皱了皱鼻子。   他抽太多烟了。   “南清……”张承逸见状像伸手。   南清像是早知道张承逸接下来的动作,在他伸手的时候,就已经侧身躲开了,张承逸的手晃了晃,只摸到了片角的衣料。然后他就听到南清,充满距离感以及生疏的语气说道:“请你把我家门口的烟蒂打扫干净。”   张承逸哑然。   南清并不打算和他继续费口舌,拿出钥匙把门打了开来,张承逸站在南清的身后,没有上前,只是看着,在南清打开门的时候突然说道:“不要邀请我进去坐坐吗?”张承逸的语气很轻,像是有点委屈,又像是有点难过,因为他说的时候放低了声音,南清都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南清握着把手的手用力得几分,并没有转身,背对着他说道:“我和张董你的关系,好像还没有熟悉到可以进来坐坐。”   南清听到张承逸的皮鞋摩挲了一下,在这个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应该是张承逸上前走了一步。南清怕张承逸有突然发疯,几乎是在他听到声音后,就立刻走了进去,迅速地关上了门。   张承逸只是走了一步,就被拒之了门外,他呆呆地站着,看着那扇紧闭的门,那关门的声音像是用力地砸在他的胸口上。他愣怔良久才开口道:“我会一直等到你开门为止。”其实张承逸说这话的时候没有一点威胁的意思,但是到了南清耳里却是另外一种感觉。   南清靠在门上过了好一会儿,才把家里的灯开了起来,他没有目的在房子里走了一圈,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消息,他走到厨房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口,以此来缓解喉咙里莫名其妙的干涩感,然后重新走回到门边,把耳朵贴在门框上企图去听外面的动静。   外面很安静,不知道是张承逸没动,还是走了。   南清又站了几秒,才往浴室走去,等他穿着睡衣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门外传来了声音。   “你有,有病啊,大晚上坐在这里?你,你他妈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的吗?傻逼吧!”   “这块地不是你的私有物,我想在哪都可以。”张承逸的声音也传了出来,“另外,请你用语干净点。”声音带着点不耐烦,语气也不是很好。   南清心里一惊,抬头看了一眼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了。   张承逸居然还在!   “大哥,你,你管我怎么说话?是你!大半夜跟鬼,一样,一样蹲在这里,把我吓了一跳。还有,你鬼鬼祟祟在人家门口想干嘛?”   “我认识这里的人。”   “认识?你,你倒是进去啊。”那说话的人应该是喝了酒,口齿不是很清楚,“我一看你这样子,就知道你不是好人。”   南清踌躇地站在门口,他并不想让张承逸进来,但是这样吵下去一定会影响到别人,再加上那人喝了酒,张承逸的脾气又那么臭,南清生怕再说几句,两个人就会动起手来。   果然下一秒,门外传来了推搡的声音,南清不再犹豫,二话不说推开了门,门里的光照亮了楼梯,张承逸正拽着那个人衣领,一脸疲态和生气。   “张承逸你干嘛!”南清喊道,上前把张承逸一推,张承逸被推得退后了一步,身体撞在了门上。   那人果然喝了酒,反应很慢,现在才摇摇晃晃地抬手指了指:“你居然敢动手,来,来。”   南清连忙道歉道:“不好意思,实在不好意思。你看这么晚了,就不要打扰到邻居了,我明天带好酒来给你赔礼道歉。实在不好意思,我朋友没带钥匙,我没听到敲门声,所以.......真的不好意思。”   张承逸:“你和他道什么歉?”   南清转身瞪了张承逸一眼:“你闭嘴,你就不能让我好过点?”   那人本就意识混沌,听到酒,狐疑地看了看南清,应当是觉得有点熟悉,缓了缓神色:“那,好。你让你朋友以后别,别大晚上蹲着,差点没把我吓尿。”   南清:“好好,真的不好意思。”   那人打了一个嗝,扶着栏杆朝着楼上走去。   南清见那人消失在楼梯口立刻转身质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张承逸抿了抿唇:“我说了,想进去坐坐,你不让我进去,我就一直等着。”   南清黑着脸,转身走到屋里,只是这一次他没有关门。张承逸立刻跟了上去,还顺手关上了门。   南清刚洗完澡,头发还没吹干,身上似乎还拢着浴室里的氤氲,张承逸已经好久没有见到这样的南清了,几乎贪婪地索取这一次的来之不易。南清自然是感受到了张承逸的目光,他假装毫不在意地给他倒了一杯水,然后随意放在桌上:“喝完水就走。”   张承逸并没有起身去拿,他只是盯着:“你刚刚为什么道歉?”   南清只想赶快应付他,然后让他快点走:“我们认识,是邻居,我并不想因为你的出现影响到我正常的生活。”   南清顿了顿:“所以请你马上喝完,马上走。懂了吗?”   张承逸终于站了起来,他身量高,不需要过意靠近南清,影子就投射到了南清身上。他环顾了四周,不用走就把南清住的房子尽收眼底:“你就住这里?”语气里有明显的不解和嫌弃。也不知道张承逸是不想回答南清的话,故意找了个话题,还是真的觉得这里不怎么样。但无论怎么样,南清听着格外刺耳。   “对啊,我就住在这里,真是委屈你了,所以请你赶快滚好吗?”   张承逸已经习惯南清的“滚”字了,情绪上并没有什么变化,当然同样也没有察觉到自己语气有多么不妥:“好好的大房子不住,非要挤在麻雀屋。”   张承逸是心疼的,南清住的房子实在太小,虽然厨房,厕所,浴室都是划分开了的,但是太拥挤了,一看就知道是强行隔开来的,再加上刚刚的那个酒鬼,越发地不喜欢这个地方,不仅小,还伴随着巨大的安全隐患。   说是心疼,但是嘴里表达出来的话,却很难让旁人接受。   果然,南清本不好的脸色更加差了:“所以你屈尊降贵地来这里干嘛?好好待在你的凤凰窝不好吗?”   一个语气没有把控好,一个话里带刺,终归是一场不愉快的谈话。   两个人瞬间陷入了沉默。时间一点点地走过,两个人都站在原地,像是雕塑,诡异的默契,谁也没有开口。   到底是南清先忍受不了张承逸的存在,直接下了逐客令:“你什么时候走?”   张承逸不想走,便没有开口。   南清极度无语地看着张承逸,最后妥协般的转身,然后用毫不在意的语气说道:“随便你,我睡了。”   张承逸一看南清打算抬脚朝着卧室走去,本能大于理智地给出了行动,两个人的距离本就不远,他没动几下就来到了南清身边,他根本不等南清给反应或者说是反抗,就直接抱住了他。   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南清整个人呆住了,紧接着,张承逸感受到了怀里的人瞬间僵硬了,南清整个人的温度好像一下子降了下来。   “你放开我!张承逸!”南清脸色唰地一下变白了,曾几何时这样的拥抱是南清一直渴望的,可现在,他不想,他一点也不想了。   南清吓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张承逸的味道太重了,即便混着浓重的烟味他都不陌生,这让他想起来那个酒店,那张床。   张承逸看着挣扎的南清,难受得不得了,他怎么可能放手,怀里的可是南清啊。   “张承逸你放开我!别碰我!你是要想像上次那样强迫我吗?”南清刚说完这句话,就感受到了张承逸的力道松了好多,他迅速地推开了他,头也不回地跑进了房间,并且落了锁。   南清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脑海里的那份记忆不断循环着,门外传来了张承逸的声音,但是南清听不清,也不想听,他现在只想把张承逸隔绝在外。   包括声音。 第39章   南清还没睡醒,就被外面碰碰啪啪的声音给吵醒了,起初以为不是自家传出来的,直到纪靖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南清才从床上慌忙地爬了起来,连同睡衣都没有整理,就冲出了门外。   一出去,就看到纪靖和张承逸扭打在一起,身边全是掉落的东西,一片狼藉,南清瞬间一个头两个大。   “你们两个,一大早干什么!”南清边说,边上前把两个人分了开来。纪靖和张承逸身上都挂了彩,阴着脸。   “他为什么在你家?”   “他为什么会有你家钥匙?”   两道声音在南清把他们分开的刹那,同时响了起来。   南清并没有回答,转身看了一眼纪靖的脸,眼角嘴角都破了。   “你流血了。”南清说完就绕过张承逸走到了卧室,再次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瓶碘酒和棉签,从头到尾都没有给张承逸一个眼神,南清太了解张承逸了,不需要多问,就知道是谁先动的手。   “我先给你上药。”南清伸手仔细地把碘酒涂在了纪靖的伤口处,动作格外的温柔,生怕一不注意就流到纪靖的眼睛里。   张承逸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一边,看着南清关心着别人,小心地给其他人上着药,长久以来压在心里的情绪一下子就破壳而出,他甚至来不及多想自己曾经对南清做过什么,也来不及想自己到这里的目的是什么,眼前的画面太过刺眼,几乎烧光了他的理智,难听的话就脱口而出。   “我就说人怎么可能一下子就变了,原来早就找到情郎了?早就勾搭在一起了吧” 尽管张承逸努力压着自己的怒气,但是语气完全没有收住,那带着鄙夷的声音缓缓流进了南清的耳朵里,许是习惯了,南清居然不觉得痛了。   南清无所谓,可纪靖不会。   “你嘴巴干净点,以为人人像你一样吗?”纪靖想站起来了,却被南清按住了。纪靖气得眼睛都红了,不解地看着南清,可南清只是对他笑了笑,然后摇了摇头。   “张承逸,如果你没有别的事,就离开吧。”   张承逸眼里是南清的背影。   又是背影!又是背影!   他像是完全听不到南清的逐客令,怒气冲冲地走到南清跟前,用力地拽住了他的手腕,强行让南清面对自己,南清整个人一晃,手里拿着的碘酒落在地上,里面褐色的药水流了出来,让本就狼藉的地面更加的乱了。   张承逸这种带有强制性的动作,终是惹怒了南清,南清脸上立刻浮现出了怒气,“放开”两个字还没有说出口,纪靖比南清先一步动了手,张承逸躲闪不及硬生生地吃了一拳,紧接着手被纪靖强行掰开,拉着南清退后了一步,护在了身后。   “张承逸,放过南清很难吗!你心里只有我哥,为什么还要拉着南清不放!明明你身边有那么多人,少一个南清对你根本不会造成什么影响。”纪靖对着张承逸吼道,“我哥要是知道他拼命救下的人,变成了这样的人,一定会很后悔!”   最后一句话完全是冲着张承逸的脊梁骨去的,他的耳朵里传来了一长串的耳鸣声,他的眼前是南清和纪靖带着怒气的脸,两个人贴得很近,警惕地看着自己。   这是一幕多奇怪的画面啊。   张承逸想着。   自己就好像是个局外人,可明明南清和自己才是最亲密的人,他们有过最亲密的接触,有过很多交缠的回忆,明明南清应该站在自己身边的啊。   “张承逸,你有听到我说什么吗,请你现在立刻离开南清的家。”纪靖黑着脸说道。   张承逸的耳鸣声一下子被戳破了,声音无比清晰的通过空气传遍了过来。   张承逸张了张嘴,无法自控地说道:“你们两个睡过了是吗?什么时候在一起的?什么时候睡的?是不是还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就已经.....”   “张承逸!”南清打断了他的话,他的手抖得厉害,果然高估张承逸了,张承逸还是张承逸。   “给我留点念想吧。”南清说道,他的声音依旧是冷漠的,只是这一次夹带着颤抖,站在他身边的纪靖能很明显地感受到南清抖动的身体,以及微微晃动的脚步,他努力地握住了南清的手,好让他有支撑物站着。   “我没你想的那么脏。”   “纪靖,我们走吧,我不想在这里,带我走,马上带我走。”   纪靖看着几乎要溺水的南清,收敛了外露的刺,不再和张承逸有冲突,直接牵着南清朝着门口走去。   张承逸被那句“给我留点念想吧。”钉在了原地,久久地没有回过神,自从南清走后,他很少听到南清这般破碎的语气,看到南清这样绝望的眼神,一直到风把房门摔出震天响的声音,他才如梦初醒,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自己说了什么。   明明是来解决问题的,却被他再次搞砸了,好像一碰到南清,他就很容易失去理智,就像是星星之火瞬间燎原,没有一点点的防备。   南清下楼的时候几乎是纪靖扶着下去的,太丢脸了,所有之前在张承逸面前的硬气,在今天分崩离析,南清觉得自己又重新被剥光了,被张承逸看得一清二楚。   “南清没事吧,你脸色很差。”   南清打开车门坐了进去:“我没事,今天真是对不起了,连累到你了。”   纪靖系上安全带摇了摇头:“没事。我自愿的。”   车里的气氛因为这几个字,变得有些莫名其妙,南清别过头,咬了咬唇:“你今天找我什么事?”很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我和莫深联系不到你,就过来看看,莫深已经下飞机了让你不用担心,你待会给他回个消息,让他在国外也安心点。”   南清很庆幸自己能有这样的朋友,即便隔着这么远还惦记着他,低落的情绪缓和了几分:“昨天手机放在了桌上,张承逸在外面我就没有出去拿。”   “他怎么会在你家?”   南清看着车窗外的景色,把昨天的事重复了一遍。   纪靖生气地敲了一下方向盘:“他有完没完,最近几天还是别回家了,免得发疯又来咬你。我带你去乐队散散心吧,最近又有几首曲子,要不要听听?”   南清很轻的嗯了一声,收了目光落在了纪靖身上。   “谢谢你,纪靖。”南清说道   ----------------------------------------------------------------------------------   南木子鱼:   姐妹们你们熬到头了!现在开始真正的追妻之路才刚刚开始 第40章   两个人在乐队待了整整一天,音乐果然是最好的良药,早上的阴霾都随着这些音符消散了。   南清很喜欢纪靖打架子鼓的样子,那是他来自于内心的欣赏,肆意的模样,带着叛逆的纹身,翻转的鼓棒,富有节奏的敲击,混着贝斯和吉他的声音,每一个节点,都是捣鼓着他平静的心脏。   共鸣不需要种类的契合。   到了晚上,两个人和乐队成员打了声招呼,先开车走了,车开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   南清不解地问怎么了?   纪靖只是笑了笑,然后指了指天空,南清抬头顺着车顶地看去。隔着玻璃,南清看到了漫天的星星,夜幕中的星辰太过闪亮,这是城市中无法看到的星河,两个人沉默了几秒,默契地下了车,纪靖从车内的小冰箱里拿了两罐啤酒出来。   南清伸手接下,打了开来,有白色的泡沫伴着刺啦刺啦的声音,顺着罐口冒了出来,流到了南清的手指上。南清不觉得脏,撑着车子,坐到了引擎盖上,纪靖也跟着坐了上去,两个人相视一笑,易拉罐轻轻一碰,各自喝了一口。   苦涩的酒味在嘴里弥漫了开来,南清久违的觉得惬意。他很少有这种感觉,他撑着身子,仰着头,迎着夜风,头发在很轻微的晃动,有些细碎的头发遮住了他的眼睛,即便这样,眼里依旧是星空上的荧点,璀璨的如同阳光下的波光。   南清把啤酒一饮而尽,随意地抹了一下嘴巴,直愣愣地躺了下去。   “冬天能看到这样的星星,不容易啊。”南清感叹道。   纪靖歪着头看着南清,然后收回视线,把目光重新放到了天空上:“是啊,不容易。”   周围的植物还在沉睡,所以只有风在孤独地演奏着,南清闭了闭眼睛,极为享受地听了一会儿,然后张了张嘴,有好听的哼唱声从他嘴里发了出来。   很轻但是伴着风声,格外的有感觉。   纪靖是第一次听南清唱歌,出乎意料的好听。   南清的声音像是潺潺的流水,很干净,也很空灵。纪靖听着南清循环的哼唱,到了后来自己也情不自禁地跟了进去,都是学音乐的,不需要指点,自然而然就契合了。   风声、星辰、音乐,那是所有城市中得不到的意外。   哼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来,反正两个人突然相视,然后突然就笑了起来。   纪靖目不转睛地看着南清,开口道:“南清,看到你开心,我也很开心。”   南清一愣,笑容微微收了一点:“纪靖,今天我要好好谢谢你,你真是个很不错的朋友。”   纪靖依旧笑着,但是撑在身后的手很不自然地动了一下,他别过头,从引擎盖上跳了下来:“你也是个很不错的朋友。我们回去吧。”   转身的时候,纪靖脸上的笑收敛了大半,漂亮的眼睛里,是压抑不住的难过。   一路无话。   快到的时候,车停了下来,南清惯性般地向前冲去:“怎么……”   “了”字还在唇齿之间,南清却戛然而止,他看到纪靖低着头,握着方向盘的手格外用力。   “纪靖?”南清隐约察觉到了些什么,他紧张地捏住了自己的衣角。   纪靖没有马上开口。   过了几分钟,他才缓缓抬起头,然后转身看向南清:“南清,你知道的,我喜欢你。”   南清的心脏一下子被拽紧了,落在纪靖脸上的眼神开始躲闪,他不知道该落在何处。   “南清?”看着南清的样子,纪靖的心一点点往下坠着,他知道自己唐突了,也知道自己现在这样的做法很不妥,但是看着南清和自己划清边界的样子,实在太难受了。   两个人僵持了几秒。   车内的环境有些窒息。   “纪靖。”南清的手松了开来,晃动的视线逐渐聚焦在了一起,“对不起,我……”   南清不知道怎么说,他其实已经拒绝过了,无论是间接的还是直接的。可他并不想三番五次这样做,因为纪靖会很难过,他知道那种感觉,所以感同身受。   他想用最柔和的方法来安排他和纪靖的关系,可在僵持的几秒里,他毫无头绪,兜兜转转只能给三个字。   对不起。   又是一片寂静。   呼吸起伏着,或浅或重的在狭小的车内弥漫了开来。   纪靖盯了南清好一会儿,在眼睛红之前,转回了身,重新启动了车子。   在下车前,南清突然开口道:“纪靖,有时候朋友比恋人更长久。”话没有说得很直白,委婉到近乎温柔。   纪靖许是调节好了情绪,脸色好多了,听到南清这般说,点了点头,带着笑意地说道:“是啊。”   纪靖领着南清来到了客房,两个人互道了晚安就散了,南清入睡很快却睡得不是很舒服,做着乱七八糟的梦,第二天醒来,头有些重,不知道是没睡好还是酒精的原因。   南清洗漱好,迷迷糊糊地下了楼,结果路过客厅的时候看到张承逸坐在沙发上在正在和一个人聊天。南清只是呆了一秒,紧接着整个人瞬间清醒了过来,可哪怕是清醒的,南清的大脑依旧做不出任何反应,他直勾勾地盯着张承逸的侧脸,全身上下的毛孔都炸了开来。   张承逸为什么会在这里?   南清恍惚地上前走了一步,一不小心碰到了摆台,发出了不小的声响,然后他就看到张承逸朝着他的方向看了过来,一脸如我所料的样子,张承逸目色很深,盯着南清看的时候,南清感觉自己就要被眼前的人给吞下去似的。   过了几秒,视线盲区走出来一个人,是黑着脸的纪靖,他走到南清身边有些抱歉地说道:“我不知道他会找过来。”   南清思绪没有回归,下意识地嗯了一声,他没有想到张承逸会这么阴魂不散。   纪靖还想说些什么,另一个人的声音从不远处响了起来:“是家里的客人醒了?”很中厚的声音,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严肃语气。   纪靖推了一下南清:“去吃早饭。”神色有些紧张。   南清被这么一推,游荡在外的思绪终于归位了,他抬头看了纪靖,立刻从他的表情中读出了些什么,可南清还没动一下,张承逸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没有半点犹豫向南清走来。   “我带他出去吃吧,在这里打扰你一夜,真不好意思。”   纪靖的脸色变了变,看着已经走到身边的张承逸,双眼满是怒气。   “南清,你也不想打扰纪靖和他父亲吧,他们已经好久没有见面了。”这话一语双关,张承逸看着南清的眼神充满着自信,仿佛已经笃定接下南清的决定。   果然一下秒,南清说道:“打扰了。”纪靖的父亲在视线盲区,张承逸和纪靖又挡在了前面,南清看不到他的样子,只能放大了声音。   那人只是回答道:“下次再来。”虽然是客气的话,但是不难听出里面的疏离,南清不知道张承逸和纪靖的父亲说了什么,但一定不会是好话,不然纪靖不会是这样的表情。   张承逸得到了满意的恢复,回去和那人道了别,再次走出来的时候直接上手擒住了南清的手腕。纪靖想上前阻止,手还没伸出去,却被里面的人喊住了。   “纪靖,他们自家的人事,你就别馋和了。”纪靖的手停滞在了半空中。   “过来。”那人说道。 奇*书*网 *w*w*w*.*q*i*s*u*w*a*n*g . c*o*m   南清看着挣不开的手,不想让纪靖为难,只好对着纪靖安慰地说道:“别担心。”   纪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说道:“好,要是有什么事就打我电话。”   南清笑着点了点头。   张承逸不想让南清继续和纪靖聊下去,牵着他直接往外走去,南清一路被牵着走到了外面。快走到车边的时候,南清才冷冷地开口道:“牵够了吗?”   张承逸向前走的脚步停了下来,直白地说道:“没有。”   南清并不想他和过多的交流下去,动了动自己的手:“放开。”   张承逸这一次居然乖乖地放开了,两个人对立地站着,南清没有逗留的想法,在张承逸放开的那一刻,已经转身,可他没有想到张承逸会说对不起。   这让他向前的步子停了下来。   冬天的风很冷,那句对不起随着刺骨的寒风,钻到了南清的身体里,南清觉得四肢有些发僵,他拢了拢自己的外套,强迫自己动起来,他又抬了抬脚,这次还没落地,身后突然传来了撞击,说是撞击却没有让他受伤。   然后南清那有些泛冷的身体,开始有点回暖——张承逸从背后抱住了他。   南清还未有所动作,就听到身后的人自顾自地说着话:“对不起,南清。昨天的话,对不起。之前的强迫对不起,那几年,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南清被用力地抱着,他有些难以理解地眨了眨眼睛。   张承逸是在说对不起吧。   他是在道歉吧。   南清想说些什么,可身后的人没有给他半点机会。   随后他便听到,张承逸无比认真地说道。   “我爱你,南清,相信我。” 第41章   南清被迫靠在张承逸的怀里,被迫听着他自以为是的深情告白。浑身上下的毛孔,都因为这些炸了开来,他努力地让自己不情绪化,可那靠近耳畔的气息,无不在凌迟他。   我爱你……   相信我……   南清看着眼前没有生机的枯枝,干瘪着身子,虚弱地佝偻着,那些有气无力的动作,都是风的恩赐。此时萧条的景象,配上这惹人耳朵的告白,显得有些滑稽和不应景。   “南清。”张承逸的话终止在了南清的名字上。他当然感受到了怀里人的僵硬,在南清没有回应他的前提下,他不想放开。   过了几分钟,或者更长的时间。那长久未动的人,终于有了那么一点反应。   只是这反应,让张承逸的心底一凉。   南清的肩膀很轻微地抖了一下,紧接着传来了一阵笑声,很轻也很快,短促一声随即就消失了。   “张承逸你真的好有趣。”南清什么动作都没有,甚至没有一点点挣扎的幅度,任由张承逸抱着,不抗拒。可正是因为这样,张承逸才觉得怀里的人在一点点消失,一点点不见。这种不是物理肉眼上的离开,是某种摸不到看不到的东西的消逝。   这比歇斯底里的反抗更加让张承逸害怕。   “我想要的时候,你一点点也不愿意给我。”南清说道,“现在我不想要了,你告诉我,你爱我?”   张承逸手上的力道随着南清的话,越来越松。   “你说,你好不好笑?有不有趣?”南清语调微微上仰着,带着一点一点笑意,“张承逸啊。”   南清向前了一步,很轻松地逃脱了张承逸的怀抱,他转过身双眼看着张承逸。   风突然大了,紧接着有东西从云层中落了一下来。   是雪。   下雪了。   南清指了指自己:“我不是纪黎,你看清楚了,我不是他。所以不要爱我,因为你爱的不是我。”   “南清。”张承逸脚步动了动,出于本能地朝着南清走近了一步,他的嘴唇很轻微地发着抖。   纪黎,南清。两个名字,四个字,现在成了绞断张承逸的绳索。   南轻抚去落在睫毛上的雪籽:“在我知道自己是替身之后,张承逸,我们两个人再无可能。”   “南清,喜欢纪黎这件事我无法否认,曾经把你当做替身这件事我也不辩解。可是,可是,我爱你也真的。是我知道得太迟,明白得太晚。”张承逸有些着急,话说得很快,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南清甚至听到了那么一丝丝的哽咽。   南清拢了拢身上的外套,尽量把自己包裹得紧紧地,可能是风太大,或者是突然下雪了,南清觉得自己冷极了,从内到外,每一个细胞都要冻僵了。   他想赶快回去,他想回家。   “张承逸,你刚刚是不是让我相信你?”南清问道。   张承逸迫切地点了点头。   雪慢慢变大了,掉在地上不再很快的融化。   张承逸隔着雪,看着雪中的南清,那张好看的嘴巴一张一合的。   他听到南清决绝又坚定地说道。   “我不相信你。”   南清说完这几个字,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就好像把所有的可能都亲自绞杀了。   南清怎么可能会相信张承逸的话,他在张承逸身边那么久,张承逸都没有说一句我爱你,反而在他离开后,幡然醒悟,突然发现。   这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事发生。   况且纪黎是谁?   那是张承逸从小喜欢的人,是一个善良到宁可自己死,也要把张承逸救下的人。   纪黎是张承逸的爱而不得,是张承逸的愧疚,是张承逸永远不可能抹去的存在。他会一直长在张承逸的心脏中,始终如一地占据着一部分。   张承逸不可能放弃爱纪黎的,怎么可能呢?   南清思绪逐渐归为,朝着张承逸笑了笑,最后说道:“别再见了。”   张承逸是看着南清消失在自己视线里,他本可以上前,像之前的无数次一样,带走南清,可这一次,他犹豫了,或者说不敢了,因为他发现无论他做什么,仿佛每一次都在把南清推得越来越远。   南清在路边打了一辆车,因为雪渐渐大了,车开得有些慢,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到饭点了,南清没有立刻回家,在便利店随便泡了一碗方便面,应付了事,他带着一身的方便面味回到了家,只是他没想到原本应该狼藉的地面被打扫干净了,连同碎片的垃圾都不见了,地面甚至拖过了一遍。   南清也是只呆愣了一秒,径直走到沙发上坐了下来,最近几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无论是张承逸还是纪靖都给了他不少压力。   他有些疲惫地靠在柔软的沙发上,盯着有些发霉的天花板。   张承逸一定还会来,这是毋庸置疑的,南清真的没有什么精力再去应付他了,每次和张承逸见面多少都会出点事,况且张承逸的攻势一次比一次强烈,说的话一次比一次出乎他的意料,倒不是怕自己心软,只是单纯觉得烦。   他现在只想和过去说再见,不拖泥带水的再见,   至于纪靖……   纪靖的喜欢太过明显和直白,并且大有你不答应就猛烈攻陷的架势,南清真的不想因为这种事和一个什么都契合的朋友疏离。可是转眼又想,纪靖喜欢自己,而自己还和他保持着亲密朋友的关系,无论对他还是对着自己而言都是不妥并且不负责任的。   南清知道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是什么样的状态,南清对纪靖的一些朋友上的行为,在纪靖眼里可能会变了味道,会是一种邀请,也会是一种变相的暧昧。   南清并不想纪靖越陷越深,那种深陷泥潭是什么感觉他太清楚了,非常不好受。   南清缓缓闭上了眼睛,思量着轻重和结果,过了几分钟他才一点点地睁开眼睛,他坐了起来,又慢慢站直了身体,走向卧室,走到柜门前,也只是秒针滴答一下的时间,柜门被打开了了。   南清把行李箱拿了出来.......   没错,他得离开,不告诉任何一个人。这个念头一旦起来,就没有了任何阻止的理由和意义,南清的行李不多,半个小时就整理好了。他把行李箱立了起来,把大提琴背到了背上。   其实南清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他的决定很突然,没有任何规划,甚至没有目的。但正是因为这样,南清才更该走,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的目的地,别人更加不会知道。   因为这是他的临时起意,没有任何蛛丝马迹的残留。   ----------------------------------------------------------------------------------   南木子鱼:   老婆跑啦 第42章   纪靖送走父亲后,就立刻给南清发了一条信息,问他是否到家了,张承逸有没有为难他。南清没有回,纪靖全当他没有看到。   可这条信息一直到晚上都没有回复,纪靖隐隐觉得不安,于是就打了个电话,电话却是关机的状态。他想也没想就穿上外套朝着门口走去,可一开门就看到门口站着两个西装革履的人,是他父亲身边的保镖,纪靖头疼地看了他们一眼   他差点忘了,明天还要去见什么陈小姐。他父亲防止他临时变卦逃走,派了两个人看着他。   “我现在有事,要出去一趟。”纪靖说着就抬脚向外走去,果然他刚跨出去,那两个人一动,笔直地站在纪靖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我说了,我有事,要出去。”纪靖语气冷了几分。   那两个保镖不动如山,也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就这么站着,光源被挡住,黑压压的一片,让人莫名不舒服。   纪靖看着不苟言笑的两个人,心道,不愧是父亲的人。踌躇再三,只好选了个谨慎的退路,他不知道张承逸对他父亲说了什么,但是从他父亲的谈话和此刻强硬的态度,约莫猜到了。   肯定是自己的性向。   不然也不会这么着急地带他去见什么陈小姐。   张承逸果然有手段,知道怎么拿捏别人的七寸。   纪靖有些赌气地摔上了门,现在他只能等见那个陈小姐,再去找南清。   第二天,纪靖被强制套上了正装,头发也被打理得一丝不苟,甚至连同耳边的纹身都用遮瑕给挡住了,准备好一切,纪靖就被“请”上了车,在他父亲的监视下,被迫进行了一场食不知味的中饭,说实话陈小姐真的不错,长得好看,行为举止也很得体,只是纪靖心里有人,即便没有人,他也无法喜欢上一个女性。   好不容易熬到中饭结束,陈小姐却邀请他一起去美术馆,纪靖为难地看着她,很想拒绝,可邻座的人就是父亲安排的,他只好点头同意,等逛完美术馆已经到了饭点,纪靖可以看出陈小姐对自己还是挺满意的,在她提出吃晚饭前,自己先委婉地拒绝了,陈小姐一愣脸色变了一点,聪明的女人立刻明白了纪靖的意思,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和纪靖道了别。   纪靖任务完成后,转身走到路边那辆白色的汽车边,敲了敲车窗,车窗缓缓降了下来,里面的人很恭敬地喊了一声少爷。   纪靖:“现在我要办我的事,别跟着我,你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车里的人的一副想要下来的模样,纪靖按着车门,整张脸沉了下来:“现在是在外面,我并不想闹出很大的动静。”   不是威胁,却是警告,车里的人果然没了动静。   纪靖收了视线,在路边随便拦了一辆车,直接去了南清住的地方。   到了楼下,纪靖掏出电话一边打一边朝着楼上走去,电话那头一如既往是冰冷的机械声,那一句句关机,惹得纪靖心头烦躁,他有南清家的钥匙,为什么有,是莫深给的,但是他没有贸然去开,怕发生之前的事。   纪靖敲了敲门,站在漆黑黑的楼道上等着,门缝里没有光,也没有动静。纪靖又敲了敲……   不安的情绪慢慢地又上来了,纪靖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掏出了钥匙,锁扣打开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弥漫了开来,伴随着开门的声音,铺天盖地的诡异感朝着纪靖卷卷而来,他看着漆黑一片的房子,伸手打开了墙边的灯,然后试探性地喊了一声南清的名字。   可房间里无人回应。   纪靖站在玄关处只是犹豫了一秒,就朝着南清的卧室走去。   “南清?”卧室的门没有关紧,纪靖抬手就推开了。   卧室里没有人,敞开的衣柜空无一物,在月光下散发着冷白色的光。   打不通的电话。   空无一人的房间。   干净的衣柜。   纪靖环视了一下。   没有看到琴。   有两个念头疯狂在纪靖脑海里冒了出来。   要么南清离开了。   要么南清被张承逸强硬带走了。   但是直觉告诉他第一个念头才是真的,因为张承逸不可能带走南清的同时,再替他收拾随手可买的衣服。可即便这样,纪靖依旧带着侥幸,自私想往第二种可能靠近,因为只有第二种他才可以有办法再把南清带出来。   纪靖在意识到这点后,立刻转身跑到了楼下,打通了莫深的电话。   莫深那边应该是刚起床,语气有些慵懒。   “莫深,南清有联系你吗?”纪靖跑得气喘吁吁,跑了一段路才打到车。   莫深听着纪靖的语气有些奇怪,立刻正色地问道:“没有啊。怎么了?”   纪靖张嘴刚想说南清不见了,可下一秒他停住了。   莫深在国外,即便告诉他,他也没有办法找到南清,他正在筹备音乐会,这次如果顺利很有可能会成为首席,这时候的莫深不能分心,纪靖咬了咬唇,平息了一下胸腔里气起伏的气息,才缓缓开口道:“没事,就是南清和我说他最近一段时间要找新的工作可能会很忙,我以为他和你说了。”   对面的沉默了良久:“所以你打电话过来,特地来问这个?是不是南清出什么事了。”   纪靖心里骂着自己,大脑在疯狂思考,试图来弥补这个拙劣的谎言:“不是……就是……有一件事拜托你。”   “什么事?”   纪靖突然灵光一闪,开口道:“我想看你表演,你能搞到前排的票吗?我还没有看过你在舞台上弹钢琴样子。”   电话那头又开始沉默,纪靖听到莫深的呼吸深略微沉了一点。   正当他以为这个谎话又要被拆穿时,电话那头的人终于说话了。   “好。”莫深说道,“到时候给南清寄的时候把你那张也寄过来。”   纪靖见蒙骗过去连忙嗯了几声,说了一声再见就挂了电话。   车已经汇入了最繁华的商业区,挂了电话的纪靖和刚刚打电话的人简直判若两人,好看的眼睛沉着目色,像是一滩渲染不开来的黑墨。随着车子地停下,纪靖走出车门,他看了一眼大楼,付了车钱以后,朝里走去。   大楼里的人都认识纪小公子,没有人阻拦,却在去往张承逸办公室的路上被拦下,那个忠心的秘书,不允许在没有安排和询问的情况下进入董事长的办公室。   于是纪靖不得不站在门口等那位秘书去询问情况,他不怕张承逸不见他,他怕自己在这样长久的等待中失去耐心和理智。   大约过了几分钟,秘书次才从里面走出来,示意纪靖可以进去了。   纪靖二话不说朝着办公室走去。   张承逸见纪靖进来,微微抬起头,整个人依旧是一副一丝不苟的模样,唯有脸上淡下去的淤青告诉着纪靖,之前和他扭打在一起的人是张承逸。   “找我什么事?”张承逸问道,紧接着收回视线,手里握着的鼠标开始发烫,他一想到纪靖和南清有那么亲密的关系,一想到他手里还有南清家里的钥匙,压在身上的怒火就会控制不住地升起来。   张承逸现在还愿意和纪靖保持着礼貌的谈话,已经是他长年沉淀下来的素质和忍让,也是纪靖身为纪黎弟弟的优待。   “南清被你藏在哪里了?”   “什么意思?”   纪靖盯着张承逸,生怕错过他撒谎的微表情:“我说的什么意思,你不明白吗?张承逸放过南清这件事对你来说很难吗?”   张承逸站了起来:“什么叫南清藏在哪里了?南清怎么了?”   不愧是张承逸,立刻在纪靖的话里找出关键。   纪靖双眼一动不动地看着,企图在他脸上找出演戏的痕迹,可没有,张承逸满脸疑惑,皱着的眉居然还看出了几分心慌。   “纪靖,南清怎么了?”终究是没能伪装好自己,见纪靖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再次询问的语气没了绅士的模样,夹杂了威胁和质问。   纪靖本来情绪就不好,张承逸的反应坐实了他第一个想法,这让他不安和自责,他张了张嘴对着眼前这个他恨之入骨的男人说道:“张承逸你已经夺走我的哥哥了!你还要逼走南清吗!”   张承逸上前的步子停了下来,这句话里的两个名字是张承逸跨不过的坎,他语气瞬间冷了下来:“什么意思?”   纪靖苦笑了几声:“他好不容易找到工作,你把他逼得把工作辞了,他不容易有个家,你又把他逼着不得不离开。张承逸你的喜欢真是太可怕了,能让死,也能让人消失。”   纪靖知道张承逸的禁区是干什么,他也知道张承逸会看在纪黎的面子上不会对他做过分的事,于是他残忍地往他心窝里捅,想让他不得安生。   张承逸的表情带着隐忍的痛苦,这些话有实质性地伤害到了他,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不被纪靖的话影响到,否则他无法好好思考。   “什么叫南清离开了?消失了?”张承逸问道。   纪靖靠近了几步,两个人身高差不多,形成了很直白的对视:“南清他不见了,被你逼的。”   最后的刀片落下,恍如那夜大雨,那个森林。   张承逸在疯狂地奔跑,却没能救下纪黎。   而这一次,依旧是他,他把自己的爱人亲手扼杀,亲手抹去。 第43章   “什么叫不见了!什么叫不见了?”张承逸伸手拽住了纪靖的领子,“什么叫不见了?”   纪靖看着眼前面容略微扭曲的人,嘲讽的笑了笑:“张承逸你连不见了都无法理解吗?不见了就是找不到了。”说完没有半点犹豫地一把推开了张承逸。   张承逸踉跄地后退了一步,紧接着下意识地朝着门外走去。   谁知身旁的纪靖开口道:“不用去了,我去了他家,大提琴不见了。”   张承逸的脚步一停,手腕上价值不菲的手表发着沉稳的滴答声,张承逸站立了片刻,然后有些僵硬地转过身,若有所思地看向了纪靖,仿佛在这短短的转身之间,抓住了什么可以得以喘息的东西,张承逸的脸色稍缓:“南清真的只是因为我才不见的吗?”   原本神色正常的纪靖脸色一变。   “南清的朋友很少,不会想失去任何一个的。纪靖,南清真的只是因为我才离开的吗?”   纪靖的手指下意识地动了动,他那么聪明怎么会不知道南清离开的理由,也清楚地知道有一部分肯定和自己有关,可他不想承认,只好把矛头对准暂时什么都不知道的张承逸。但是他低估了张承逸对南清的了解。   他没想到从来不在乎南清的张承逸,可以如此直白的剖析南清的内心。   “所以说你如此生气地来到我办公室,对着我指手画脚的资格是什么?你不也是促成了他离开的理由?不是你在逼着他接受你对他的喜欢,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你和我一样。”   两个人蓄势待发,矛头互指,谁也不愿意退让,也不愿意承认自己把南清逼到这种境地。不理智的情绪早就弥漫开了,假装的镇定在互相自责的言语中一点点裂了开来。   谁先开始动手的没人清楚,又是没有章法地扭打,这次不是在南清家,更没有南清的阻拦,打得比上次凶狠很多,直到放在茶桌上的茶杯噼里啪啦地落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门外的秘书才带着保安匆忙地冲了进来。   保安费了好大劲才把两个人分开,两个人都流了不少血。秘书镇定地找来了家庭医生,打完一架的两个人理智了很多,坐在沙发的两头,面色沉重地让医生处理着伤口。   冷静下来得两个人,第一时间就是去找南清的下落。   不知道是因为太疼还是心里挂着事,张承逸的眉毛紧紧地皱在一起:“你现在去查一下南清在哪里,飞机场,高铁站,火车站,城际列车都要查。”   秘书毕恭毕敬地站在一边听着张承逸的吩咐,等张承逸交代完就退出了办公室。   纪靖也在低着头摆弄着自己的手机,他没有张承逸这么大的交际圈,但是却很多音乐上的好友,南清那么喜欢音乐,难保会在换地方之后去从事音乐上的工作。   伤口处理完之后,纪靖一言不发的就走了。   张承逸顶着一脸的伤,把工作收尾后,立刻去了南清的家,即便纪靖明确地说过南清不见了,他还是想亲自去看看,到的时候门居然没有关,这让他欣喜若狂,以为是南清回来了,可当他走进去,绕了一圈后,那种欣喜感渐渐褪去了,事实证明,很有可能是纪靖忘记关门了。   他看着空无一人的房子,喉咙有些发酸,南清离开没多久,房子里还有满满的生活气息,甚至在卧室还残留着南清的气味,房子给人一种还在等待主人回来的错觉,就好像南清只是下楼倒了一下垃圾。   张承逸有些无力地瘫坐在沙发上,眼皮有些烫人,他只能闭着眼睛来缓解这种感觉,沉默地久坐在在安静的房间里。张承逸一动不动地保持着一个姿势,不知道在想什么,整个人像是僵直了一样,没有反应,不知道的还以为睡着了。   过了好久,他才有了动静,喉结上下滚动了一番,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几乎是匆忙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紧接着步履混乱地朝着门口跑去,还不忘替南清关上门。   张承逸几乎是飙着车回家的,一下车没有往房子里走,反而走向花园,天色已经暗了,花园里的灯并不能把整个院子照亮,张承逸有目的地跑到一处地方,然后打开手机里的手电筒,跪在地上开始找起东西来,他穿着西装,这个姿势看起来格格不入又特别好笑。   他只是还原了曾经南清还在时,院落的模样,可播种的种子没有那么快长大,张承逸也没有在南清离开后找佣人来打了这片花园和房子,他觉得外人进来会破坏某种平衡,所以说硕大的院落和高高的别墅,此时此刻增加了孤寂感,那无人处理的枯草也给张承逸寻找东西带来了巨大的麻烦。   时间一分一分秒过去了,张承逸依旧固执地跪着,他的手里满是淤泥,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长出来的荆棘刮伤的伤痕,西装上也全是污渍,在寒冷的冬天他的额头已经开始分泌出细细的汗,全身能露出来的肌肤都是通红一片,一看就是被冻得。   “东西呢,东西呢。”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含着很明显的焦急,“怎么会不见,我记得我就扔在这里的。”   张承逸有些绝望,他在想自己为什么要因为那些所谓的自尊,把南清送他的东西丢出窗外。   他觉得自己愚蠢极了。   东西丢掉只需要短短几秒,找起来的时候时间却如此漫长。   手电筒小小的光晕在草地上一圈一圈地出现,那站立在院落中昏黄并不明亮的灯,并没有起到照明的作用,反而制造出一大片的阴影,那是张承逸投射到草地上的影子。   就在张承逸快要因为找不到东西而崩溃时,某个小小的角落里,被手电筒照到的小小光圈里,躺着一样曾经被张承逸丢掉的东西,它身上盖着一片枯败的叶子,那个无意间照射的光晕很明显的颤抖了一下。张承逸在看到的刹那,就站起来跑了过去,他抚开叶子,迅速地从地上把那块怀表捡了起来。   怀表遭受过丢弃,雨淋,雪落,身上早就伤痕累累,有铁锈,有裂开的玻璃,张承逸有些无措地看着手心的怀表,往事就在此刻蜂拥而至,所有的一切清晰地在他的大脑里一一闪过,他目光失神地收回视线。   这块怀表像极了南清,上面的痕迹仿佛就是南清在这几年所遭受的事情,这些都是他亲自赋予南清的。   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在晃动,像是水。   这一刻他才彻底明白自己对南清做过什么。   有什么东西顺着他的脸颊流下来。   张承逸紧紧握着怀表,眼里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着,他带着哽咽的声音捏着怀表,一遍又一遍地说着对不起。   即便南清听到过这三个字,但是此时的对不起才是真的对不起。   可一切都太迟了,南清听不到,也无所谓了。   ----------------------------------------------------------------------------------   南木子鱼:   哭的大声点 第44章   南清没有目的地地来到一座城市,下车的时候付了好几千的车费,没错,南清怕被人找到,直接打车上了高速。   司机问他目的地是哪里,南清说不知道,让他往前开就是了,然后过了一会儿,转头又说道如果他可以看到一朵红色的花,那么下一站就是他的目的地。   司机像看傻子一样看了他一眼,最终看在钱的分上什么也没说。   高速公路本就花少,再加上冬天,红色的花着实太稀有了,这一开,开走了几千的钱。   因为是没有目的性的,所以房子,工作什么的南清都是没有考虑进去,他有些茫然地站在高速公路的出口处,有些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这座城市的风特别冷,这让南清不得不从行李箱里掏出衣服,周围的植被有些稀疏,掉光了叶子,光秃秃的,大冬天的晚上路过的车也非常少,给人一种萧条和死气沉沉的感觉。   南清随便找了一个宾馆住了下来,他一躺下就睡着了,近段时间的疲惫蜂拥而至,睡意来势汹汹,竟然一觉睡到了大中午。   南清并没有着急去找工作,他自己在大学期间攒了不少钱,可以靠这些积蓄度过几日的。   他吃了个中饭,就开始窝在被子里查看这个城市的资料,他需要了解,才能生活下去。然后又用了一下午的时间找了找房源,等他眼睛离开手机,抬起头的时候,天色已变得金黄,漫天金色的火云,层层叠叠地挂在天空,像是饱满充满汁水的果粒,周边是逐渐暗下去的金边,从耀眼到昏黄,过渡般的发展了开来。   南清觉得很美,便拿出手机拍了一张。   随后就套上外套下楼去吃饭了。他和前台小姐姐打了声招呼,小姐姐红着脸提醒他夜市开始了,会很热闹,昨天南清到宾馆的时候前台的小姐姐给他倒了一杯热水,这让南清对这城市瞬间充满好感。他笑着点了点头,说了声谢谢。   夜市离宾馆很近,还没到就听到热闹的声音随着风传了出来,南清去过夜市,但是这边的夜市好像格外不一样,最大的特点就是大,多,放眼望去竟然无法看到尽头,密密麻麻地摊位你挨着我,我挨着你,还时不时会冒出摊主叫卖声,不是普通的叫卖,还带着唱的形式,语调婉转,忽高忽低的。   这种热闹很快感染到了南清,他走到一家饮品摊,摊主是个很年轻的男人,眉目俊朗,看到南醒过来立刻笑着问道:“喝什么?”   南清看了看单子,随便点了一杯柠檬水,男人迅速动手做了起来,冰块被他用木棍徒手捣碎,有不少冰渣子飞溅了出来,有些还溅到了南清手背上,凉凉的。   南清目不转睛地看着,男人动作娴熟,很快一杯柠檬水就做好了,倒在了一只淡蓝色的透明杯子里,柠檬水里放着薄荷叶,配着蓝色的外壳,看起来特别像夏天。   南清尝了一口味道不错,很清口。他在夜市一边逛一边吃,差不多逛了两个小时就回去了,回去的时候洗了洗个澡,又看了一会儿房源就睡了。   之后几天南清一直在寻找适合的房子,终在于第四天的时候找到了对眼的,地理位置很好,周围有地铁,商店什么的,甚至连同医院都很近,水电费也不是商用的。   就是房子不是很大,不过他一个人住就够了,看对了眼就马上签了合同,押一付三,立刻住了进去。   住房的问题解决了,这个押一付三准时让南清的钱包扁了不少,南清有想过从事音乐这块地工作,可是他怕张承逸找到他,便放弃了这个念头。   找工作比房子难,南清整整半个月都没有找到自己喜欢满意的工作,他只好每天晚上背着大提琴去公园或者人流量大的广场拉大提琴,好在南清有一副好皮囊,拉大提琴又是专业的,每天多少都能赚一点,只是一直这样子也不是个办法。   这天晚上南清依旧背着琴来到广场上,今天的他穿了一件白色的毛衣,和一件很大的羽绒服,因为外套太厚重了,非常影响拉琴,到了之后他就脱了衣服放在了琴盒里,然后坐在广场的喷泉旁边开始调大提琴的音。   已经是一月份了,天气也逐渐越来越冷,不知不觉就下起了雪,南清皮肤本来就白,再加上白色的毛衣和突然下起来的雪,整个人看起来像极了突然从森林里冒出来的白色精灵。   他的眉毛没过一会儿就沾上了雪,一点点随着南清的体温慢慢融化,南清像是没有感受这冰冷的触感,垂着眼睛,认真地摆弄自己的琴。   人一向对美的事物莫名没有抵抗力,当南清的琴拉出第一个音的时候,周围的人逐渐就靠过来,南清旁若无人地拉着琴,对周围的注视熟视无睹,他沉浸在自己的音乐中,指尖跳跃的音符,随着风雪,飘荡在空中,一切仿佛静止了,像是定格的照片。   突然在这个原本属于南清的音乐中,跑进来一个高音,南清垂着的眼皮微微抬了起来,他的身侧不知道什么的时候站着一个人,是个很年轻的男人,皮肤白得有些病态,连同头发,眉毛,睫毛都是白的,像是被雪孕育出来的人。   他正侧着脑袋,架着小提琴和南清合奏着。那人似乎感受到了南清的目光,看了过来,他的瞳色很淡,对着南清微微一笑,那人长得太好看了,这个笑,差点让南清拉错一个音。   这场合作异常顺利地结束了,那人还特别绅士地鞠了躬,南清还来不及问他的名字,就看见他蹦蹦跳跳地跑到一个男人身边,不顾任何人的眼神,直接扑到了男人的怀里,男人还抱着花,只能单手搂住了他的腰,不知道在说着什么,男人伸手摸了摸他的脸,然后很自然地把自己的围巾拿下来,围在了他脖子上。   南清和他们隔着一定的距离,再加上慢慢变大的雪,南清看不太清两个人的表情,他有些失神地望着,一直到他们两个人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他才略带慌乱地收回视线。   之后他又拉了几首就结束了,今天实在太冷了,手指有些僵硬,看着琴盒里不错的收入,他缓缓蹲下身子把钱放到了兜里,穿好衣服,小心翼翼地把琴放到了琴盒里。   回去的路上路过一家花店,南清鬼使神差地停了下来,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拢了拢衣服走了进去,推门的时候门上的风铃发出了丁零当啷的声音,里面的人抬头看了过来。   南清拉了拉滑下去的琴袋,笑了笑,问道:“请问,你们这里需要工作人员吗?” 第45章   张承逸这段时间根本就没有睡过好觉,哪怕睡着了,大脑都在拼命做梦。会梦到小时候的雨夜,他在疯狂的奔跑,梦到自己父亲临死前拉着自己的手把公司托付给他,梦到纪黎的尸体,梦到南清决绝的背影,每一次醒来背上都是黏糊糊的汗水,昏沉疼痛的大脑会有那么几秒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   他觉得很痛苦无论是精神上,还是生理上,整个人就像是被挤进到一个狭小的空间,他瑟缩在那里,四肢的不到伸展,只能僵硬地保持着一个动作,直到麻木,直到什么也感受不到,他空空如也,宛如一个躯壳,灵魂被悬挂起来,飘荡着始终不肯落下。   夜真的太长了……   张承逸又在梦里惊醒了,他猛地坐了起来,挂着一身的汗长,喘息着,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渐渐缓过来,他睁着眼睛,看不清黑夜的景色,只能用耳朵获取窗外微末的风声。   距离南清离开已经快一个月了,张承逸几乎动用了所有的关系,却始终找不到南清的踪迹,机场,高铁站,火车站甚至连同大巴车他都去找人调查了,可是依旧杳无音讯,根本查不到南清出去的记录。起初张承逸还在自我安慰,安慰自己,南清可能还在这个城市,并没有离开,可是又是半个月过去了,还是没有激起一点水花,南清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没有一点蛛丝马迹。   张承逸从来没有想过,南清会躲得那么好,连同给他寻找的痕迹都没有留下。   这一次南清亲手开启了棋局,而被将军的人从南清变成了张承逸。   缓过来的张承逸,思绪也逐渐开始清明起来,他撑着自己的身子从床上爬了下去,然后走到浴室冲了一个澡,他用的沐浴露依旧是南清经常买的那种,是很淡的小苍兰的气味,这个澡张承逸冲得特别久,雾气撑**整间浴室,水流声停止了,空间里弥漫着沐浴露的气味,张承逸像是感知不到冬天的寒冷,静静地站着,一切就好似定格了。一直到浴室里的气味渐渐淡去,他才拖着被冻红的身子,重新回到床上。   他看了一眼时间,凌晨两点,他好像习惯了一样,把被子往身上拢了拢,然后重新闭上眼睛开始重新酝酿睡意。   再次睡去醒来也不过短短两小时,四点的冬天显得格外的冷清,窗外依旧没什么声响,漫天的雾气让人看不清外面的景象,张承逸穿着睡衣打开了窗户,冷风带着细雪飘了进来,激起了张承逸的鸡皮疙瘩,他拉紧了单薄的睡衣,朝着窗下望去,隔着朦胧的雾气,院落若隐若现,却也不难看出,这座本来应该无人问津的院落被很好地打理过了。虽然依旧了无生气。   “不知道明年,南清能不能看到花。”张承逸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说给自己听,又像是在说给风听。   张承逸只是看了一会儿,就关上了窗,地暖的温度随着寒风的消失迅速弥漫了上来,瞬间回暖了张承逸的身体。   他来到书房,打开了电脑,处理了一下昨天遗留下来的工作,然后一直到六点,别墅的门铃声才响起来,张承逸不紧不慢地下去开了门,是他每天预定的早餐,南清不在,张承逸只好吃酒店送过来的餐,明明每一道都价值不菲,出自名厨之手,可没有一个味道是张承逸想要的,他就像是完成一个吃饭的任务,没有半点享受,单纯的填饱肚子而已。   早餐刚被打开,手机就响了起来,张承逸把早餐放到桌上,才不紧不慢地拿出手机。   张承逸:“喂。”   “张董,有消息了!”电话那头的人语气带着急切,   张承逸捏着刀叉的手顿住了。   “你说什么?”张承逸满脸不可置信,冷硬的刀叉印着他略微呆滞的表情,换做以前,张承逸绝对不会露出这样愚蠢的样子。   “张董,南清先生有消息了。”   电话那头安静了一秒,紧接着是椅子发出了刺耳的声音。   “你在哪里!”张承逸站了起来,桌面被撞得“咣当”一声,放在边缘的餐盘噼里啪啦地落在地上。   “张董,你没事吧?”   张承逸像没有听到一样,跨过碎片,朝着门口走去:“你在哪里!”   电话那头的人应该下车了,张承逸听到很重的关门声:“张董我快到你家门口了。”   张承逸走到门口的脚停了下来,他站在门边,却没有开门,他似乎还没从刚刚那段对话中反应过来,刚才的所作所为,都是他听到南清有消息后的一切本能的行为,此时此刻,骤然的停止,像是在拉扯张承逸无法平静下来的心。   他的手机还处在通话中,他始终不敢挂断,怕这个小小的动作惊醒在做梦的自己。   自己是醒着的吗?   还是睡着了?   这是现实?   还是梦?   他默默地站着,像是在等待这什么。   按下的门铃,把拉扯的弦震得发颤,张承逸的眼神晃了晃,艰难的吞咽了一下口水,然后抬起手按在了门把手上,紧接着,他极其缓慢地动了一下,门应声而开,门外秘书气喘吁吁地站着。   “张,张董。东西,东西。”他说不清楚话,一看就知道一路跑过来的,他伸出手,手心里躺着一只u 盘,“南,南清先生,是坐车去了高速公路。”   ……   张承逸拿着u盘走到了书房,手心里的东西烫得吓人,好似要把张承逸的皮肉给融化了一样,插入 u盘也只不过短短几秒,可等待的一瞬像是一辈子那样的漫长。   画面随着时间,逐渐出现,并不清晰的屏幕里出现了一个人,南清穿着一件灰色的大衣,身边立着一只行李箱,背上背着琴,车停下来的时候,南清甚至一点犹豫都没有,直接把行李箱放进了后车厢里,然后没有半点停留地上了车。   监控录像是被剪辑过的,秘书应该是跑了好几个地方才弄清楚南清的行动的轨迹,然后又把这几个监控视频剪到了一起,南清只在开头出现了一下,之后全程都是在车里,一直到车消失在高速公路的出口处才彻底播放完。   张承逸无限循环着这个视频,他一遍一遍地看着南清上车,看着南清消失,双眼通红一片,隐忍的痛苦像是要一点一点涌出来,那藏着的思念,随着因为挤压,而破碎的细缝,马不停蹄地出现。   南清一点犹豫都没有,他甚至急切的连司机下车帮他拿行李箱的时间都等不及了,直到消失,南清都没有出现一点留恋的行为。   他是真的想走。   也是真的毫不留恋。   意识到这点后,比之前更加浓重的绝望弥漫了开来。张承逸开始怀疑,怀疑即便之后找到南清,他是否有能力去挽留,把曾经的南清找回来。   把那个爱他的南清找回来。   张承逸头一次这样缺乏自信,对于南清他开始无从下手,也开始不知所措了。 第46章   有了线索找到南清也只是短短一天的时间,秘书的效率很高,顺着车牌号立刻顺藤摸瓜地找到了司机的家,给了一笔钱,很快就知道了南清的去处。   是一座喜欢种寒菊的城市。   张承逸得到消息后,既忐忑又如释重负,全身的紧绷感在这一瞬间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穷无尽的疲惫。   张承逸撑着的精神终于还是坍塌了,他寻与本能地躺在床上,在沾到枕头的一瞬间就已经睡了过去。   这是这段时间内,张承逸最快的入睡时间,也是他最好的一个眠,没有梦境,没有突然惊醒的刹那。   睡了一个好觉,隔天醒来的时候,张承逸的气色好了很多,他心情颇佳地去了公司,在公司破天荒的主动和秘书聊起了天,并且告诉他忙完这段时间,就放他半个月的假。   南清走后的这段时间,张承逸不好过,殃及池鱼,秘书也不好过。他一边要小心提防老板的情绪,还要安排工作上的事,另外需要腾出时间去找南清的线索,给予了他精神和身体的双重压力。   所以一听到张承逸要给他带薪休假的时候,张承逸这段时间给他的种种折磨化瞬间为云烟,连带着张承逸的样子看起来都善解人意了几分。   秘书连说了几声不辛苦,忍着想要上翘的嘴唇,退出了办公室。   张承逸这一天都盯着电脑,电话不断,他需要用最短的时间处理好所有的事情,然后把南清从那个地方接回来。   连轴转了好几天,张承逸才得以空闲,二话不说去了南清那个城市。   走出机场的时候纵使有所准备,还是被这个城市的风给冻得打了一个哆嗦,张承逸突然想到,南清上车的时候衣服穿得不是很厚,不知道来到这会不会冷。   一想到南清,张承逸整个人似乎都柔和了下来。   张承逸只知道南清在这里,却不知具体的地方。他对这里不熟,因为太靠近北方,没有投资或者合作过。来之前找了一个小的游戏公司,即便血本无归也不会损失多少的钱。   他需要一个合作伙伴帮他做一些事,而自己必须是那个最大的股东。   他在寒风中等了没几秒,一辆保姆车就停在了他的面前,车窗降下来,露出一张非常年轻的脸,一看就是大学刚毕业的,他探出身子问道:“是张承逸先生吗?”   张承逸扫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那人立刻下车,打开了车门,张承逸俯低身子坐了进去,车内开着空调,身子一下子就回暖了:“你叫什么?”   那人回首笑了笑:“张晋林。”   “大学刚毕业?”张承逸问道。   张晋林点了点头:“和同学一起来开个工作室,美工,策划什么的都齐了,就差……”他从车镜里看了张承逸一眼,“就差钱了。钱到位了,这个游戏就可以开始了,一旦上线肯定会有很大的前景。”   张承逸没什么表情,对他侃侃而谈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来这里的目的本来就不是赚钱,一是为了应付董事会那帮人,要是他们质问起来自己还可以用工作的理由搪塞过去,二是万一找到南清,南清问起来,他可以说是为了工作,这样的话,可以给南清减少点负担,至少看起来不像是张承逸特地来找他的。   所以他投资的工作室怎么样,以后会如何他一点不关心,张晋林看着后车座一点都没有反应的张承逸,讪讪地闭上了嘴巴,不再说话。   开了大约不到半个小时,就来到了工作室,张承逸在外面浅浅地看了一眼,很小。随后张晋林带着他参观了一下,因为很小,几分钟就解决了,工作室的人也不多。   参观完之后,张承逸被领到一间狭小的会议室,外面的员工给他泡了一杯冲剂的咖啡,张晋林打开笔记本,转到张承逸的面前,一看就知道要开始给张承逸讲解游戏的方案,张承逸本就没心思,眼神淡淡地落在电脑屏幕前,抬了抬手。   “不用和我说那么多,钱我会投资,你们只要给我看结果就好了。”张承逸说道。   张晋林准备的一堆说辞瞬间卡着喉咙里,他的脸色有些尴尬和窘迫,那是可怜巴巴讨好别人的模样。   张承逸的目光还是放在电脑上,像是很认真得在看:“听说你是本地人?”   张晋林赶忙点了点头。   “我想请你帮一个忙。”   张晋林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一时之间没有给出回应。张承逸见他没反应,目光从眼角暼了出来,看了他一眼。张晋林一个激灵连忙说道:“张先生客气了。”   张承逸等他说完这句话,就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照片放在他的面前:“其实我来这里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找一个人,听别人说你认识的人很多,能帮我打听一下,有谁见过他吗?如果找到他,后续的投资不需要你烦恼。”   这句话一出,张晋林的精神一下子提了起来,聚精会神地把目光放到了照片上。   照片里是一个男人,确切地说一个长得非常好看的男人,戴着一顶毛线织成的帽子,手里捧着雪,目光莹莹地看着镜头,鼻子被冻得有些红,嘴上虽然没有笑容,但是眼里含着的笑意明显极了。   这张照片是张承逸好不容易从家里翻出来的,那时候他们才刚成立那种关系,南清还活泼得很,有一年的冬天,那座城市破天荒地下了一场大雪,南清想看,张承逸便带着他去了,爬到山顶,南清异常兴奋,跑到中央抓起了一捧雪,一定要张承逸和他一起拍张照片,说是这是他们两个人第一次旅游,一定要纪念一下。当然到了最后南清都没有说服张承逸同他一起站在一个镜头里,妥协般的只拍了自己。   这张照片冥冥中注定地成为了张承逸的最后一捧雪。   “他长得可真好看。”张晋林由衷地感叹道。   张承逸一听,难得笑了笑:“是啊。”   听到张承逸的回复,张晋林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耳朵微微发了红,他岔开了话题:“张先生,这个人是你的亲人吗?”   张承逸看着那张照片,脸上的笑容还没淡去:“他是我的爱人。”   ……   从工作室出来的时候天下起了大雪,张承逸朝着天空望去,漫天的雪花,浩浩荡荡地从天际倾斜而下,没一会儿就把张承逸的衣服染白了,他没有坐车去酒店,而是撑着张晋林送出来的伞,徒步朝着酒店走去,他无比希望,在这条不长不短的路上,上天可以眷顾自己,眷顾自己可以在这里遇到南清。   天方夜谭也不过如此,巨大的陌生城市,两个人的相遇只有几百万分之一,况且其中一方还在马不停蹄地逃跑。   张承逸捏着伞柄,漫步在稀少的人群中,在路过一个广场的时候,隐隐约约地听到了一阵琴声,说不上来的熟悉却又说不上来的陌生,但足以让张承逸的脚步停了下来。   张承逸抬高了伞面,雪越下越大,甚至有点看不清眼前的景象。他静静地站着雪中,透过雪,透过人群,看到不远处的喷泉边有一群人围在哪里,模糊的视线中,攒动的人群中,他在那极其细小的瞬间出现的缝隙里,看到有一人坐在那里,张承逸来不及看清就被挡住了。!小!櫻!整!理!   他鬼使神差地朝那处靠近,音乐声也越来越清晰……   还没等张承逸走近,音乐声就停了,紧接着人群开始动起来,原本围在那里的人,三三两两地散了开来,张承逸看到那空隙越来越大,伴着漫天飞舞的大雪,原本被遮挡的人出现在了张承逸眼前,他的背影单薄得像是融在雪里的枯枝,蹲着身子在整理自己的琴。   张承逸脚步有些僵硬地黏在了原地,他捏着伞柄的手在微微发抖,这个背影……这个背影……   “南清。”他喃喃自语,声音轻的只有自己能听到。   那人已经整理好琴,把一件宽厚的羽绒服穿在了身上。   张承逸用力地挪动了几步:“南清!”   那人的身子似乎顿了顿,他拉了一下琴带,缓缓转过身来,飘扬的大雪,随着风,肆意地飘散着,张承逸只觉得眼睛一凉,视线里那个转身的人变成了白白的一团,张承逸心急地一边揉着眼睛,一边走了过去,来来往往的人成了阻挡他靠近的障碍。   “南清!”张承逸焦急地喊道。   视线开始清明,张承逸的脚步快了起来,可是人太多了,明明刚才那么寂静的路,怎么到了广场这里,人突然之间就变得那么多了,形形色色的路人,陆陆续续挡住了张承逸的去路。   等他拨重重人群,那个喷泉旁边哪还有什么人,一切就好像是镜花水月,只是雪中幻境。   张承逸甚至都不确定那个人是不是南清,还没开始的希望就在眨眼之间结束了。   雪还在下,张承逸撑着伞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茫然得像个孩子,明明周边如此热闹,张承逸却觉得安静极了,仿佛天地之间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第47章   张承逸撑着伞,无措地在喷泉附近地寻找着那抹模糊的身影,明知道可能只是日思夜想的错觉,他还是揪着那零星半点的希望不愿意放手。   万一呢。   雨伞阻挡的视线太多,张承逸干脆把伞丢弃在了一边,他看着伞随着风滚了一圈,覆盖在上面的雪,全部抖落了下来,离他越来越远,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恍惚间收回视线。   于是上天眷顾。   视线转移了几秒,晃动了几分,那道原本消失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不远处上,张承逸觉得自己的呼吸徒然一紧,有些紧张地放慢了呼吸的频率,他的目光死死地刻在那个人身上,再也不敢犹豫半分,大步朝着那人跑去,他不敢逗留,也不敢放慢,生怕几秒的停顿,会让他再次消失。   “南清。”声音带着隐忍的激动,伸出的指尖在很轻微的颤抖,直到他拉住那个人的胳膊,他才知道自己再怎么控制,都无法把控身体的本能。   张承逸没能收住力道,那人被他抓得虚晃了一下,紧接着被迫转过身来。   张承逸的瞳孔随着那人转身的动作,越来越红,“南清”两个在还未说出口,却被噎在了喉咙里,他看着眼前这张陌生的脸,触电般的松开了手。   那人满脸不解地看着他:“有什么事吗?”   张承逸呆愣在原地。   那人皱了皱眉:“请问有什么事吗?”   第二遍的询问让张承逸放慢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动荡的思绪落了下来,他退后了一步:“不好意思,认错人了。”   他失望地转过身,像是当头浇了一盆冷水,整个人颓废成了一团漆黑的影子,他开始毫无预兆寻找他那把被丢弃的雨伞。   可硕大的广场里,哪还有雨伞的影子。   张承逸没能找到南清,还弄丢了那把可以替他遮挡风雪的雨伞。   张承逸是淋着大雪回到酒店的。衣服早就被融化得雪晕湿了,头发也被雪压得扁扁的,看起来像一只无家可归的小狗。   他去浴室冲了澡,把一身的狼狈和冰凉冲洗干净,他穿着舒适的睡衣,走到落地窗前,雪没有停下来的预兆,整个城市白茫茫的一片,唯有那灯光挤在雪里,让人可以看得真切。   今晚入眠又有些困难,好不容易睡着之后,又有一团团纷扰的梦不断袭击着张承逸本就混乱的大脑,原以为知道南清那个城市后,就可以得以喘息,却未曾想到,喘息的口子会那么小,那么快。   之后好几天,张承逸都会在那个广场坐一会儿,他下意识地觉得,可以等到他想等到的人,可在那天大雪之后,那个身影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张承逸那边一无所获,张晋林那边倒是有了消息,他兴致勃勃地给张承逸打电话,说知道照片里的人在哪里出现过。   张晋林挂下电话才过了十分钟,工作室的大门就被打开了,张晋林破天荒地在张承逸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上,看出了剧烈的期待和急切。   “他在哪里?”张承逸人还没坐下就开门见山地问道。   张晋林也没有半句废话,把手机放到了他的跟前:“这是一个I站,是我一个up主朋友发现的。”   张承逸的眼睛印着手机屏幕里的光,瞳孔里有一个极小的人影在晃动,那双无波的眼睛,缓慢的浮出了热意,张承逸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眼睛在慢慢地滚烫。   “他偶尔会去清河广场或者霜连花园拉琴。”张晋林说道。   张承逸看着屏幕,一直到双目通红都没有舍得移开视线,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抬起头,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问道:“离这里最近的那个广场叫什么?”   张晋林:“清河。”   张承逸张了张嘴:“什么?”   “清河。”张晋林又重复了一遍。   清河?   清河!   “这个视频……是什么时候拍得?”   张晋林看着情绪有些不太正常的张承逸,小心地说道:“昨天。”   昨天?   居然是昨天。   也就是说,昨天晚上那场大雪里的南清,很有可能是真的,那个模糊的背影,和看不清的脸,很有可能,真是南清。   如果一切都建立在可能身上,那么原来昨天的自己,离他那么近……   要是当时自己再走快一点,是不是就在昨天,他就可以找到他。   张承逸直起身子,失神地看着屏幕。   自己和他的缘分居然那么浅,浅到只是咫尺却无法相见。   .......   南清的感冒自从那天之后,就没有好过,已经好几天没有去拉琴了,他修剪着花束,再把它小心地包装起来,然后伸出手拿起水杯喝了一口热茶。   南清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包裹好的花,自己感冒迟迟未好,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自从那天之后,一直就没有休息好,入睡太晚,每天都睡不到6个小时,这让他生着病的身体更加虚弱,几乎成了一个死循环。   至于为什么睡不着……只因为那个声音。   那天他拉完琴,刚要走,就在听到有人在喊他名字,距离不远但是很模糊,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便没有在意,整理起自己的东西,可他刚背上琴盒,又听到了。   这一次比上一次清晰了很多,也近了很多,隔着嘈杂的人群传到了南清耳里,只是这个声音对于南清来说太不可思议了,比起上一个更像是幻觉。   因为这个声音是他无比熟悉的,也同样无比排斥的声音。   是他曾经的渴望,却是此时的必不可及。   南清不觉得张承逸可以找到他,他已经走得够悄无声息了。另外他也不相信张承逸会放置公司里的一切,千里迢迢地来这里。   可即便是这样的自我说服,南清还是下意识地扭动着自己僵硬的脖子去寻找声音的来源,转头这个动作非常简单,却在当下成了最艰难的行为。   他看向那个声音的发源地,然后环视了一下周围,那口提在胸口的气,随着视线里的人群,渐渐地呼了出来。   人群中没有张承逸。   还好,不是他。   南清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应该是幻觉。   张承逸怎么可能会出现。   南清提了一下自己的琴盒带,消失在了大雪中。   回到家后的南清睡了一个并不踏实的觉,然后隔天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感冒了。   随后几天南清心里挂这事,许是那个声音太过真实,从而导致他接连几天都没睡过一个好觉。   南清不明白,自己明明已经离开了,张承逸为什么还不放过他,只是一个幻听的声音却让他如此六神无主。 第48章   风铃晃晃荡荡地发出了清脆的声响,打断了南清飘远的思绪。   “我来拿花。”门外走进来一个人,相貌极其出挑,穿着一件长至膝盖的茶色风衣。   南清缓了缓神色,把已经包裹好的花递了出去:“叶先生。”   那名叫叶先生的人,伸手把花拿在了手中,左右看了一圈:“你家的花很新鲜,包的也很有品位。”   南清笑了笑,道了一声谢。   叶先生走后没多久,南清收到了一条订单信息,说是要把花送到清河广场,南清确认了订单,因为离花店比较近,便打算亲自送过去。   南清刚包扎完花束,另外一个员工也到了,南清和他打了声招呼,就抱着花走了。   今日虽然没下雪,但还是冷的,即便南清全副武装,风吹过来的时候,还是冻得打了一个哆嗦。   雪积得很厚,踩上去的时候直接没过了脚背,南清走得有些艰难,这条路纯属只能步行,无法行驶车辆,没有人清理,十分钟的路程,硬生生地走了二十分钟。   南请到的时候其实已经晚了好几分钟,好在卖花的小姑娘并没有为难南清,还夸南清包的花很好看。虽然小姑娘好说话,南清还是出于礼貌地道了歉,还很客气地说下次买花会给她便宜,小姑娘笑嘻嘻地说了声好。   南清送完花刚想转身离开,脚步还没来得及挪动半分,身后突然响起了一道声音,和那晚的一样很模糊,南清一愣,以为自己又出现了幻觉,挪动的脚步没有停下来。   “南清!”   声音近了很多,仿佛南清的视线瞟一下就可以找到源头。   是错觉。   南清笃定地想着,却无法自控地加快了脚步。这一次他连确认的想法都没有,只想让这错觉快点远离自己。   “南清!”身后的声音终究是冲破重重人群,冲着南清卷而来。   手腕被人一拽,南清的呼吸瞬间一紧,随着那份力道,原本朝前的身子一转,景色缓慢的旋转了一圈,南清好像又看到雪了。   是又下雪了吗?这座城市可真爱下雪啊。   最后视线定格在了声音的发源处。   张承逸憔悴了很多,双眼微微凹陷,眼底一片青,他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那南清,眼里布满的血丝像是缠绕的荆棘,它攀爬在张承逸的眼球里,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很是狼狈:“南清。”他沙哑的声音响了起来,“你的手好凉。”   说完就开始单手脱自己的外套,另外一只手依旧固执的死死地扣着南清的手腕。   南清全程都没什么动静,只是淡淡地看着张承逸小心翼翼的行为,等张承逸脱完自己的外套搭在南清的身上,南清才开口道:“放手。”   “南清……”张承逸的手没有松开,却放轻了力道。   “我说放开。”南清直勾勾地看着,语气森然,充满着警告。   张承逸有些手足无措,他知道只要他松手了,南清一定会走,所以在这一秒,张承逸把原本松了不少的力道再次拽紧,张承逸的体温顺着指尖透过皮肤,渗透了进来。   南清觉得浑身难受,不是因为这个亲密的举动,而是自己那颗依旧会不正常跳动的心脏。   南清抿了抿唇,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没有给张承逸半点思考和纠结的时间,见张承逸始终没有动静,抬起手就是一巴掌打了过去。   巴掌带着冷风,落在了张承逸的脸颊上,清脆的声响格外引人注目,张承逸被打得头偏了几分,南清没有留着力道,张承逸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嘴角破了,有淡淡的血腥味弥漫了出来,充满整个口腔。   张承逸从小到大没被人这样打过,为数不多的都是南清给予的,巴掌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都会有耻辱感,更何况在这个人很多的广场里。   南清想着,这下该生气了吧,   该后悔来这里吧。   可所有南清幻想的种种都没有出现,张承逸只是偏这头呆滞了几秒,用舌头顶了顶自己受伤的嘴角,再次执拗的缓缓看向南清,然后突然松开了手。   “对不起,吓到你了。”张承逸说道。   南清那只打人的手还在隐隐作痛发烫着,听到张承逸这么说全身上下的知觉一下子消失了,那只手在空中微微晃了晃,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张承逸,以为自己听错了,可眼前的人就是张承逸,刚刚说话的声音就是眼前的人发出来的。   他说什么?   他说,   对不起,吓到你了。   张承逸的双眼毫不避讳地看着地看着他,里面没有一点恼怒,也没有一点作假,好像那句话真的是发自内心的,好像那个巴掌对他来说无关轻重。   张承逸滚烫灼人的视线有质感地落在南清的身上,南清不喜欢张承逸这样的眼神,也不喜欢张承逸刚刚那句话,这样会让他因为张承逸而全身竖起来得刺不知道该往什么地方放。   他只好后退一步,什么话也不同他讲了,南清不愿意在这里逗留半分甚至一秒,他抬手拽掉了张承逸披在他身上的外套,转头就走。   张承逸是知道南清会这样的,哪怕心里有准备,依旧无法控制地露出痛苦的神色,他出于本能地跟了上去,却不敢追得太紧只能默默地跟在身后。   南清自然感觉到了张承逸跟在他身后,他不断加快速度,可身后的人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意思,保持着一个礼貌的距离跟随着他。南清觉得烦躁,突然,他毫无预兆地停了下来,低下身子随意地在地上抓起了一捧雪,转身用力地朝着张承逸砸了过去。   雪在空中飞过,准确无误地砸在了张承逸的身上,张承逸并没有穿外套,雪在他的毛衣上溅了开来,原本一团的雪变成了细小的碎末,牢牢地粘在了张承逸的身上。   “别跟着我!你到底想怎么样?”南清气得身子发抖,手牢牢地握在身侧,“我已经离你远远的了,我已经躲开了。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我说得不够清楚吗?”   张承逸看着南清满身的抵触既心疼又难过,他不敢靠近,现在南清太敏感了,他只能保持着一个安全的距离同他说话:“你说得很清楚了,非常清楚了,我知道那你不想见到我,也不想和我有任何瓜葛了。”   “你知道?你要是知道就不会出现在我面前。”   张承逸舔了舔嘴唇,没有穿外套的他很好地感受到了这座城市的寒冷,他觉得自己四肢快要发僵了:“对不起,南清,我忍不住。我本来是来这里工作的,最近投资了一家做游戏的工作室,可那天我好像在广场上看到了你。   然后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每天在哪里等,哪怕可能是我的错觉,我都愿意在哪里等,因为我会想,万一呢,那个模糊的身影万一就是你呢?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失去你是我活该,是我不知道自己的心早就在你那里了,是我愚蠢,是我自讨苦吃。可是南清,喜欢你我无法自控,想拥有你,我也无法自控,想见你,我亦无法自控,南清,你已经成为我的本能。”   南清听着张承逸的话,那些直白的表白,每一个字都好似发自内心,要是南清不知道纪黎的存在,他也许会相信,也许会被现在张承逸冻得发抖的可怜模样给说服,于是南清笑了笑:“那纪黎呢”   果然张承逸在提得到纪黎的时候脸色突变,本就因为冷而红的脸更加狼狈,张承逸没有立刻回话,两个人隔着雪静默地站着,南清破天荒地没有走,他就站在不远处很有耐心地等待着张承逸的答案。   在张承逸的眼里,南清面无表情,好看的脸没有一点表情,看着他的模样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他明明站在不远处,却远在天边,张承逸闭了闭眼睛,在这件事上他不想骗南清:“南清,过去的种种都是我的错,所以无论你怎么对我,都活该受着。纪黎……”张承逸顿了顿,“纪黎他救过我,我不可能去忘记他,我的命是他给我,我会终其一生去记住这份恩情,以朋友的身份。我也的确喜欢过他,从少年时就喜欢了,南清你得允许我喜欢过别人。”   听着张承逸说完,南清更加冷静了:“张承逸你现在还是不懂,我和你中间横跨的一直都不是纪黎,纪黎是一个很好的人,我不会因为你去对他有敌意,我和你横跨的是你把我当做他,你对我的好,和我成立的关系,都是因为我像他,如果不像他,你根本不会看我一眼,我和你根本不会有这么多曲曲折折的事。你明白吗?你现在所谓的喜欢,是因为我像他,你只是把对他的感情嫁接到了我……”   “不是的!南清!”张承逸立刻打断了他的话,语气里充满着哽咽,“你不是他,你是南清,我知道的。你是南清,你和他完全不一样。”   “张承逸别再自欺欺人了,好吗?”南清无情地说道。   南清冷若冰霜的脸让张承逸心慌,他无措地说道:“南清,我真的爱你。我没有骗你,也没有自欺欺人,我是......”   “别说了。”南清的目光慢慢地从张承逸身上移开了,“放过我吧,还有……别跟着我了。”说完最后一句话,南清拉紧了自己的领口,寒风的侵袭让他胸口发疼。   南清转身之际,眼角暼出了的轻微的情绪,像是刺了张承逸一刀,那是无奈外加不信任的眼神。张承逸看到那样的眼神没敢追,那些未说完的话还卡在喉咙里,他看着南清,慢慢变小,然后消失在转弯处。   他张了张嘴,声音嘶哑:“我是真的爱你啊。” 第49章   不去追的想法也只是存在于短短的几秒,等张承逸有知觉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南清消失的那个街角,白茫茫的视线中哪里还有南清的身影,连同印在雪面上的脚印都被落下的雪花给模糊了。   张承逸拖着自己的身体回到了酒店,身上浸满着寒意,毛衣上融化的雪水,重重地拉扯着他的身体,随着回忆中的南清一点点下坠,这样的温度和麻木的冰冷让他无法思考,他走进浴室,用浇灌下来的热水,来回暖身体上停止的机能,所有的迷茫和混乱的思绪被一点点升高的温度拉回了正常。   张承逸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神色终于正常,他拿出手机摆弄起来。   南清身上有很重的花味,这是长期和花待在一起沾染上的,说明南清现在从事的工作很有可能和花有关。再加上南清是徒步把花送到清河广场的,这就意味着南清工作的地方离清河广场很近。   张承逸看着手机里跳出了的几家花店,南清一定在其中一家。   意识到这点后,张承逸终于缓慢地吐出一口气来,他放松般地躺在了床上。   这一次,他不会放手,无论用什么办法,死缠烂打也好,不要脸也罢,只要南清愿意回来,他可以把自己的一切献给南清,包括长久以来他引以为重的脸面和自尊。   ……   总共也就五家花店,排查起来特别的简单和迅速,张承逸这次不敢贸然出现在南清面前,怕那南清会有抵触的心理,在确定南清在哪家花店以后,就全副武装地坐在一辆不起眼的车里,看着他。   南清一到店里,就把一些花搬了出来,他的脸藏在毛茸茸的白色羽绒帽子里,显得一双眼睛格外的漂亮,他一连搬了好几趟,后面可能觉得热了,出来的时候只穿了一件咖啡色的毛衣,袖子撸得高高的,露出了细细的手腕。   张承逸看着南清空荡荡的手腕,心里有些难受,哪里原本应该挂一串红色的玛瑙。   张承逸想得入神。   突然,放下花的南清朝着他这个方向望了过来,两个隔着距离,隔着黑色的玻璃无声地对望着,视线相撞,哪怕知道南清看不到,他还是缩了缩自己的身子,企图在狭小的驾驶座里藏起自己的身体。   好在南清很快移开了视线,转身走到了店里。   张承逸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感觉自己的背都被汗浸湿了。   就这样张承逸从白天坐到了晚上,饿了就吃几口自己随便在蛋糕店买的面包。张承逸哪有受过这样的苦,往常吃的不是酒店里的高级食材,就是南清精心烹饪的,这种干涩的面包,还是头一槽,不过张承逸并不觉得难吃,把买的面包全吃完了。   到了晚上四点,南清终于下班了,和前来换班的人交接了一下,背着自己的大提琴走出了花店,骑上了自行车,张承逸立刻启动车子,默默地跟在身后,却没有靠太近,怕南清发现。   张承逸跟着南清来到了一个广场,却不再是清河了,可能以后南清都不会去清河了吧。   张承逸是等南清走进人群。他才下的车,他知道背着琴的南清来这里会干嘛。当他走到广场的中心时,果不其然,南清已经坐在椅子上开始调音了,这个广场没有喷泉,他只能坐在外面的长椅上,身后是广场特地种植的绿树,在这个了无生气的冬天,增加了一抹生机勃勃的绿意。   张承逸压低着鸭舌帽,戴着口罩,在人群中远远地望着南清。   南清调好音,向围观的群众点了点头,修长的手指按着琴弦缓慢地拉出一个音,手指按着琴弦,忽上忽的。   南清拉琴的时候一双眼睛总是格外地有神,有时候会看着某一处,有时候会看向自己的琴,有时候双眼闭着,满脸享受着自己制造出来的音乐,脸上的表情放松极了。   张承逸不懂音乐,自然看不出南清表情中的含义,只能从他的脸上看出全然放松的状态,和看见他是满身戒备的样子完全不一样,整个人样子都在发光,好像雪地中折射出来的光晕都落在他脸上,白洁的像是白鸽飘落的羽毛。   张承逸目不转睛地看着,几乎贪婪地停留在南清的脸上。   随着一首又一首的歌曲。有人陆陆续续在他的琴盒里丢了钱,张承逸也想去放,可是他靠近的话一定会被南清发现,他们两个人太熟悉对方了,哪怕张承逸裹得这般严实他都不敢赌。于是他只能叫边上的人帮忙,又不敢给太多,怕南清察觉到什么,最后只让那个人帮忙丢了几张几百块钱。   张承逸一直在不远处陪着南清拉完曲子,其实他是心疼的,因为南清拉曲子的时候总是把外套脱掉,然后整个人会被冻得通红,眼睛通红,鼻子通红,拉琴的手也是通红的。他特别想上去,抱住他,把他的人给焐热了,然后告诉他,别拉了,老公给在你整个乐团出来。   可他知道,南清一定不会愿意的。   他满眼心疼地看着他哆嗦着穿上衣服,然后查看琴盒里赚的钱,张承逸看到他弯曲着身子,把盒子的钱拿了出来,数了数,双眼弯了弯,想必今晚的收入不错,心情看起来很好。   张承逸看到南清笑,自己也跟着情不自禁地笑了笑,路过他身边的人用奇怪的眼神打量了他一番,张承逸察觉到目光后,有些尴尬地压了压自己的帽子,原本打算跟着南清去看看他住在哪里,可后来思来想去觉得不妥,突然的出现已经给南清带来了不好的体验,他不想再把他逼得太紧,反正已经知道他工作的地方,远远地看着就好了。至少等南清适应接受自己和他在同一个城市后,再出现吧。   张承逸一直到南清消失在广场的那头,才转身离开。   回到酒店后,他又习惯性地对着那个永远不会回复的号码发了个对不起。 第50章   之后几天,张承逸都会偷偷地跟着南清到不同的地方拉大提琴,什么都不做,就远远地看着,然后在结束的时候让路人替他把钱放到琴盒里。   甚至还找了不少人去南清的花店定制鲜花,然后再由那个人交到自己的手上,张承逸卑微地抱着一束束由别人假手的花,幻想着南清认真对待的样子,幻想着这一束束的花是南清送给自己的,张承逸在这样的幻想中,满足了好几天,可这样惬意的生活并没有持续太久,长久不去公司,即便已经把工作事无巨细地处理过了,还是引来了股东的不满。   张承逸接到电话的时候,还抱着话花迷恋地在车里看着南清整理花束的样子。电话声犹如惊雷,惊醒了自我幻想的张承逸,他看了一眼手机上,脸色一变,接起了电话。   “喂,张叔。”   “承逸你什么时候来公司?”   “张叔,我这边有个投资要跟……”   “跟什么?公司里随便找个有能力的人去跟进,你看看你已经多久没来公司了,你这个公司还要不管?”   “张叔来之前我已经把很多东西都处理好了。”   “承逸,我知道你在做什么,先前你爱玩,我没有管,是因为你一直都知道孰轻孰重,可现在……这公司可是你爸你妈的心血……你不该……”   张承逸手上的花束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响,包裹好的包装袋因为张承逸突然变重的力道,皱在了一起:“我知道了。”   “你知道就好,后天回家吃顿饭吧。”   张承逸捏着手机,迟迟不肯回话,他看着南清从门内出来,全身照着毛茸茸的光,一脸平静地拿着浇水壶给门外的花浇水。   “承逸?”电话的声音再次传了出来。   张承逸收回视线回答道:“好的。”   ……   回去的张承逸,先去公司露了一个脸,然后才回家洗了个澡,换了个衣服,驱车前往张叔家。   张胜是张承逸父亲的弟弟,因为个别原因无法生育孩子,所以从小对张承逸就特别的好,更是在张承逸父亲病逝后全力辅佐张承逸坐牢公司董事长这个位置,说是张承逸第二个父亲也不为过。   所以张胜想让他回来吃顿饭,张承逸没有理由拒绝。   张承逸一进屋,就看到张胜挂着笑脸,拄着拐杖朝他走来。   张承逸见状立刻大步上前扶住了他:“你怎么等在门口?”   张胜拍了拍张承逸的手背:“不碍事,不碍事。今天你原姨啊,亲自下厨,做的都是你爱吃的菜。”   张承逸:“真是辛苦原姨了。”   张承逸扶着张胜来到了饭厅,可一抬头就看到饭厅里坐着一个女人,那女人一看到张承逸,就立刻站了起来。   张胜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用拐杖敲了敲地面:“哎哟,你看我老糊涂了,都忘记说了。来,承逸,这就是你汪伯伯家的千金,汪楚楚。”   汪楚楚看了张承逸一眼,红着脸和张承逸打了声招呼,张承逸出于礼貌回应了一下,他算是明白,为何那么着急找他回来吃饭了。   原姨擦着手从厨房里出来,吩咐了佣人把菜端了上来,看到三个人杵在饭桌前,笑着说道:“都站着干嘛?”   张胜:“对对对,都坐下吧。”   张承逸本来想挨着原姨坐的,可谁知他叔非要推他一把,让他坐在汪楚楚旁边,张承逸无法违背张胜的意愿,只好面无表情地坐了下去。   对于张承逸来说这场“鸿门宴”的目的太明显了,再怎么好吃的菜,到嘴里都食之乏味。   张胜:“楚楚啊,什么时候回国的?”   汪楚楚很有礼貌地放下筷子:“上礼拜。”   “是打算留在这里了吗?”   “嗯,不打算出国了,打算留在父母身边,他们年纪大了,我不太放心。”   张胜点了点头:“好孩子,承逸,给楚楚夹个菜啊。”   张承逸看了一眼张胜,见张胜双眼含笑地看着他,随便选了一盘就近的菜,用公筷夹到了汪楚楚的碗里,动作一点也不温柔,像是在应付了事。   汪楚楚道了声谢。   汪楚楚很淑女地把菜放进了嘴里,细细咀嚼好咽下去以后,才开口道:“我听别人说,承逸年纪轻轻,就把公司打理得井井有条,很少有人在这个年纪有这样的作为。”她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身边没什么表情的张承逸。   张胜听罢笑得更开心了。   一旁的原姨看出了张承逸不快:“别总是聊天,吃饭吃饭。承逸这次回来,那边投资的事别管了,就好好……”   张承逸筷子一放,打断了原姨的话:“我过几天还要去a市,我不放心交给别人。”   张胜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承逸啊,那个投资也赚不了大钱,没必要你亲自去监督。”   张承逸一听,看向了张胜:“张叔,你调查我?”虽然是疑问,却是肯定的语气。   原姨见气氛不对,接话道:“张叔见你那么久不来公司担心你。你看我这嘴,吃饭的时候谈什么工作,不说了。不聊工作了。”   张承逸却不肯作罢:“张叔,既然你调查了我,也应该知道我去哪里不光为了投资的事。我是去追自己喜欢的人的。”   这句话一说,整个饭厅安静了下来,一旁的汪楚楚面露尴尬,张承逸说完看向了她,彬彬有礼道:“汪小姐,有些事必须和你说清楚,不然对于你来说非常的不公平,你刚回国没多久,很多事你都不知道。”   张胜见张承逸这仗势,就知道他要说什么了,低低地换了一声张承逸的名字。   张承逸充耳不闻:“汪小姐,你随便打听一下,就知道我张承逸是个什么样的人。我私生活混乱,手底下的人不止一个,而且,每一个都是男人。也就是说我并不喜欢女人。汪小姐,你无论是样貌还是学历都可以算得上是头筹了,虽然我不清楚你们的父母为何会同意让你来赴约,但是由衷地建议你回去和张伯伯他们好好聊聊。”   汪楚楚听着张承逸的话,脸上一阵白一阵青的。   “张承逸!”张胜用力地一拍桌子,撑着拐杖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原姨见状立刻招了招手,门外候着的人走了进来:“楚楚啊,我看时候也不早了,我派人送你回去吧。”   汪楚楚是个聪明人,知道现在不宜久留,站起身朝着张胜和原姨颔了颔首:“多谢招待。让原阿姨费心了。”   等原姨送完人回来,张承逸脸上早就被打了一巴掌,半边脸红了一圈。   “你打孩子做什么!打坏了心疼的还不是你。”原姨上前护住了张承逸,心疼地看着他的脸。   “我还能不能管你了!能不能了!”拐杖把木板敲地咣咣作响,“你早期爱玩我随便你,你现在居然为了一个男人,把公司丢在一边这么久!我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还不错的姑娘,你还!”   张承逸沉着眸子,开口道:“张叔,我走之前把公司的事都处理好了。公司也没有出现任何问题。至于刚刚的事,我句句都是实话,你让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姑娘,一头雾水地和我相亲,对她是不公平的。我不喜欢女人。”管;理#皓-26.7㈨.81.1㈡.52   “好一个不公平!不喜欢!怎么!你还打算不结婚了!”张胜着实气得不轻,一双眼睛瞪着张承逸,一副随时都会上来再给他一巴掌的错觉。   “我会结婚,只不过不是女人。”   “不是女人!你是想断了你家香火吗!你娶谁!娶那个在a市的男人吗!”   张承逸看着眼前愤怒不已的张叔,抿了抿唇:“是。”   原姨:“承逸什么事都以后说好不好,现在别说了。好不容易来……”   “是我没管教好你!是我放任你胡作非为!等我死后,我怎么和你爸交代啊!”   原姨看着摇摇欲坠的张胜,伸手扶住了他,焦急地说道:“都少说几句。承逸啊,不要再惹你叔生气了。”   “张叔,这件事我希望我自己做主。”   “你自己做主的事还少吗!滚!你给我滚!张承逸我是绝对不会让一个男人进张家的大门!除非我死了。”   原姨:“你这说的什么话,什么死不死的。”   “张叔,我知道接下来的话,你可能会更加生气,但是你是我的亲人我不想骗你。这辈子除了他,我谁也不要。”他顿了顿,担心的看了一眼张胜,接着说道,“我先走了,你注意自己的身体。”   张承逸转身刚走几步,身后就传来了倒地的声音,紧接着就听到原姨惊恐地喊道:“承逸!你叔晕了!你叔晕了!”   ……   张承逸揉着原姨的肩膀坐在病床旁,张叔躺在上面没有醒来的预兆,双眼紧紧地闭着。   “承逸啊,你先去休息吧,你从a市赶过来,也累了。叔叔这边有我。”   张承逸却没有任何要走的意思:“没事,我等张叔醒来再走。”   “张叔年纪大了,他就是着急。看着你为了一个男人丢下公司,自己的身体也越来不好,他怕他和我走后,没人再关心你了。”原姨捏着张叔的手说道,“你和那个人的事……”   “南清。”张承逸开口道。   “什么?”   “那个人叫南清。”   “哦哦哦哦,南清啊,名字真好听。你和南清的事,等你张叔冷静点我会说说的,只是别在像今天这般惹他生气了。我们做长辈的,无非是想让你们好,只是男人和男人过一辈子,对于我们老一辈来说还需要时间去消化。你不要太着急。”   张承逸点了点头:“知道了,原姨。”   “你还是先走吧,我怕老头子一醒,看到你,两个人又得吵起来。他醒了我会和你说的。”   张承逸看了一眼原姨,又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张叔,最后点了点头,妥协地离开了。   一出医院张承逸那口压在胸腔里的气,才吐出来。   原来他和南清之间隔着的困难,不止一个啊。   ----------------------------------------------------------------------------------   南木子鱼:   因为是一次性发表全文,宝贝们千万不要忘记评论,评论对我很重要。 第51章   张承逸一直等到张叔出院,才琢磨着什么时候去找南清。去的前一天晚上,家里来了个不速之客。   张承逸刚一开门,就看到纪靖来势汹汹地朝着他挥拳而来,好在张承逸向后躲了一下,才没有伤到。   “你发什么疯!”张承逸退了几步,和他保持着一个安全的距离,他可不想挂着彩去见南清。   “是不是你!”纪靖面红耳赤,一副气极了的模样。   张承逸不解道:“什么是不是你?”   纪靖眼睛死死地盯着张承逸,企图看出他撒谎的痕迹,可张承逸脸上疑惑的表情太真实了,不像是装的:“不是你?”   张承逸眉宇皱得很深:“你在说什么?”   “不是你的话,我爸为什么执意要送我出国!明明!明明我已经知道南清在哪里了!”   张承逸一听,皱着的眉毛一松,浅浅地笑了笑。   纪靖被他这莫名其妙的笑容,弄得心头一阵烦躁:“你笑什么?”   张承逸理了理因躲避纪靖攻击而乱了的衣服,慢悠悠地说道:“你自己不知道吗?”   纪靖不耐烦地说道:“什么?”   “你找南清的动静那么大,基本上都知道了纪家的小公子为了一个男人,跑东跑西,你爸耳朵那么多,怎么会不知道?”   纪靖脸色很不好,咬牙切齿地说道:“那还不是你……”   “纪靖,无论是不是我,我和南清的事,我们两个自己会解决,不需要你来干预。”   纪靖听不得这样的话:“张承逸!你和南清已经没有关系了!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张承逸看了他一眼:“你从家来这里再加上现在的废话,也快半个小时了,你爸应该马上要来了,你说纪伯伯要是知道,你大晚上跑过来,和我撕破脸面的理由,又是因为南清,你说他会怎么做?”   果然这话一出,纪靖的脸刷得一白,到底只是大学刚毕业的小公子,做什么事,只凭一腔热血,都不问结果。   果然张承逸这话没说多久,院子里就开进来了一辆车,车灯的光线迅速在他们两个人的脚下一晃而过。短暂的照亮了本就白着脸的纪靖,纪靖看了一眼坦然自若的张承逸,缓缓转过头看向了那辆黑色的……   带走也只是几分钟事。   原本热闹的别墅安静成了冬日里的湖泊,凉凉的。其实很早之前他就派人盯着纪靖了,所以当纪靖出门朝着他家方向来的时候,张承逸就已经联系了他的父亲,当然也是他让别人把纪靖寻找南清的动静散播了出去。   纪家是独子,绝对不会允许仅剩的儿子去和一个男人不清不楚的。   张承逸知道这样的行为很不道德,可事关南清,他不敢冒险,南清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不想和自己有任何瓜葛。所以他怕,他怕南清会真的喜欢上纪靖。   毕竟纪靖外貌好,也没有做过对不起南清的事,和南清还有那么多音乐上的共同话题。   张承逸害怕,所以不得不做。   ……   回到a市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南清,张承逸依旧开着那辆不起眼的车,停在离花店不远的路边。   南清还是老样子准点上班,然后把花店里的一些花搬了出来,一段时间不见,张承逸就想念得很,连目光都带着自己都察觉不到的贪婪,他几乎痴迷地看着南清,不肯放过南清身上的每一寸地方,他迷恋地看着他的眼睛,路过他的鼻子,最后就停留在他那张好看的嘴唇上。   张承逸目不转睛地看着,看着那嘴唇因为搬花而用力地抿着,或者因为要过度换气,而微微张开着。   可能见过之后思念更深,因为个人原因的离开,导致这次的想念格外的汹涌,张承逸盯得入神,恍惚间想起那唇畔的质感,柔软得像是甜甜的果冻,吮吸的时候像是要融化在口腔里似的。   不想还好,这一想,张承逸直接有了反应,自从南清走后,他好久没有释放过了……他看了一眼自己的裤裆,努力调整着自己略微沉下来的呼吸,口干舌燥的感觉让他难受。   等他再次抬头看向南清的时候,南清已经从屋子里拿了一束花出来,而他的对面正站着一个男人。   张承逸眯着眼睛看着,视线死死地在两个人之间来回穿梭着,男人长得很好,五官俊朗又深邃,身上的穿着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全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成熟男人的魅力,两个人离得不是很远,在聊些什么。   张承逸的目光开始焦灼起来。   突然,南清眉眼一弯笑了笑,对面的男人也跟着笑了起来。张承逸上头的热意,因为南清这个笑容,瞬间冷了下去。   他死死地拽着方向盘……   南清把怀里的花递了过去,张承逸知道这花是什么,南清曾经在院子里种过,很好养活。   是小雏菊。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南清的笑容越来越大,最后那男人从花束里拿了一朵出来,递给了南清。   张承逸觉得自己眼皮在发烫,手上方向盘的纹路刻在自己的手心里,他毫无知觉。   他看到南清伸出手,捏住了雏菊细小的经脉。   终究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的脾气,砸向方向盘的时候,刺耳的喇叭声,惊醒了他有些混乱的思维,他看到不远处的南清循声看了过来,他几乎下意识地低下头,慌乱地拉起手刹,不敢停留一秒,落荒而逃。   张承逸一路开到了酒店,惊魂未定,手里全是汗,他并不想在南清很开心的时候,给南清当头一棒,所以他逃得很快,没有丝毫犹豫。   回到房间后,张承逸有些茫然得不知该干嘛,脑海里不断回放着刚刚的画面,那个男人比纪靖来得更让他不放心。   他焦虑极了,南清只是和一个看起来有威胁的男人微笑了一下,只是收了一朵微不足道的雏菊,张承逸就觉得浑身像是被荆棘捆绑住了,尖刺陷进了皮肉了,滋长似的贯穿,来到心脏,自己这颗小小的心脏,承受不来这般剧痛的打击,疼痛席卷得彻底。   他忽然间想到,曾经的南清那样喜欢他,在看到他和别人接吻,做爱的时候他该有多难过。张承逸无法想象南清被别人拥有的样子,他觉得他会发疯,他的理智会崩塌,他会忍不住剐了那个人。越想越后悔,后悔得恨不得对以前的自己刺上那么一刀。   张承逸不自在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这些想法让南清今天的笑容像针一样地刺在他脑海中,自从两个人分开后,很少在南清脸上看到这般表情,主要是在他面前从未有过。   这导致张承逸一看到南清对别人笑,就会突然地不安,他懊恼极了,为什么当初的自己要让南清禁止微笑呢?明明南清笑起来是那么的好看,他究竟在做什么的,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错过南清那么多美好的光景。   张承逸肠子都悔青了,最后干脆把自己整个人埋在被子里,企图用窒息的方法把这些懊恼痛苦的想法给消散干净,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抬起头,红着一双眼睛给前台打了个电话,要了几瓶酒。   喝酒其实是幼稚的逃避,张承逸曾经用酒逃避对纪黎的想念,如今他又用酒来逃避对南清的无可奈何和愧疚。   酒精麻痹的不光是大脑,还有本就岌岌可危的精神。   模糊的视线中,张承逸仿佛看到了南清,他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手腕上还带着一串红色的玛瑙,酒精让张承逸产生了幻觉,让他的大脑本能地为他勾勒出他此刻最奢望的海市蜃楼。   “南清……”张承逸伸了伸手,感觉指尖都被暖气包裹住了。他缓缓站起身,踉跄地朝着南清走去,然后在最后一步的时候,扑到了南清怀里死死地揉住了他的腰,像个孩子一样不撒手,“南清,南清,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   张承逸一个人抱着虚无的空气,自言自语,句句真切,发自肺腑:“南清,你可不可以原谅我一次,就一次,我求求你了。”   “我会对你好的,我不会再犯浑了,不会再让你难过了。”   “可不可以再看看我。”   “可不可以不要不喜欢我。”   “南清,你可不可以……不要……不要我。”   话到之后声音越来越轻,夹带着哭腔,渐渐的张承逸合上了眼睛,嘴唇还在不自控地动着,像是还在喃喃自语。   第二天,张承逸醒来的时候头痛欲裂,因为是趴在沙发上睡过去的,浑身上下像是要散架了一样。他撑着桌子,吃力地站了起来,看着到处散落的酒瓶,摔碎的酒杯,满地的撒出来的酒水,狼藉得像是被人洗劫了一般。   他抓了一把自己凌乱的头发,摇摇晃晃地来到洗手间,镜子里的自己让他有些出乎意料,像是大哭了一样,双眼红肿,连带着鼻子都是红的,一点也不像自己。   他低着头摆弄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动作像是无法控制一样,花了好长时间才把自己衣服脱了,然后走到蓬头下里里外外洗了个干净,因为醉酒的原因,实在是提不起精神,张承逸把自己打理干净后,又回到床上定了个闹钟,重新睡了过去。 第52章   张承逸醒来已经临近饭点了,这个回笼觉睡的并不是很舒服,好在头疼稍缓,他随便吃了点中饭,就去了南清那,自己状态不是很好,并没有开车,找了个代驾。   到的时候却不见南清,张承逸以为南清换班了,一个人缩在车里等他,可是一直到晚上花店关门,南清都没有出现。   张承逸从车上走了下来,晚上的夜风呼啸着在他身边盘旋着奔跑,裹在脖子上的围巾没有规则地来回摇晃,张承逸插着口袋走到花店门口,花店的玻璃门印着他修长的身姿,以及那张不知何时惨白的脸。   南清为什么没有来?   昨天难道看到他了?   如果看到了……   是不是意味着……   南清又躲起来了?   越想心越凉,张承逸不断地,也同样控制不住地把南清不出现的种种理由,往最坏处推,执拗地想把自己推向那个十恶不赦的高台,把自己变成一个罪犯,一个让南清藏起来的最坏理由。   念头触及的一切,都是张承逸的害怕和不安。这导致,他没有勇气再回到酒店,他怕视线从这里离开以后,就会失去南清所有的消息,仅有的消息。   他退后一步,搂紧了大衣,转身走到车里,祈祷着南清明天可以再次出现。   原本张承逸是想盯一晚上的,万一这个花店突然不正常的半夜开门了呢?张承逸清楚地知道这个想法有多不现实,可还是情不自禁地往这边靠,因为他别无它法了。   但是未散的酒精,和浓重的黑夜,让那睡意变得更重,眼皮似在打架,张承逸沉浮在狭小的车内,缓缓地闭眼睡去。   隔天醒来,依旧一身酸疼,张承逸的身量,缩在车里的着实是委屈了他的身体,他揉着惺忪的眼睛,视线有些白芒,他随意抽出车里的湿巾给自己擦了一下脸,然后就着矿泉水漱了漱口。   清晨的日光隔着冬天的白雾缓慢地落了下来,周围的可见度有点低,好在还能看到那个小小的花店,张承逸把昨晚没有啃完的面包吃了个干净,等他再次抬头的时候,就看到南清隔着青雾出现在了花店门口。   昨日所有的猜测全部被推翻,张承逸的状态肉眼可见得好了起来,前后也只不过短短几秒,却像是换了人般,那颗始终没能落地的心脏,慢慢地放平在最稳妥的地方。   张承逸觉得四肢放松,连带着酸涩感都轻了不少。   他劫后余生,   还好,南清还在。   张承逸坐直了身体,看着南清打开门,看着他把花一盆一盆地搬出来,可不知为何,张承逸总觉得的有些怪异,南清背影有些不稳,步子总是在虚晃,张承逸皱了皱眉,朝着车窗靠近,可那该死的雾只能看清花店,却看不清南清的脸。   南清状态太不对了,张承逸想着,目光也同样锁着。   直到南清再次搬花出来,由于站不稳,腾出一只手扶住了门框,花盆就这么掉了下来,砸在了地上,花盆碎了一地,连带着里面的泥土也四溅开来,花根暴露在潮湿的雾气当中。   张承逸下车,上前,一气呵,连带着被南清看到的忐忑都没有,甚至忘记了南清可能还没有平复情绪,可能见到他后又会生气,他现在只想到南清面前问他怎么了,把那些讨人厌的花盆全部替南清搬出去。   “南清,你没事吧。”张承逸的声音嘶哑,透着疲惫。   南清在听到声音,有些偏瘦身体,微微一僵,他转过身,看向不知何时来到他身后的张承逸。   这般近的距离,让张承逸把南清整张脸都清清楚楚看在眼里,心揪了起来。   南清憔悴得不行,脸上根本看不见血色,一双眼睛厌倦地看着他,整个人看起来就好像大病初愈,像是眼前的雾气一样,厚重的只剩下,一望无际的白。   “你是不是生病了。”张承逸抬起手想去碰碰他,可南清满脸抗拒地退后了一步问道:“你怎么在这?”   张承逸根本没有想好合理的借口,他被南清这副虚弱的模样弄得六神无主,根本无法静下心来思考他问出来问题。   南清见他不回答,视线从他肩膀处看了过去,那辆车就停在不远处,南清只要稍微往前看一点就可以看到。   “那辆车是你的?”   张承逸抿了抿唇,伸出去手的还愣在原地,模样有些好笑,最后他把手缩了回来,垂在身侧,点了点头。   南清看了他一眼,不带感情:“你是变态吗?”   张承逸垂着的手收拢了一些,没有在意南清的话:“你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我带你去医院,你脸色看起来很不好。”   南清很轻微地抬了一下眼稍:“我看到你,更加不舒服了。”话说的直白露骨,没有丝毫掩饰,“每一次见你,我都把话说得那么清楚,你明明都听懂了不是吗?张董,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不要脸了?”   生着病的南清脾气比往常更大,说出来的话更加的难听,刺耳的嘲讽,在张承逸耳边炸开,张承逸低着头,眼神闪了闪,表情看起来竟然有些委屈:“对不起,我马上走,让我先帮你把花搬出来吧。”   刚说完,就想往花店里走,可脚步只是刚抬起来,南清就挡在了他面前,又是那副拒人千里之外的神情,以及梳理的语气:“不用了。”   南清的样子真的不适合再去搬重物,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回家休息。   “让我帮你吧,你的状态需要休息。”许是着急了,张承逸的步子就上前了几步,南清见状,双眼睁大了几分,毫不犹豫地往后退去,被迫地靠在了玻璃上,不知何时,雾气已经散去,阳光毫无阻碍地散了下来,张承逸背对着光,厚重的阴影落在南清的身上,把他整个人包裹了起来。   这样的距离,这样的光线,让南清浑身不自在,他被困在那团阴影里,脸色越来越差。   张承逸看着拢在影子里的南清,舍不得的移开视线,满心满眼都是心疼,可能光线太暗了,他完全忽略了南清那张微变的脸。   “南清……”话未说完,就被南清用力一推,光线微露,落在他脸上,张承逸诧异地看着南清那张不知何时黑沉的脸。   “离我远点,我恶心。”   南清厌恶的表情明了地出现在了张承逸的眼前,不掺杂半分虚假,露骨到,每一寸脸上的皮肤,都在说,我恶心。   张承逸失神地看着,而后木讷地退后了一步,嘴里的话辗转反侧,最后还是无奈又发自内心地说了声对不起。   南清睫毛好似抖动了一下,他撇开目光,转身走进了花店,他知道张承逸在看他,那样明显的视线落在他的脊背上,他怎么会不知道,可他的心早就死了,无论张承逸的眼神是热烈的还是温情的,在他这边也只是一个目光而已。   南清的确生病了,来到这座城市之后,或者说从张承逸出现开始,他就经常生病,他实在不好意思再让同事通班两天,拖着没好的身体强行来上班,只是他没想到,张承逸会出现,还会露出那样的表情和神态。   其实他早就注意到那辆车了,一直以为只是停靠在这里的,毕竟每天停在这里的车很多,只是这辆车出现的频率太高了,南清不注意也难,   可车的主人是张承逸,着实让他猜不透,毕竟张承逸不去工作天天来这里看他,这件事已经超过了他对张承逸的了解,在他的知道范围内,工作对于张承逸来说是最重要的。   南清在花店忙了一上午,好在下午没什么事,可以稍微休息一下,他整理好花束,打算把外面的花浇一浇,可一打开门就踢到了一个大袋子,南清弯下腰看了一眼,里面装的全是药,像是把药店里的每一种药都买来了一样,不用想就知道是谁放在这里的,南清直起身子看了一眼四周,车已经不见了,他垂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抬起脚跨了过去,像是什么也没看到一样,神态自若地开始给花浇起了水。   做完这些,南清又回到了花店,同样跨了过去,可能觉得太碍眼了,进去的南清又重新走了出来,然后拎起袋子,拿到了不远处的垃圾桶,只是他没有扔进去,而是放在旁边。扔掉这么一大袋药,他是万万做不出来的。   张承逸其实没走,他只是把车停远,然后用了一些关系,找到了南清的老板,给了一些钱,让自己的手机可以连接上花店的监控,他坐在车内看着花店里南清的一举一动,当然也看到了他漠视那袋药的样子,张承逸心里不难过是假的,只是难过和担心比起来,实在太微不足道了。   张承逸看着监控里南清坐在前台,垂着脑袋,露出了修长白皙的脖颈,虽然不太清晰,但是不难看出,脖子上隆起的骨头,瘦得让人心惊,他正低着头写着什么,不过不难想到,应该是曲子。   提到曲子,张承逸不免想到了自己的那块怀表,他还从未听过,南清为他拉怀表上的曲目。   曾经的自己是不在乎,而现在的自己却是得不到。   南清应该再也不会拉那首曲子了吧。 第53章   到了晚上十点,南清才下班,一从花店出来,就感觉到了不一样的冷,那种冷不是外界给予的,而是从身体里外发出来的,浑身上下没有力气,总觉得视线里的所视之物都在动,南清强忍着眩晕,弯下腰锁了大门,锁扣扣上的声音搅得南清的耳朵呜呜作响,南清闭了闭眼睛,缓了缓,刚想站起来,眼前景象瞬间旋转了一圈,紧接着,眼前一黑……   张承逸在看到南清出来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了,也说不上来哪里怪,可能心里一直记挂着南清身体不舒服,从而导致看他的一言一行都是提心吊胆的。他循与本能的下了车,朝着南清走了过去,无论怎么样,他还是不放心。   没想到还没走到南清身边,就看到他身体一晃,然后整个人向后倒去,张承逸瞳孔一阵紧缩,南清二字早就喊出了口,用了平生最快的速度冲了过去,把南清接了个满怀。   落入怀里的人清瘦得可怕,哪怕穿着厚重的棉衣张承逸都能感觉到衣服之下藏着的如柴的身体,他收紧了自己的手,把他死死地抱在怀里。   “南清,南清。”张承逸焦急地喊着,可南清一点反应都没有,紧紧皱着眉毛,整张脸不像早上那般惨白,印着怪异的红,他伸出手摸了摸,烫的吓人,张承逸没有逗留片刻,弯下一把他抱了起来,大步来到车前,极为小心地把他放进了副驾驶,扣上安全带,慌急慌忙地朝着就近的医院开去。   张承逸从小到大都没有自己来过医院,生病了要么有私人医生,要么就是有人安排好了一切,你只要人过去就好了。所以当他带着南清来到医院的时候,明明很快就可以解决的就诊问题,他硬是弄了一个多小时,才让南清挂上水。   挫败感油然而生,尤其是怀里的人,难受的都呜咽出了声,他还没有到急诊室的时候,他恨不得挖出自己的脑子好好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废料,好在一阵独属于张承逸的兵荒马乱结束之后,南清那锁着眉宇,终于舒展了开来。   一直到南清挂完水,他都没有醒,张承逸怕南清出去后冷,就把自己的衣服和围巾都套在了他身上,然后才放心地把南清抱出了医院。去酒店的路上,张承逸时不时会看看南清的状态,好在输完液之后,表情看起来不那么痛苦了,脸上的红也退去了不少。   等到了房间,南清的身上出了不少的汗,张承逸把他放在床上,低着头看了他一会儿,一直在纠结要不要给他换衣服,心理战来回拉锯了几分钟,最后还是决定给他换一下,哪怕南清醒后会更加厌恶他,至少不能让他的病再严重了。   他去洗手间打了一盆热水,然后认真地开始脱起了南清的衣服,已经太久没有和南清有过这样亲密的接触了,这让张承逸紧张地连个纽扣都解不开,衣服还没脱成自己倒是和南清一样,出了一身汗。   不过好在适应了几分钟之后,速度加快了不少,白皙的肉体一点点在张承逸面前展示了出来,像是一幅精美的美人画卷。~筱~瑛~蒸~里~   南清头发凌乱地散在藏青色的枕头上,漂亮的脸衬着丝绸的枕套,像是欧美油画中圣洁的少年,身体白的如同羊脂,没有一点瑕疵。张承逸有些愣神,感觉自己的眼皮开始发烫,喉咙开始发干,手也情不自禁放在了南清的胸口上,直到指尖与肉体相碰而触发出热感,张承逸那诡异的眼神才聚焦起来。   他后知后觉的清醒,看了看自己身下的反应,懊恼地扇了自己一巴掌,然后手脚利索地帮南清擦好身体,套上睡衣,然后像是躲避什么洪水猛兽一样,冲进了洗手间。   ......   洗手间雾气缭绕,有饶人的声音伴着水声从里面传出来,张承逸一只手撑在瓷砖上,手上的青筋格外明显的凸立在皮肤上,红着眼睛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南清刚刚的样子一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甚至连同曾经的回忆都涌了上来,南清红着脸的样子,含着泪的样子,颤巍巍喊着他名字的样子,全部浮现了出现,   张承逸低着头,目色里渗透着明显的欲望,手掌一点点收拢,随着声音拽成了拳头。过了很久洗手间的水声才停了下来,张承逸擦干身子套上浴衣,打开了通风扇,从里面走了出现,眸色的里红意已褪去了大半。   张承逸走到床边,并没有躺下去,而是坐在了南清的身边给他捻了捻被子。他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已经好久没有用这么近的距离,这么长的时间,看过南清了。   张承逸很珍惜当下的每一分每一秒,他知道南只要醒来,这样和谐的场景很快就会消失,这样的注视会变成奢望,所以他不可以浪费上天给他制造出来的机会。他抬起手,拨开了不知何时挡在南清眼睛上的头发,触及南清的眉毛那一刻,张承逸手指颤了颤,上面毛茸茸的质感顺着手指传递到了张承逸每一个角落,他贪心的,轻柔的,顺着眉骨摸了摸,然后顺着眉毛往下,停留在了南清长长的睫毛上,张承逸忍不住拨了拨。   南清似乎感受到了碰触,包裹在眼皮底下的眼球动了动,吓得张承逸立刻收了手,他屏住了呼吸,张承逸并不希望南清这时候醒过来,可天不遂人愿,上天的眷顾很短,南清的眼睛缓缓睁开了,张承逸眼睁睁地看着,南清从茫然到面无表情再到满脸排斥,还不容张承逸解释,南清的脸上就腾上了怒意,开口问道:“张承逸你他妈想干什么。”说完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穿的衣服,脸色更差了,二话不说就甩了张承逸一巴掌。   张承逸没躲开,南清生着病,力道不是很大,张承逸没觉得脸上有多疼,倒是胸口酸胀不已。   南清打完巴掌后,就翻开被子打算下来。可脚还没下地,手就被按住了,那句别碰我刚想说出口,张承逸便开口道:“明天再走吧,你的病还没好。”   一听到“病”这个字,南清愣了愣,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自己好像在花店门口晕倒了,然后隐约间听到了有人喊他名字……南清努力回忆着自己晕倒前的场景,连同把手抽出去来都忘记了。   张承逸见南清动作停了下来,松了一口继续说道:“我没有对你做什么,你在店门口晕倒了,我把你送到了医院,你一直没醒,我不知道你家在哪里,所以就把你带到了酒店,你出了一身汗,我只是帮你换了衣服,没有做其他的事。”张承逸的语气卑微且诚恳,在很认真地解释着。   南清听着张承逸说的话,结合自己的记忆, 抿了抿发干的嘴唇,想说些什么,但是到了嘴边却成了难听的话:“你会不知道我家地址?你连我在那个城市,那个地方工作,那个地方拉琴都知道,会不知道我住址?张承逸,你别演了。”说完才意识到自己手还被握着,于是冷漠地抽了出来,张承逸手心的温暖消失得彻彻底底。   张承逸哑然,的确结合他之前的行为,他这些说辞不像是真的,可他并不想被南清误会,解释道:“因为之前做的事让你生气了,所以没敢调查你的住址,怕你更加生气。”   南清没回话,沉默半晌,还是从床上下来了,他在房间转了一圈找到了自己的衣服,张承逸像个跟屁虫一样,一直跟在他身后。   “南清,你不能走,你才醒,身体还很虚弱。”   南清依旧不理会,自顾自地脱掉了睡衣,把自己的衣服一件一件套了上去。   “南清……”   南清猛地转身,盯着他说道:“我说,我要回去。”   “可是南清……”张承逸拦住了南清的路。   南清看着挡住自己路的张承逸,皱了皱眉:“怎么?又想像上次那样强迫我?”   张承逸脸色倏地一变,南清满意地看着张承逸脸上难看的表情,然后一把推开他,朝着门口走去,门刚打开,就看到张承逸又跟了上去,和自己保持着一个舒服的距离,然后祈求般地说道:“现在很晚了,车很难打到,至少让我送你回去。”   南清张嘴想拒绝。   就听到张承逸接着说道:“看在我送你去医院,照顾了你那么久的份上。” 第54章   张承逸一说完,房间就陷入了安静。南清捏着门把手,不动了。走廊上传来了脚步声,由于远及近地朝着他们靠近。   南清松开了被自己咬住的嘴唇,转过身对这张承逸说道:“你贱不贱?”   对于南清难听的话语,张承逸心甘情愿地接受了,这是他应该承受的,也是他该还清的,于是他当着南清的面,抬了抬下巴,然后点了点头。   ……   车内,南清面无表情地坐在后面,张承逸则满目春光地坐在驾驶位上,连同外面看不清的夜色,在他的眼里都变得有趣可爱。这一次不要脸的行为,不光可以亲自送南清回家,还可以不用调查的方式就知道住址,无论从哪个方面去想,张承逸都觉得自己赚了。   车内的暖空调,呼啦啦地吹着着,把身子还没好全的南清,吹得昏昏欲睡,脸颊上腾着被暖风强行吹出来的红。南清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然后看了一眼后视镜,里面印张承逸难以掩盖的开心眉眼。   南清看着张承逸这种卑微的开心样,觉得刺眼,像是看到了以前的自己,他默默收回了视线,头靠在玻璃上,看着外面街上亮着灯。   可外面没什么变化的灯,无法缓解南清的不适应。他和张承逸坐在这样狭小着实难受得不行,空气是黏稠的,车载音乐是烦躁的,吹出来的暖气是窒息的。他需要做一些事情来转移一下注意力,南清喘了一口气,于是便抬手把车窗降了下来,风急促地灌进来,南清还来不及吸上一口气,车窗就升了上去。   “别吹风。你病还没好全。”张承逸的声音从前面传了出来,温柔得不行。   南清按着按钮的手轻轻地扣了一下:“太闷了。”   张承逸立刻会意,把车内的空调调低了几度:“对不起,我不想让你冷,没考虑到会闷。”说完贴心地把副驾驶的车窗下降了一点,露出了一条小小的细缝,风一点点地飘了进来,过滤了车内浑浊的空气。   “怎么样?好多了吗?”   张承逸都已经做到这个份上了,南清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然后张承逸整个人肉眼可见得又开心了几分。   又开了几分钟,就到了南清小区的楼下。张承逸很自觉地下了车,替南清开了车门。两个人站在一看就年岁已久的小区楼下,谁也没开口。   一个在等张承逸走。   一个在等南清的邀请。   说到不要脸,张承逸在今天展现得淋漓尽致,南清不开口,他便先发制人,张了张嘴:“照顾了你一晚上,肚子有点饿了。”   南清脸色一变,不可置信地看着张承逸怎么有脸说出一晚上这几个字的,刚想开口拒绝,就听到张承逸的肚子咕噜一声。   南清侧脸的下颚线因为这个声音,更加明显了,一看就知道咬了一口自己的后槽牙。   张承逸觉得自己的肚子很争气,决定日后一定正确饮食,好好对待它。   南清闭了闭眼,头也不回地朝前走去,然后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道:“吃完就走。”   张承逸连忙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   南清的家虽小,五脏却齐全,又因为被打理得井井有条,比以前住的那个家看起来好多了,由此可见换了一座城市后,南清的状态好多了。   南清把钥匙放在了玄关处的柜门里,低下身子开始换鞋:“吃什么?”   张承逸看着南清弯下腰的样子,有些尴尬地别过了头:“我,我给你做吧。”   穿上鞋子的南清,差点没脚底打滑,转过头不可置信地问道:“你做?”   张承逸揉了揉鼻尖点了点头:“只会做面,特地学的。你出了一身的汗,我只是给你擦……只是给你换了衣服,你先去洗个澡吧。”   南清依旧不可置信地盯着让他,张承逸被看得红了耳朵,不自在地把鞋子给脱了:“没有让病人做饭的道理。”说完看了南清一眼,补充道,“吃完就走。”   南清没动,用审视的眼神上下扫了张承逸一圈,最后抿了抿唇朝着卧室走去。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张承逸说:“我想照顾你的,南清。”   南清的脚步只停留了一瞬,什么话也没回,走进了卧室。   南清拿了睡衣,径直走到了浴室打开了花洒,他的大脑有点乱,自从张承逸出现在这个城市之后,他整容心神不宁的,生怕张承逸又搞出什么事来,他是见识过张承逸挽留的样子,嘴上说着喜欢和对不起,可行为上依旧是大男子主义,稍有不满就会说出很难听的话,没有给过南清一点尊重。   南清被迫换了城市后,好不容易安稳起来,张承逸又出现了……   而且……   南清走到水下,垂着眼睛,浇灌下来的温水,把南清的睫毛打湿成了一缕又一缕。   而且变的不一样了,是他从未见过的张承逸。   不再自大,不再强硬,变得很……温柔,也同样很卑微。   张承逸居然有朝一日还可以和卑微挂钩在一起。只是这样的卑微并没有让南清有报复的快感,反而觉得不安,这样的张承逸让他有点招架不住,太陌生了,他宁可张承逸还是张承逸。   一个澡,南清洗了很久,等他出去的时候,外面传来一股怪味,南清眉头一皱,二话不说破门而出,那难闻的气味更加明显,南清快步走到厨房,只见张承逸手拿着铲子,一脸不知所措地站在哪里,看见南清冲进来,下意识地说了句对不起。   南清没有理会,直接关掉明火,拧紧煤气罐,打开了窗户,然后目光落在了已经烧黑的锅里。   张承逸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南清的脸色,一只手牢牢地握着锅铲。   “张承逸。”南清很轻地喊了他一声。   张承逸立刻警觉了起来开口说道:“我真的学会了,我在家都会做。可是家里的都是电子锅,我没用过煤气的……我现在就下楼去超市买个电子锅,做给你吃。”   说完手忙脚乱的朝门口走去,连同锅铲都忘记放下了,可还没走到门口就被南清叫住了。   “现在这个时间,你觉得超市开门了吗?”南清的声音依旧很轻,这让张承逸无端恐惧起来,因为他听不出南清的情绪。   “张承逸,算了吧,你根本不会照顾人。”南清看了一眼狼藉的厨房,觉得自己可笑,他怎么就相信了张承逸的话,身体本来就很不舒服,看着乱七八糟的厨房,心里更是一团火,想到等会儿还要自己收拾,就更加烦躁了。   看在张承逸的确在自己晕倒的时候帮了自己,南清强压着自己要爆发的情绪,缓缓说道:“张承逸,我有些累了,也不想陪你玩了,你回去吧。”   张承逸脸上还有不知道哪里蹭来的灰,听到南清的话,有些急了:“南清,我是真的学会了,你生病都是我照顾你的,我真的可以照顾好你的。”   南清抬了抬手,手背上是一大片淤青,不用说什么话就表明了一切:“张承逸,我不是孩子,不需要你照顾,你没发现,你不在的时候,我可以把自己照顾得很好吗?而你一出现……”   张承逸看着那刺眼的淤青,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的确是自己的错,这段时间自己的状态也很差,挂水的时间很长,可能是南清在身边的原因,多日来紧绷的情绪松了不少,紧接着困意席卷,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等他醒来,药水早就挂完,南清回了不少血在管子里,张承逸一下子就急坏了,找了护士,拔了针,看着手背上青色的淤青,心疼了好久。   只是那时候的淤青还没有现在那么的狰狞。那块巨大的痕迹,就好像在告诉张承逸,他有多无能,连照顾自己心爱的人都做不到。   张承逸拿着铲子的手动了动,低着头有些挫败地回到厨房,把铲子放了回去。路过南清的时候,张承逸觉得眼睛酸涩难忍,有一种崩溃的挫败感油然而深,他觉得自己无论怎么做南清都不会原谅自己,都不会回到从前那般爱自己。   毕竟连个安心的拥抱,都要趁着南清晕倒才能得到。   于是他想伸手,触碰一下,哪怕只是不经意地蹭过,只是感受一下温度,张承逸都可以满血复活,至少,至少给他一点勇气吧。   可他的手只是微微靠近,南清像是立马感受到了什么,如果他是一只猫,应该就可以看到他身上炸开来的毛:“张承逸请你离开。”   最终酸涩感,红了整个眼眶。   “张承逸看在今天你帮助我份上,我不想把话说得话说得那么难听。你说你想照顾我?可你知道怎么做饭吗?你知道怎么洗衣服吗?你知道怎么整理整个家吗?你知道我喜欢吃什么吗?又最讨厌吃什么吗?你知道我的生日吗?知道我的过去吗?你知道我为什么曾经那么喜欢你吗?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然后你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说喜欢我,说想照顾我,张承逸你觉得我会信吗?” 第55章   不知道是不是电路原因,头顶的灯泡忽然明明暗暗了一下,南清问完以后,张承逸就抿着嘴,抿得嘴唇犯了白都没有回话。南清就这么看着他,等着他的回答,可直到灯泡恢复了正常,张承逸都没有张嘴说一个字,他惶恐地看向南清,看到了南清始终面无表情的脸上,有了那么一丝丝的起伏,至少那双眼睛微露着红意。   过了几秒,张承逸听到南清缓缓呼出一口气,似是叹息,又像是失望,然后就听到南清说道:“算了……张承逸……我原谅你了,你也别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了,我接受你的对不起,也请你让我过一过安稳的日子吧。”   到底还是被南清赶了出来,门关上的毫不犹豫,差点砸到了张承逸的鼻子。月光清冷,照在银白色的门上,莫名有些凄凉,南清的话还在耳畔,微红的眼睛似乎也还印在眼前,张承逸久久站立在门前,门上倒映着他颀长落寞的身子,过了良久,他才动了动脚,却被没有走,而是沿着门缓缓坐了下来,他像是一只被抛弃的小狗,弯曲着膝盖靠在门边。   冬天的晚上冷得刺骨,张承逸把衣服的拉链拉到了最顶上,两只手互相揣进衣袖里,耳朵贴在冰冷的门边,听着里面的动静,张承逸还是担心,担心生病的南清独自在家会出事。   房子里动静不大,张承逸很难听清,但是他还是固执地靠着,任由那冰冷的门面把他耳朵冻的发红,好在没过一会儿,门内传来了关门声,南清应该是回卧室,张承逸这才放心地直起身子。   他望了望外面,黑云已经把月亮遮住了,一点光都没有透出来。张承逸的鼻子有点发酸,他一想到南清说的那句原谅他,就觉得难受无比,他的的确确想得到南清的原谅,可不是这种,他想要的原谅,是南清还会爱他。   可很明显,南清的原谅,只是想把两个人最后一根缠绕丝线给斩断,把他们最后有关联的东西给抹杀。如果南清把厌恶和恨意都给消除干净了,那就意味着,他心里再也不会有自己,真的别无所求,同样也无关紧要了。   这种原谅让他恐惧。   张承逸的嗓子干涩极了,喉结很艰难地上下滚了一圈,但是酸楚感却没有退下,反而更加清晰,最后他只能咳嗽几声,可又怕南清听到他在门外,只好捂着嘴巴极其克制地缓解自己喉咙的不适感。   他对着门轻轻地喊了一声南清的名字,呼出来的热气,在门上糊成了一圈雾气,他眨了眨眼睛,再次把耳朵贴到了门上,他和南清隔着两扇门,以及一段距离,是无论如何都听不到南清动静的一段距离。   可张承逸仿佛魔怔了一般,像是听到了南清的心跳,一下接着一下,他很有耐心地数着,外面风突然变大,遮挡月亮的厚云被吹散了,露出了边角,张承逸的脸暴露在光下,睫毛上湿漉漉的,月光好像惊动了他,他茫然地抬起脸,他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突然后才恍然大悟察觉到,刚刚的心跳是自己的。   张承逸把这一切的错觉,归咎于困意。   他藏起了自己的心跳,换取了爱人起搏的声音。直到月光洒下,他才从癔症中清醒,他没有爱人。   月意凉凉,门边投下阴影,有一团身影缩在角落,闭着眼睛,隔着两扇门的距离对于张承逸来说,算是奢侈的距离,所以困意席卷的时候,他幻想着正躺在南清的身边,所有的不愉快摒除了个干净。沉沉入睡。   ……   由于昨天挂了水,南清起来的时候舒服多了,头脑也清醒了不少,习惯性地看了一眼手机,收到了老板放他一天假的消息。南清纳闷了一会儿,回了句谢谢。本来还想睡个回笼觉,可南清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最后干脆起了床。   昨天狼藉的厨房还没收拾,南清实在没什么心思自己做早饭,便套上大衣打算出去买,谁知一开门,有什么东西倒了下来“咚”的一声砸在了南清的脚边,南清吓得本能的退后了一步,看向了地面。   板上趴着一个人,南清一眼就看出来是谁了:“张承逸?”   张承逸被摔得眼冒金星,四肢乏力,隐约听到了南清的声音,他吃力地抬起头,南清就站在不远处,满脸不解地看着自己。张承逸觉得自己应该是病了,不然南清为什么看起来那么迷糊,耳朵为什么一直呜呜作响。   张承逸抬着头,没有反应,像是傻了一样。   南清皱了皱眉又喊了他一声,张承逸这才有了反应,啊了一声,不啊还好,这一啊,张承逸才发现自己根本不出声音,只好点了点头,算是给了南清反应。   “你在门外待了一夜?”   张承逸点了点头。   南清满脸震惊地看着张承逸:“张承逸,你是不是傻啊,大冬天在外面待了一夜?”   张承逸实在听不清南清在说什么,撑着地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他仿佛只会一个动作似的,又点了点头,脚步还是软的,好不容易才站起来,他不敢待在南清房子里,怕怕南清生气,于是他动了动自己的脚,想走,然而脚下突然没了力气,一个打软,向前倒去。   南清讨厌自己的本能,他几乎在张承逸倒下的时候冲了出去,张承逸整个人稳稳当当地落在南清的怀里,头软绵绵地靠着了南清的肩膀上。   这可以算得上是南清这久以来,一个主动的拥抱,虽然是被迫的是情急之下的。   张承逸在闻到南清气味的那一刻,什么怕南清生气,怕南清讨厌,这些念头都没了,他一动不动地靠着,努力放缓呼吸,生怕自己的呼吸声让南清反应过来。   南清被张承逸这个接近一米九的大高个压向后挪了一步,他抬了抬肩膀喊了几声张承逸的名字,企图把他叫醒,可南清怎么可能叫的醒一个装睡的人,张承逸恨不得时间停滞,恨不得黏在南清身上,他像是死了一样,什么动静都没有。   南清叫了好多遍无果后,终于妥协了,他架着张承逸的身子,有些不耐烦地把他扔在了沙发上,南清的气味骤然消失,张承逸失望地拱了拱鼻子,突然间一片阴影照了下来,张承逸整个人都僵硬了,他用了自己全身的定力,让自己闭上的眼睛看起来像是睡着了一样,几秒过后,有一只手摸了摸他的脸。   “你是在自虐吗?但凡有个脑子,也不会做出大冬天睡在外面的行为。”   “这样也好,昨天你照顾我,今天我照顾你,谁也不欠谁了。”   张承逸眼前的阴影消失了,随后听到南清越走越远的声音,过了几秒后,额头传来了冰冰凉的触感,几分钟后,传来了关门声。   张承逸是过了好一会儿,才敢睁开眼睛,他环顾了四周,南清不在,身体的确不舒服,但是还没到晕厥的地步,他抬手摸了摸贴在额头的退烧贴,回想着刚刚靠在南清身上的触感,有些自我满足地笑了笑。   今天南清抱我了。   张承逸自作主张地想着。这个自我催眠的甜果子,一直持续到了南清回来,都没有消失。   南清看着坐在沙发上的张承逸,把买来的东西放在了桌上:“苦肉计?”   张承逸连忙摇了摇头,用力地咳嗽了几声,张了张嘴,发现可以发出声音了,便说道:“没有,我担心你。”声音哑得不行,不仔细听,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南清没说什么转身给他倒了一杯水,张承逸欣喜地立刻接下,一饮而尽,然后直勾勾地看着南清,一副乖极了的模样。南清受不了这样的张承逸,直接转身去了厨房,本来打算外面随便买一点早饭, 可想到自己身体刚转好,家里又有个莫名其妙的病患,最后还是去了菜市场买了一点菜。   南清在厨房一顿忙活,大致打扫了一下,做了两碗牛肉面,端出来的时候,张承逸还是坐在沙发上,看到南清出来的时候,立刻眼巴巴地看着他。   南清一直到坐在才开口道:“来吃饭。”   其实张承逸发着烧,真的没什么胃口吃饭,可是这碗牛肉面是南清做的,他已经好长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吃过南清做的饭了。   张承逸小心翼翼地坐在了离南清不近不远的位置,悄悄地看了他一眼,见南清神态自若地吃着东西,便低头喝了一口汤,他没尝出味道,但是眼睛却莫名其妙的模糊了,鼻子开始发酸。   南清吃了一口面,无意间抬了一下头,余光瞄到张承逸低着头看着面,没有吃,出于想让他赶快吃完,赶快走的心态,问道:“你怎么不……”   “吃”这个名字还没说完,南清就呆住了,他看到张承逸抬起头,双目通红,脸上挂着眼泪。   “南清,你已经很久没有给我做过吃的了。”张承逸的声音还是沙哑的,“我好开心啊,南清。” 第56章   南清极不自然地别过了头,手里的筷子被他死死地捏在手里,那句吃完就走,还来不及说出口,就被张承逸的眼泪弄得有些无措,南清实在不想承认,在看到张承逸因为这种小小的事流眼泪的时候,他有些难受。   他低着头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企图用疼痛来麻木刚刚突如其来的心疼。两个人无言地吃完了早餐,张承逸主动站了起来把自己和南清的碗筷放到了水槽里,挽起衣袖打算洗碗,可下一秒南清抽走了他手里的碗,一副想要和他撇清关系的模样。   “我自己来。”南清说道。   张承逸尴尬地站在一边,却没有要走的意思,南清不喜欢和张承逸独处于一个狭小的空间,他冷漠地看了他一眼,不需要多说一句话,张承逸就已经明白了南清眼神里的意思,他朝着南清笑了笑,眼睛还是红的,会意地朝着厨房外走去,可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南清极其小声地说道:“把桌上的药吃了。”南清故意把声音放低,就是为了防止张承逸听到他言语里无法抹去的担心。   张承逸的脚步差点凌乱了,他转过身看向南清,南清的背影微微弯曲着,是一个弯腰洗碗的姿势,纤细的腰因为这个动作更加盈盈一握,如果南清这时候回头,一定会看到张承逸眼里滔天的情绪,以及湿润的眼眶,他嘴唇颤了颤,回答了一个好字。   以前的张承逸压根不可能想到,以后的南清可以把他拿捏成这样,哪怕只是一句简简单单不带感情的关心的话,都能让他红了眼眶。   张承逸回到饭厅,倒了一杯水,把南清买的退烧药给吃了,还换了一张退烧贴。南清在厨房里待了很久,不知道在干什么,退烧药似乎有副作用,张承逸才睡醒,就又有点困了,没有南清的指示他不敢乱走,只好又走回到沙发上,躺了下去。   困意来得太猛,张承逸刚粘上沙发就睡了过去。   等南清把厨房打扫好出来时,就看到了张承逸缩在沙发里,南清站在厨房门口,看了良久,才回到房间把柜子里的毯子拿了出来,盖在了他的身上。   沙发并不适合张承逸这种体型的人躺在上面,他蜷曲在上面,看起来像一只可怜兮兮的被人抛弃的大狗,张承逸睡着的时候总给人一种很乖的错觉,不过这段时间他表现出来的样子也的确很乖,一点也不像从前那个西装革履的张承逸。   南清居高临下地看着,阴影全部投到了张承逸蜷缩的身体上,看着这样的张承逸,南清这才突然想起,自己其实比张承逸大了三岁,因为张承逸是跳级上去的,又早早地接手了家里的公司,导致南清常常忘记,自己比他大这件事。   在这场不平等的关系中,他应该是拥有理智的那一方,可自己终究守着年少的那份悸动,一次又一次的妥协和不理智,直到现在,就在刚刚看到张承逸哭,他依旧无法控制自己的心,那个少年明明已经在他心里死去了,可看到张承逸平静的脸时,他还是想起了年少时的那一幕。   张承逸救了他的那一幕。   南清缓缓移开视线,自言自语道:“为什么你不肯放过我。”   ……   等张承逸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了,没吃中饭也不觉得饿,他直起身子,盖在身上的毛毯滑了下去掉在了地上,张承逸呆呆地看着那条毯子,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伸手捡了起来,然后把他慢慢放在自己的鼻子下闻了闻,是南清的气味。   南清在他睡觉的时候,给他盖了毯子,亲手盖了毯子,意识到这点后,张承逸立刻下了沙发,全身的细胞都在颤抖,房子很小,张承逸环顾了一周,没看到南清,看样子是出去了。   张承逸一直沉浸在南清给他盖毯子这件事上,没瞥见桌上放着的那张白纸。   南清回来已经是一个小时后的事了,手里提着东西,打开门,就看到张承逸兴冲冲地跑了过来,二话不说接下了他手里的东西,像个等自家老公归家的妻子。   南清看着还在他家待着的张承逸,不解地皱了皱眉,毫不留情地问道:“你怎么还在?”   张承逸所有的兴奋和自以为是,都因为这句话彻底凉了下去,他的脚步还跨开着,手里的袋子还拎着,听到南清这样说,谨慎地把脚缩了回去,手里的袋子不知道该拿着还是该放下。南清没理会张承逸窘迫局促的样子,径直走到了桌边,看了一眼原封不动的白纸,他伸手重新把袋子拿了回来。   “刚刚走之前,给你测过体温了,烧已经退了。”南清绕过他,来到厨房,蹲在冰箱前把买来的东西一样一样往里塞,“所以你现在可以走了。我们两不相欠了。”他抬起头看向张承逸,冰箱里面的灯照在南清脸上,看起来格外的温柔,可说出来的话却让张承逸非常的难受。   就好像南清对他的关心,只是因为他病了,只是因为自己在他生病的时候照顾了他。   没有其他理由,只想两不相欠。   “还不走吗?”南清的逐客令下的直白而又无情。   张承逸垂在身边的手指很轻地跳了一下,手心里甚至还留着被袋子勒红的痕迹,以及塑料袋上雪花融化得冰冷。这一切都在昭示,张承逸刚刚和现在的一落千丈。   可最终张承逸还是乖乖的转身,一点点地朝着门口走去……   “等一下。”   张承逸的心脏真的要跳出来了,他还来不及回过头,就发现有东西朝着他扔了过来,张承逸本能地伸手接住。   是自己的衣服。   “你的衣服别忘了。”南清说完就又回到了厨房。   跌宕起伏也不过如此了。短短的几分钟张承逸承受了心脏极度不规律的频率。   张承逸怀里抱着衣服,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张承逸一走,南清的房子瞬间安静了下来。原本忙碌的南清一动不动地站着,就好像被按下了暂停键,不知道过了多久,南清才沿着冰冷的瓷砖滑落在了地上,他垂着脑袋,脸色阴暗,看不出表情,手却紧紧地握成一个拳头。   南清,你不能心软,   你不能再犯贱了。   以前吃的苦你都忘记了吗?   张承逸对你做的事,你忘记了吗?   南清,那可是张承逸。   让你疼了很久的张承逸。 第57章   第二天,南清在花店忙着整理花束,刚整理好,门口的风铃就响了,叮叮当当的。他放下手头上修剪的花枝,抬起头来,张承逸穿着大衣站在他面前,褐色的大衣上落着不少雪,也不知道在外面站了多久。   “你来这里干嘛?”又是拒人千里的语气。   张承逸已经免疫了,他笑了笑,眉眼弯得好看:“我来买花。”   南清抿了抿唇,警惕地看着,过了几秒南清问道:“要什么花?”   张承逸伸手指了指:“就你刚刚放下的。”   “那花还没修剪好,也没搭配好。”   张承逸:“没关系,我可以等。”   南清瞟了他一眼,想说些什么,最后却一句话也不说了,低着头摆弄起桌上的花。   张承逸全程都看着南清,看着南清修长的手指摆弄着花束,绿色的茎秆被捏在南清修长白皙的手指里,格外的好看,张承逸目不转睛地看着,从手指游走到南清的脸上,从眉眼看到他微微咬着的唇。南清低头的时候,眼睛总是被遮住,只能看到他纤长浓密的睫毛,随着他的动作和呼吸,微微地颤动着,柔软的头发也是朝前落着,投下一片小小的阴影,让他本就不大的脸更加的娇小,看起来更加的瘦了。   过了几分钟,南清就扎好了,他把花随意放在了桌上:“好了。”   张承逸看了一眼那束有些随意的花,上面的每一朵花,每一张玻璃纸,每一个装饰品,都在告诉张承逸,南清有多不耐烦,张承逸收回视线,问道:“多少钱?”   南清随便报了一个数字,张承逸扫码付了钱,那束花还放在原地,张承逸没有去拿,直接转身走了。   南清提醒道:“你忘记你的花了。”   张承逸的手刚好捏在门把手上,风铃就在头顶,张承逸再高个几厘米就可以碰到,他侧了侧头,只留给南清一张好看的侧脸:“送给你的。如果你不喜欢可以丢掉。”然后门被打开,伴随着风铃清脆的声响,张承逸走出了花店。   张承逸走出去的时候,偷偷从玻璃门外瞄了一眼南清,好在南清并没有反应,只是愣着了一秒,然后低着头开始修剪其他的花。   还好,他没有丢掉。张承逸庆幸地想着。   在等南清下班的期间,张承逸抽空去了一趟工作室,看了看进度。等他从工作室再次回到花店,发现南清提早下班了,张承逸有些失落,他又不可能毫无理由地去南清家,这样反而会适得其反,让南清更加的厌恶。   他烦躁地点了一支烟,靠在车边一点点抽完,踩灭烟蒂之后,弯腰捡了起来,朝着垃圾桶走去,然后他便看到了今早他送南清的那一束花,孤零零地躺在肮脏的垃圾桶里,格格不入。   张承逸干站了好一会儿,才记起自己是来丢垃圾的,他特意避开那束花,把烟蒂扔到了另一个绿色的大垃圾桶里,揉了揉自己的脸,兴致不佳地离开了。   隔天,张承逸是下午来的花店,像昨天一样又买了一束花送给南清,只是这次南清并没有像昨日那般给他面子,而是当着张承逸的面,把花丢在了花店里的垃圾桶中,然后冷冷地对着张承逸说道:“别来了,也别再浪费花了。”   张承逸的心到底还是肉做的,不疼才怪:“你不扔,就不会浪费了。”   南清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中充满着戒备和距离感:“那你别送。”   张承逸难受地咽了咽喉咙:“是不是我送的,你就不喜欢,就不要?”   南清并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剪刀“咔嚓”一声剪掉了多余的叶子:“是。”   简明扼要,只是一个字,就把张承逸打得措手不及,全军覆没。   张承逸的视线依旧落在南清的脸上,南清的表情平静,修剪花枝的动作熟练又迅速,就仿佛刚刚那个“是”字,南清说得一点都无所谓。   无所谓他会不会难过,无所谓他会不会放弃。   放弃……   南清所有的冷冰冰,所有的拒绝感,都不就是为了让他放弃吗?   南清修剪完手头上的花,看也不看张承逸一眼:“还不走吗?等会儿有客人来拿花,你站在这里很碍眼。”   南清说的话露骨的难听,张承逸却没动,他看着南清认真地把小雏菊以及其他点缀的干花认真小心地绑在一起,和对他要的花全然是两个态度。眼睛有些酸涩,这让他情不自禁想起了之前在车内,南清笑着接花的样子。   那时候他就想知道那个男人是谁?和南清是什么关系?看起来很熟悉的感觉?但是出于对南清的尊重和信任,他没有问,也没有调查。当然他也没有这个身份和资格去询问南清。   可今天……看着熟悉的花束,他还是忍不住问出口了,倒不是觉得南清和那个男人有一腿,他只是想知道可以让南清收下花,并且笑得那么开心的人是谁。   “是给那个男人的吗?”   南清手里还缠绕着麻线,那线刚刚绕着花茎绑了几圈,他很慢地眨了一下眼睛,之前张承逸对他羞辱性的话语,毫无预兆地一点点呈现了出来,南清的眸色微暗,他抬了抬下巴:“张承逸你是不是觉得,只要我身边出现个男人,我就会和他暧昧,和他接吻,和他做爱?”   “我……”   “张承逸,我没有你这么脏,我不会像你一样,可以对一个不喜欢的人硬起来。可以同时去和那么多人做爱,我不是鸭。”南清说话的时候,眼睛里是平的,像是盛着一摊死气沉沉的水,连一点波光都没有。   张承逸被他说得脸色渐白,以前做的混账事被南清简单的又毫无波澜地说了出来,这是跨在他们两个人之间,无数条沟壑中的其中一条,却是最丑最深最脏的。是张承逸无论做多少弥补,说多少句我爱你都无法抹平的。   张承逸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语气充满着愧疚。   南清:“我不管你有没有这个意思,可现在,我想让你走,不想让你出现在我面前。可以吗?”   南清刚说完,风铃就响了,南清那张胯下来的脸,立刻变了一个样,他动了动身子,朝后看去。   “叶先生花好了。”南清脸上带着笑,手里捧着花,像是一副给爱人送花的模样。   那位叶先生似乎看出了气氛的不对劲,绕过张承逸,站在了他的旁边,接下花的时候,看了张承逸一眼,然后低下身子,是一个很绅士又礼貌的距离,他在南清耳边小声问道:“需要帮助吗?”   南清一愣,随即看了张承逸一眼,果然张承逸全身上下的气压低的吓人,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们。南清笑了笑,你看,这人嘴上说着不是这个意思,可在行为上却把我的话一一认证了一遍。   “不用了,谢谢你叶先生。”南清回答道。   两个人声音很轻,张承逸自然什么也没听到,在他的眼里,两个人的行为非常亲密,哪怕这个距离非常有礼貌,都让张承逸觉得扎眼,他强制自己收回视线,隐忍着心中的不快和醋意,像是要逃离什么一样,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张承逸一个人在外面咬着烟,不停地看着手表上的时间,足足十分钟,那个姓叶的人才离开。   他们在里面聊什么?   做什么?   张承逸觉得烦躁又无可奈何,一动不动地站在离门口不远处的花坛边,固执地盯着那扇玻璃门,玻璃门开开合合,有人进进出出,却再也没见南清出来。南清在气头上,张承逸不敢在进去,只能很有耐心地等着,南清下班的门就只有一个,只要他等着不怕南清不出来。   果然到了下班的点,南清就出来了,身上没有背琴,看样子今天并不打算去公园或者广场拉大提琴。张承逸立刻跟了上去,南清像是预知到张承逸会跟上来似的,脸上并没有吃惊的神色,淡淡的。   “南清,今天下午的话不是那个意思。”张承逸急于解释,却像个刚学会几个词语的孩子,不知道如何去表达自己的意思,反反复复的就一句,不是这个意思。   南清听得烦,便没有回答,沉默地弯腰解开了自行车的锁,用手套擦了擦座位上融化的雪,他握着把手往前推了推,没推动,转头一看,却见张承逸拽着他的后车座,不让他走。   “张承逸?”   张承逸见南清看向了自己,立刻重复道:“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   南清一天班上下来已经很累了,真的无心去应付张承逸,只能敷衍地说了声知道了。   南清的敷衍之意张承逸怎么会看不出来,他焦急地拽紧后座,生怕手一松,南清就会消失在自己眼前,张承逸一紧张,话倒是说明白了;“我只是,只是吃醋,我害怕你会喜欢别人,害怕你不再喜欢我了,并不是,并不是你心里想的……”   南清差点被张承逸的话逗笑了,他不可思议地看向他,语气里带着笑意:“张承逸,你是有什么自信觉得,我还喜欢你?”   张承逸话还没说完,听到南清这般说,嘴微张着,木然地看着他,这句话的杀伤力,比南清说的任何一句难听的话,都要来的大。一时之间张承逸大脑一片空白,像是一瞬间把所有脑海里存在的东西抹杀得干干净净,就像刚下了一场暴雪,留下的只有一片白雪和冰凉。   一秒,两秒,三秒,短暂的不知所措,差点把张承逸所有的自信给扼杀彻底。   好在空白也只是理智的过渡,只是让张承逸更疼一下罢了。   他听明白了南清的话,所以开始害怕。   什么叫做?   你是有什么自信觉得,我还喜欢你?   南清不喜欢我了吗?   他不喜欢我了吗?   张承逸慌了,彻彻底底慌了,比每一次都要慌张,南清终于扼住了他的命脉,掐着他的脖子,只要再用一点力就可以杀死他,张承逸苟延残喘,在纷纷扰扰的记忆中,在每一篇窒息的回忆里,努力寻找可以呼吸的口子。   他需要一个空隙让他呼吸。   冬天的风呼啦地吹着……   好冷啊.....   太冷了……   张承逸的眼眶开始红了,他努力地向前了一步,像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南清,是你说的,不想喜欢我了,不是不喜欢我了。你说过的……你不可以撒谎的,南清你不可以不喜欢的。”张承逸越说越难受,眼泪就这样流了下来,狼狈的,滚烫的,“我求你了。求你不要不喜欢我。好不好?”   然后南清就看到泪流满面的张承逸,用他哭红的眼睛看着自己,缓缓地弯下腰,紧接着膝盖一弯跪在了冰天雪地里,伸出手捏着南清的衣角一字一句地说:“我求你了,求你再喜欢我一次。” 第58章   南清逃了,看到张承逸下跪的那一刻,他垒在心上的高墙倒塌了,他连同车都不要了,转身就跑。   他怎么的也想不通,也想不到,张承逸居然会下跪,会跪在冰天雪地里用卑微至极的语气,用颤抖的声音,伸着他的手,拉扯着他随时可以抽开的衣角……   求他爱他。   南清落魄地跑回了家,心脏如鼓,也不知道是奔跑的原因,还是张承逸的原因,总之无论怎么样今天一定会是一个睡不着的夜晚。   之后几天张承逸一直同往常一样,会在花店为南清买上一束花,只是少了言语,也少了逗留的时间,风铃就只是响那么几下,张承逸也只是等南清几分钟。   那个雪夜南清的落荒而逃,是因为理不清突然乱起来的心脏,而张承逸以为这是南清无声地拒绝,是他自己把南清逼到了墙角,用最后的尊严,用最直白的方式,把南清按在了冬天。   张承逸不敢再有动静,可有非常想念他,也非常想见他,于是,送花的浪漫莫名其妙地成了两个人吞下去的刺。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冥冥之中在变化,不光是物的,也是量的。自从那天之后,张承逸离开花店时,南清的视线会忍不住看过去,却在触及到他落寞的背影时,像是被烫到一般,猛的缩回来。   然后脑海中又情不自禁想到了那个雪夜,张承逸郑重其事地一跪,是迄今为止,打得南清最措手不及的一次。这样高大的人,在跪下去的时候,却变成了小小的一个,躬着的身子像个年迈的老头。   风铃再次响了,刚拉回思绪,南清脸上看起来空白一片,望过去的时候露出了迷茫的神色,连带着眼睛都是没有焦距的涣散。   直到门合上,发出不重不轻的声响,那茫然的神色,才随着眼睛的一闭一睁渐渐散去。   张承逸穿着一件毛衣站在门口,雾霾蓝的颜色衬得他的皮肤有些苍白,下巴上有隐隐约约的胡渣,看起来……看起来很累。   南清的视线动了动,望了望外面,玻璃窗外,阳光普照,积雪早已经融化,原来不知不觉中,寒冷的冬天正在慢慢地退场,自己和张承逸的缠缠绕绕居然要熬过冬天了。   “这次的花就别扔了。”张承逸不知何时走到了南清跟前。   南清眼眸动了动,这是这么多天以来,张承逸说的一句最有人味的话了。不再是刻板的机器人,只会说,我来买花以及多少钱。   随着张承逸的伸手,南清看到他手里拿着东西轻轻地放在了他的面前。   这一次,张承逸没有买花,他送了南清一整束的茉莉。   茉莉的清香在这个充满花香的花店里并不明显,但是南清却很清楚地闻到了,他的手指不自然地动了动,关节上的指骨异常明显的凸立在手上,他克制得没有过多地把视线停留在那束茉莉上。   他没有回话,也没有看张承逸,自然没有看到张承逸恳求的眼神,也没看到张承逸转身时,眼角的痛苦。   南清一直到张承逸离开,走远,他才把视线放在那束花上,这个季节不应该有茉莉的,这不是它的花期。   桌上的茉莉白白的一团,像是揉在一起的雪花,又像是挂在天上的云,小小的花瓣依偎在一起,努力地用它的身子散发着清香。南清垂着眼睛看着,长长的睫毛耷拉着,看不出眼里的半分情绪,不知道过了多久,南清才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戳了戳那娇小的花瓣,那一团白花,被戳得晃了晃,指尖仿佛染上了茉莉的香,南清眼睛瞪大了几分,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立刻把手移开了。   到底是没能把那束花扔了。   南清下班的时候还在纠结这束花的去处,他不想给张承逸希望,却又不想把这么白的花扔在肮脏的垃圾桶里,纠结之后还是决定把花还给他,反正张承逸一定是在附近的。   果不其然,南清抱着花刚走出花店,就听到身后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南清心里默默数着数。   3   2   1   “1”字结束张承逸就已经走到他的跟前,南清微微抬了抬头,张承逸挡住了光源,南清只能看到他轮廓深刻的脸,他语气非常兴奋地对着南清说道:“你没有扔。”   南清收拢了怀中的花,淡淡的嗯了一声,然后不顾张承逸的那充满期待的语气,冷淡地把花塞到了他的手里,张承逸措手不及,所以没能反应过来,花直接掉在了地上。   “别送花了。”南清说道。   张承逸没想到南清会把他送花的权利都收了回去,他颤巍巍地问道:“南清,我们真的没有可能了吗?”   南清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嗯,我很早之前就和你说了。张承逸我们回不到过去了。”   这句话像是戳中了张承逸的什么神经,他朝前走了一步,死死地握住了南清的手腕,他不再是小心翼翼:“南清我们不用回到过去,我们不回去。我们去未来好不好,未来只有你,没有别人。”   张承逸的手掌烫得吓人,话也吓人,南清瑟缩了一下,想要走,却被张承逸牵制住了。   南清刚想开口说放开,却在对上张承逸含着眼泪的眼睛时,犹豫了,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张承逸在他面前哭了。   张承逸什么时候那么喜欢哭了?   南清的心脏漏了几拍,风灌进了胸膛,呜呜呜地咆哮着。   他没有动,却又不敢去看张承逸的眼睛,他怕自己会妥协,看到自己喜欢的人流下眼泪,无论怎么样都不可能不无动于衷的。   没错,南清还喜欢着,甚至说还爱着。   他喜欢张承逸喜欢了那么多年,从年少喜欢到现在。怎么可能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呢?   就是因为还喜欢着,还爱着,所以总是有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所以总是在张承逸出现的时候,把自己的脾气暴露得干干净净。   手掌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表皮渗透到他的神经里。   最终南清只是动了动手腕,用自己克制住的声音,平静地说道:“你弄痛我了。”   手疼,   心也疼。 第59章   茉莉还是没带回家,手中,怀里都残留着花的气味,南清脱下外套站洗衣机前,不知道在想什么,可最终还是把换下来的衣服塞到了里面,然后把手洗了一下。   他对茉莉花有某种执念,很显然张承逸也意识到了这点,不然也不会弄上这么一束不在花期内的花。   第二天南清被一阵又一阵的门铃声给吵醒,他非常不情愿地从床上爬了起来,今天轮到他休息,托茉莉花的福,他意外地睡了一个好觉。   他困倦地走到门前,打了开来,阳光刺眼,不禁让他眯了眯双目,他抬起手遮了遮光,等适应了些,才看清来人。   可眼前这个板正的老人……   是谁?   “你是?”南清问道。   老人面目严肃,目光带着审视,这让南清非常的不舒服,他放下手,退后了一步,从礼貌的距离,变成了警惕的相隔。   “我是张承逸的叔叔。”老人说道。   ……   南清泡了一壶茶放在了茶桌上,劣质的茶叶泡出来的时候会传出格外浓郁的香味,即便飘着看似新鲜的绿叶,都掩盖不了它是次等茶的身份。   老人只是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你就是南清?”   南清笑了笑:“您都知道我住在哪里?怎么还要问一遍我是谁?”   许是没想到的南清会这样回答,老人脸色微微一变刚想开口,就听到南清反客为主地问道:“您是为了张承逸才来的吧。”   老人上下打量了南清一番,早在进来的时候他就摸清楚了眼前人,父母双亡,在无血亲,成绩不错,很有才华,算是一窝鸡里的凤凰,可即便是凤凰也是鸡窝里出来的。   “看你住的环境,条件不是很好?怎么?承逸没给你钱,我记得他对你这样的人向来很大方。”   刺耳难听的话,在这个狭小的房子里冒了出来,像是一块块贴在墙壁上的黑斑,恶心又难看。   好在张承逸的帮助下,南清对于各种侮辱性的话语已经免疫,甚至激不起任何风浪,他笑了笑,一双眼睛毫不畏惧地看向老人:“我想您是误会了,我和张承逸没有任何关系。既然您来了,那就麻烦你把他带走,他在这里给我造成了不少困扰。”   老人动了动身子,目光带着浓烈的审判:“没有关系?”他笑了笑,带着讽刺,“那以前呢?像你这种人我见多了,爬他的床的时候,怎么没有现在一副出淤泥而不染的模样?仗着自己脸长得好看,就欲擒故纵。你这样的人我见多了,承逸是我们张家唯一的血脉,他以后可是要成家的,不可能和一个不三不四的男人搞在一起,现在也就图个新鲜,你要是真的让他走,他会不走?”   到底是活了几十年的人,说出来的话比张承逸难听多,南清抿了抿唇,沉默了几秒:“既然你把话说那么难听了,那我也就不给你搞这套尊老爱幼的了。哦,或许你不知道就在前不久,张承逸跪在雪地里,求我爱他。”   南清盯着老人,看着他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一点点出现裂缝:“还有,或许你又不知道,前段时间,我扇了他一巴掌让他滚,可他呢?却在我家,在我工作的地方不断地骚扰我,既然你那么有办法?请你告诉我,怎么样才能让他离我远远的?这件事很让我苦恼啊,张,先,生。”   话音刚落眼前的老人倏的一下站了起来,茶桌偏移了几分,放在桌上的茶水,晃晃悠悠地撒出了一点。   “对了,张先生。”南清掏出藏在自己口袋里的手机对着老人晃了晃,“我很庆幸曾经背出过张承逸的手机号,不然我也不会有这个机会让他知道,你特地跑过来羞辱我,我只是一个不三不四的男人,那能让你们赫赫有名的张家人,这么忙碌呢。”   说完南清举起手机对着电话那人说道:“对吧,张承逸。”   ……   张承逸在酒店接到南清电话的时候整个人从发上弹坐了起来,差点打翻放在一旁的咖啡,心里庆幸着自己没有挂掉陌生电话。   可他在电话那头喂了半天,却没有任何回应,只能听到南清的声音以及……   他几乎是发了疯地往南清住的地方赶,可路上的红绿灯像是和他有仇似的,每每到十字路口,都是鲜红的颜色,他坐立不安,手上渗出了汗。   他满脑子都是叔叔为什么会来这里!为什么会去南清的家!   他感觉自己的脖颈被缠绕上了粗糙的麻线,他站立在绞刑台上,台下的南清目光深邃地看着自己,僵硬得像个没有感情的雕像。   可脚下的木板终究消失了,随着那些侮辱性的话语,迅速不见了,张承逸地挣扎着,伸着手,看着南清。   他知道。   他完了。   冲到南清家的时候,人已经走了,南清并没有关门,就好像在等他一样。张承逸站在门口,忐忑的小声地喊了一声,南清。   坐在沙发上的南清转过头来,手里捧着早就冷了的茶,他笑了笑,眼睛里却全无笑意:“你来了?你也全听到吧。”   听到那些难听的话了吧。   也听到我说的那些了吧。   张承逸手撑在门上,明明充斥着温暖的阳光,可张承逸却觉得冷极了。像是不小心掉到了灌满冰的水里,他全身上下,甚至内脏,都被冻得发麻。他很小的跨了一步,一半身子站进了屋里对着南清说道:“对不起,南清。”   南清依旧看着他,水杯里的茶叶沉沉浮浮,他低头喝了一口:“这茶明明很好喝啊。为什么说是我们这种人才会喝的?张承逸,你告诉我,我们是那种人?不对,应该是,我是那种人?”   张承逸神色紧张地走到南清面前,抬了抬手,却见南清退后了一步,抬着头垂到了身侧,微微晃了晃:“你是南清,会拉大提琴,会做饭,会种花,会谱曲,什么都好的南清。”   南清却没有因为这些而展开笑颜,他依旧是那副表情,像是什么也没听一样,他说道:“张承逸我是不是和你说过,让你走?让你离我远远地,为什么你不听?为什么你们姓张的一个又一个地跑过来羞辱我?”   “我没有。南清,我真的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这里的,我真的不知道。”   “知道又怎么样?不知道又怎么样?只要你在,一定会有找上门的那一天,我已经为了你换一座城市了!为什么你还要打扰我的生活,一次又一次地出现在我面前!”随着南清的话语,他手里的茶杯应声而落,玻璃碎了一地,茶叶黏在了湿漉漉的地板上。   “对不起,南清,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张承逸踏着玻璃靠近了几分,不顾南清地反抗把他抱在了怀里,怀里的人抖得厉害,南清在挣扎,在捶打,在撕咬,张承逸像是没有痛感一样, 任由南清在他身上留下带血的痕迹。   电话其实打到一半就被南清挂掉了,他不知道之后他们两个说了什么,所以张承逸心里没谱,可看看南清的反应,觉得这次他不光完了,可能彻彻底底被驱逐了。   “对不起,南清,我会处理好,我会处理好的。对不起!”   南清的挣扎渐渐地弱了下来,嘴上还挂着不知道那边咬出来的血迹,他的双眼无光,用祈求的语气对着张承逸说道:“放过我吧,张承逸。我好累啊。”   张承逸手上的力道因为南清这句有气无力的恳求,揉紧了不少:“他对你说了什么,告诉我,南清,告诉我。”   说了什么?   南清眨了眨眼睛。   说了好多。   说了纪黎。   也说了曾经爬上张承逸床的自己。   那个人把南清好不容易忘掉的东西重新拿出来给他剖析了一遍,把南清的骨肉都拆了开来,在上面一点点刻上,替身两个字。   不,这不是让他这崩溃的,这个他早就无所谓了,也早就不在意了。   还有……   那个人还说什么……   对了,他还说了,奶奶。   奶奶……   南清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推开了张承逸,双目红得像是含着血,他揪着张承逸的领子,整个人呈现出一种张承逸从来没有见过的愤怒:“张承逸我告诉你!你们要是敢动葬着我奶奶的那块地,我一定会杀了你们,一定会!”   张承逸是被南清拽出门的,之后无论他怎么敲门,怎么说话里面都没了动静。   张承逸站在门口,全身无力,浑身上下都是绝望,他万万没想到他的叔叔会拿南清的奶奶来威胁他。   这是他无论买多少茉莉花都换取不来的原谅,是他哪怕跪死在冰天雪地里,都换不回南清的眼神。   明明南清都已经开始动摇了,明明已经看见零星的希望了。   可……   现在仿佛一切都回到了原点,张承逸所有的祈求原谅都付诸东流了。   张承逸缓上前了一步,把自己的额头抵在门上,他深吸了一口气也不管门内的人能不能听到:“对不起,我会处理好一切。无论我叔叔和你说了什么,南清你是全天下最好的人,是我认定要和我过一辈子的人,还有南清,我爱你,真的爱你。” 第60章   张承逸几乎在张胜到家的一小时后就匆匆赶到了,张胜似乎料到他会来,并没有太吃惊,拄着手杖坐在柔软的沙发里,等着张承逸说话。   到底张胜是他的叔叔,还把他拉扯大,即便张承逸黑着脸,可说出来的话没有半分不敬:“为什么要去找他?”   张胜捏了捏手杖上凹凸的花纹:“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和一个男人不清不楚的。”   “所以,你特地跑过去,就是为了羞辱他?甚至拿他奶奶的事威胁他是吗?”   张胜面不改色,也不回话,略带浑浊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张承逸。   “是的,那又如何?如果你不想让他连工作都没有,不想让他日后的生活提心吊胆的,那就马上从那个地方滚回来!”张胜说完,手一抬,手杖和木板发出重重的声响,空洞的回荡在巨大的客厅里。   张承逸本就一肚子气,气的倒不是眼前的人,气自己,气自己没有保护好南清,让他被自己的家人这样羞辱,这样威胁。他沉默良久,突然走到了摆台边,摆台上摆放着一只价值不菲的玻璃花瓶,花瓶里放着看不出品种的花:“叔叔,我从小很感激你们,感激你和阿姨把我拉扯长大。让我即便失去父母,还有人管教。”   张承逸顿了顿:“可是,我万万没想到,我的家人,我在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会背着我去伤害我深爱的人。”   “叔叔,你知道我花了多长时间,做了多少事,才让他的态度软了那么几分,真的,我以为我只要我再坚持一下,再努力一下,一定会让南清回心转意的。”   “你和我说这个做什么!不同意就是不同意!除非我死了,你别想把那个男人带回家!”张胜的面色随着张承逸的话越来越红,明显是被气着了。   “你跑到我喜欢的人的家里,对着我喜欢的人说了那些话,你以为你羞辱的是他?不是的,你在羞辱我,你知道我在电话里听到你那样说他的时候,我在想什么吗?我恨不得立刻出现在他的面前,堵着他的耳朵,然后跪在他面前,虔诚地忏悔你对他做的一切。反正也跪过一次了,也不差这一次。”   “你真的!为了那个人下跪过!”老人猛的站起来,急促地呼吸着,然后随着手杖的咚声走到张承逸面前,抬手就是一巴掌,“你居然给你一个什么都不是的男人下跪!你太让我失望了!”   张承逸被扇得嘴角流了血,他用舌尖舔了舔破裂的嘴唇:“我不光可以为了下跪……为了让他可以继续喜欢,我可以为他做任何事。”说这话的时候,张承逸目色幽冷,他盯着紧贴着他手指的玻璃花瓶,“叔叔,你羞辱他是在要我的命,我的心脏都快疼死了。”   张胜皱着眉宇,手杖被他握得咯吱作响。   “其实他根本不稀罕进我们家,是我死皮赖脸地求着他看我一眼。是我不要脸面地缠着他爱我。”   张承逸手缓缓握紧:“你不是说除非你死,不然他别想踏进张家吗?那我死呢?”   随着张胜瞪大的双眼,随着花瓶应声而落的声音,张承逸把玻璃碎片狠狠地扎进了他的胸口里。   “承逸!”老人几乎要昏厥过去,瞳孔震颤着,皱纹因为他的表情如同沟壑一般横跨在他脸上,“来人!来人!”   张承逸的衣服瞬间被血染红,他又随手拿起碎片,退后了好几步,再次扎到自己身体里。   老人想阻止,可他浑身都在颤抖,连同手杖都因为拿不稳掉落在地上。   “承逸!你疯了!”老人撑着沙发,双脚因为没有手杖的支撑,只能狼狈地拖着向前,“人呢!人呢!”   “叔叔,你羞辱他一句我就在我身上扎一刀,现在已经有两片碎片了,你说了多少句?我说过我可以为他做任何事,包括为了他去死。”张承逸的话,让张胜脸上的血色消失殆尽。   张承逸还在自虐,到了最后连他自己都忘记扎了多少玻璃碎片,血流得太多,倒的时候周围的脚步声很多,他听到了美姨的哭声,随后像是沉在深海里一样,什么都不知道了。   张承逸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他梦到了自己回到了年少的时候,他站在潮湿的台阶上,看到不远处的一棵巨大的树下,站立着一位少年,身上落着难看的痕迹,他的身边围着人,难听的话在那群人嘴里说了出来。男孩非常瘦,弯曲的背脊上弓着漂亮的蝴蝶骨,把白色的衬衫微微拢了起来,他低着头张承逸看不清长相,男孩一直把自己小小的身体努力的藏在大树里。   张承逸就这样站着,他鬼使神差地眼眶开始发热,他张了张嘴喊道:“南清。”   那少年清瘦的身子一抖,然后缓抬起头,望着声源处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他看到了南清双眼通红,脸上有被打的痕迹,他绝望而又无神地看着他。   张承逸只觉得全身的细胞都被人捏碎了,自己眼睛随着南清的视线逐渐变红,他想走过去,想把那群伤害南清的人全部杀死,可他的脚动不了,无论他怎么使劲,双腿都纹丝不动。   南清。   南清。   南清!   他猛地睁开眼睛嘴里还在念叨着南清的名字。   身旁的人看到他醒来连忙走了过去,张承逸的手被握住,他本能地想要抽回来,可突然,他听到那只手的主人温柔地说道:“我在,我在。”   这个声音......   这个声音......   张承逸艰难地转过头,看向那个人。   模糊的视线里,白茫一片,他努力地眨了眨眼睛,那层糊状的白光随着他的动作,一点点消失,紧接着他的视线里,慢慢地浮现出了一张脸,一张他朝思暮想的脸。   张承逸的呼吸开始用力了起来,胸膛传来的疼痛,他丝毫感受不到,他愣怔地看着,不舍得,也不敢移开视线,他怕自己在做梦,他怕自己一眨眼,眼前的人就消失了,于是他固执地不愿意把眼睛闭上,直到双眼酸涩地实在受不了,张承逸才哑着嗓子小心翼翼地问道:“南清,是你吗?” 第61章   南清的出现,让张承逸本能地以为在做梦,他呆呆地看着南清,目光黏腻地落在他的脸上,不敢再发出一点声音,甚至小幅度的动作都不敢有,他怕任何细微的反应,都会让这个梦瞬间破碎。   张承逸像是装进娃娃躯壳的棉花,因为梦里南清的出现而变得轻飘飘,软绵绵,落在一堆羽毛里,躺在白色的云朵中。   他的目光像是带着实质性的穿透力,穿过充满消毒水味的空气,把南清浑身上下看了个遍,滚烫的眼神带着不舍和小心,像是要把南清一寸寸地剥离干净。   南清自然也感受到了这样的目光,却也只微微皱着眉毛,他探出来的指尖是温暖的,落在张承逸额头的动作是轻柔的,他能感受到肌肤相贴时,张承逸的肌肉在颤抖。   “烧退了。”南清说完顺着凳子站了起来,指尖也随着动作远离了张承逸,下一秒,南清的手指被握住,张承逸像是鼓起了巨大的勇气,才敢伸手拽住,手心因为挂着水的原因,凉的吓人,他的脸色苍白,和白色的床单融在了一起,他有些恳求地看着南清:“不要走,求你了,至少在我的梦里不要走。”   ……   张承逸还是蒙的,他怎么也想不到,南清真的出现在医院里,真的出现在了他的跟前,并且现在还坐在他的床边,拿着一碗粥,看着他。   “你,你,你……”张承逸你了半天,却凑不成一句话,身子上还有火辣辣的痛感,说话的时候牵扯着肌肉,让这份痛感更加强烈。   南清没怎么说话,只是舀想起了一口粥,轻轻吹了一下,递到了他的嘴边,张承逸目光始终如一的没有变过,他机械地张了张嘴,喉结滚动,温暖的粥顺着他的食道,来到了他的胃里。   “你叔叔找了我。”南清目光垂着,手搅拌着碗里的粥,热气顺着这个动作向上飘着,隔着雾的南清,看起来更加的遥远。   张承逸沙哑的声音响了起来:“他有没有为难你?”   南清摇了摇头:“没有。”   “那你……”张承逸想问,那你为什么会来?可最终却只是说了半句,他不敢。   “你叔叔说,你一直在喊我的名字。”南清说道,粥的热气散了不少,南清又舀了一勺,张承逸乖乖地张了嘴。   “你倒不必为了我这样,毕竟你叔叔有些话说得没错,我的确爬上了你……”话还没说完,手腕就被张承逸擒住了,哪怕是生着病的他,力道还是重地让南清一疼,手里捏着的勺子掉到了碗里,溅起了不少粥。   “不要说,不要这样说自己。”张承逸面色痛苦,苍白的脸纠成一团,“是我的错,全是我的错。”   南清终于看向了张承逸,眼神不再是冰冷的,却也和他看别人时没什么两样:“以前的事,我们一笔勾销吧。张承逸。”南清的视线顺着他的脸往下,最终停留在它包括着纱布的身体上,眼睛不自然地动了动,“我原谅你了,真心地接受你以前的道歉。我们两个各自好好过日子吧。你也别再这样……这样伤害自己了。”   各自?   为什么是各自?   张承逸的手还握着南清的手腕,却松了一点力道,他怕南清疼:“南清,你知道的,我……”   “张承逸。我只能做到这点。其他的……我不行。”南清清醒地说道。   是的,他不行。   他原谅了张承逸,是因为曾经的自己是心甘情愿的。在看到张承逸脸色苍白,浑身是伤地躺在床上的时候,他没办法无动于衷。可他做到的也只能是原谅,却不能是重新开始,更加不可能是欣然接受。   张承逸脸色更加白了,炙热的目光冷了下来,他忐忑地垂下眼睛,纤长的眉毛遮住了他的双眼,里面溺满的情绪,南清一点也看不到。   “南清,你就,就不能给我一次机会吗?最后一次机会都不能吗?”   南清抿了抿唇,这一次他没有去喂张承逸,而是把碗递给了他,很认真地说道:“不能。”   张承逸眼里印着南清修长的手,他捧着碗,指尖泛着红。张承逸觉得有一口气压在胸口,提出上来,也咽不下去,酸涩难忍,他伸出手接下来那碗粥,然后像是喝酒一样,仰起了头,张承逸企图想用这样的方法,把那股酸胀感吞下去,把胸口挤压得一切给吞下去。   南清见状上前夺走了碗:“你刚醒来,别吃得那么急。会恶心的。”   如南清所料,碗离开的那一瞬间,张承逸直接趴在床边吐了起来。   “张承逸!”南清立刻拿来垃圾桶,小心地拍着他的背,“吃那么快干什么。”   张承逸不知道自己吐了多久,吐到后面都变成了胃酸,双眼因为强烈的刺激和痉挛,一片通红。   “你别收拾,太脏了,叫别人进来。”张承逸看南清低下身子,迅速伸手扶住了他的手臂,然后对着外面喊了一声,下一秒候在门口的人走了进来,张承逸指了指,那人立刻会意的收拾了起来。   彼时张承逸的眼睛还红着,看着南清的时候格外可怜,像是哭过了一样,南清无法直视这样的一双眼睛,转身给他倒了一杯水,放在了床头:“我再去给你买一份。”说完匆匆离开。   南清穿过医院的走廊,走上下降的电梯,然后脚步急促地来到了外面,外面阳光灿烂,亮得晃眼,植物有复苏的征兆,张承逸通红的眼睛还印在脑海,带着恳求的话语似在耳畔,南清用力得攥紧自己的手,告诫自己不能心软,他抬起头,自虐般地看向太阳,还没有触及边角,就被刺痛出了眼泪,这让南清稍微清醒了一点。   时光回溯的前几日。   自从那天之后张承逸就再也没有出现了,南清过了几天放松的日子,可不知道为何心脏突突得厉害,好像有什么事情会发生似的,原以为这样平静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   直到……   那天南清像往常一下和同事交好班,整理好一切,背着大提琴打算下班,可刚走出花店,迎面就走来三个人,为首的那个人南清一眼就认出了是谁,他没有逗留,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可还没走上几步,就被另外两个人围上来堵住了去路。   南清愤怒地转身,看向张胜质问道:“你们张家人到底想干什么?”   张胜慢慢朝着南清走近,南清戒备地看着他,捏紧了自己的琴袋,只要对方有任何攻击性的行为,他就把琴砸过去,可一直到张胜站定在他面前,围着南清的人都没有任何动作,南清这才发现眼前的人一脸疲态,几日不见苍老了好多。   “南清先生,我想找你帮个忙。”老人诚恳地说道。   南清一愣。   “你能不能去看看承逸。”老人接着说道,“他现在在医院。”   南清心跳快了几分,手上捏着的袋子并没有松开,随着老人的话反而越来越紧,他收回了自己的愣怔,依旧戒备:“张先生,我想你应该明白,我并不想和你们张家有任何牵扯,你那天的话说得很清楚,我也听得很明白,张承逸在哪?怎么样了?都是你们张家的事,和我并没有关系。”   老人的脸色随着南清的话越来越差,前几日对南清说的话,如今成了会后悔至极的事情。   南清动了动身子,一副想走的模样。   “南清,承逸把玻璃片扎进了自己的胸口。”   挪动一半的步子,停了下来。   “我对你说的话,他如数地报复在了自己身上。”   脚步怎么也动不了,南清想着,自己为什么动不了了。   “他留了很多血,就差一点就扎到自己的大动脉了。”   “但现在他还没有醒来。医生说他不愿意醒来。”   “他一直一直在喊你的名字。”   “承逸,他哭着在喊你的名字。”   “我,我从未见过他哭。”   南清胸口的心脏,咚咚咚地响着,一下一下用力地击打着。   老人说完,退后了一步,缓慢的弯下腰:“之前说的话,我很抱歉,我希望你能去看看他,至少让他听到你的声音,没准,他就愿意醒来了。”   老人弯腰的身子,隐没在黄昏的日光里,佝偻着。   南清最终还是坐上了那辆车。   南请到的时候已经很晚了,老人几乎遣散了所有人,只留下一个照顾起居的阿姨,然后给南清做了饭送过来,接着又送来了几套衣服和洗漱用品,张承逸住的地方一点都不像医院,倒像是酒店,连同陪床的床都非常大。   张承逸闭着眼睛躺在床上,整个人都没有了血色,远远看起像是要融化了一样。   其实南清只是想看一眼,就走,但是当看到张承逸这副可怜的模样时,他还是留了下来,听从了老人的安排。   南清缓慢地走了过去,走到了张承逸的床边,他拉耸着眼皮,目光全部含在了里面,有什么隐忍的东西,在他瞳孔里闪了闪。   然后他问道:“张承逸,这就是你解决问题的方法?”   “你到底想怎么样啊,张承逸?” 第62章   回去的时候,张承逸已经起来了,坐在窗边的沙发上,挂着滞留针的手,垂在扶手边,手背上隐约可以看到青色的淤青,他正面无表情地盯着外面,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南清站着门口看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话:“可以下床了吗?”   张承逸整个背微微一顿,转过头来,眼里含着欣喜:“你回来了?我还以为……”   我还以为你走了,不会再回来了。   南清:“那家人太多了,所以慢了点。”说完走到张承逸跟前,把粥放到了桌上,“可以下床了?”   张承逸点了点头:“一直躺着太累了,你吃过饭了吗?”   南清:“吃过了。”   张承逸嗯了一声,这一次倒是自然进餐了,但是可能刚醒,又吐过,张承逸没吃太多。   两个人没事可干,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心照不宣的没有去聊那些敏感的话题,相处的状态,倒是像极了朋友。期间张胜来过一趟医院,没呆多久就走了。   到了晚上,张承逸挂好水,就早早地睡了,南清是等张承逸睡了之后,才上床的,可能是因为张承逸醒了过来,心中挂着的事,终于着落了,刚沾上枕头,南清就立刻睡了过去。   到了半夜,张承逸被憋醒了,他没有开灯,怕吵醒南清,就这医院走廊的灯,以及月光去了趟厕所,回来的时候却没有立刻上床,而是小心翼翼地走到了南清的床边。   南清的床离窗户比较近,月亮柔和的光线伴着投射而下的树枝阴影,毫不吝啬的全部落在了南清身上,张承逸其实看不太清床上南清的模样,但是却下意识地觉得很美。   他微微弯下腰,这才得以看清南清的整张脸,他睡得很安静,五官都非常放松柔和,这张脸他曾经在这样的夜晚看过无数次,有时候是在上面,有时候是在下面,大多数都是红着眼稍,眼里藏着情的,却未曾好好看过,这样平静的。   张承逸的呼吸放慢了一些,他怕他自己温热的气体,和紧张的呼吸声会吵到眼前的人。他就这样小心而又仔细地看着。要不是夜晚太黑,月光太淡,任谁都可以看到,他眼里克制的情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动了动,却没有站直身子,而是缓慢的,轻柔的,小心的,克制的,把自己有些微凉的唇贴在了南清的唇上,持续时间不长,就一秒,便迅速离开了。   只是张承逸没有注意到,在他转身的时候,躺在床上的那个人的睫毛轻轻地颤了颤。   南清又陪着张承逸在医院待了好几天,一直到他可以自由进食,可以自由出入病房,他才和张承逸提起离开的事。   来的时候万物快要苏醒了,去的时候有不少植物抽出了嫩芽,外面的枯枝已经有了绿意,像是画笔沾着绿色的颜料,小心翼翼地点缀上去的。   只是这样生机的窗外景象,配着张承逸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格格不入。   张承逸错愕地看着眼前的人,南清来的时候什么也没带,走的时候依然是轻轻松松,这让张承逸有种错觉,觉得南清只是又要下去买东西而已。   “要走了吗?”声音带着试探,甚至不敢太大声。   “我和老板只是请了几天的假。你的病也好得差不多了。”   张承逸想挽留,却不知道怎么说,早在好几天前,在他醒来的那一天,南清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明白了,最后酝酿了半天,也只是喊了他一声名字。   最终南清还是走了,他转身的时候,甚至都感受到了张承逸隐忍的目光,明明情绪被张承逸很好的藏住的,但是南清还是感受到了,那没有实质性的目光,落在他背上时的滚烫感。   和平常张承逸看向他时的滚烫不一样,这一次一触即燃,烧光了他的衣料,南清只好加快脚步,让那视线再远一点,再冷一点,他想赶快走到张承逸看不到的地方,这样他就感觉不到那样的温度了。   走出医院后,南清才吐出一口气,外面的天已经开泛黑,层层叠叠的云层开始散去,上面的光随着暗沉的云渐渐消失。手机里张承逸的电话打了进来,南清只是淡淡了看了一眼,没有理会,等南清走到路口,张承逸又发了一条信息,问南清在哪里,他派司机送他回去,南清依旧没有回,拦了一辆车,不过他没有马上回去,而是朝着原先住的地方开去,那边的房租还没有到期,他想回去看一眼。   等车开到目的时,天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天上没有月亮,连同零星的星辰都没有,街道老旧,路上的路灯已经坏了,通往家的老巷子黑得离谱,这条路南清走了好几百遍了,并没有因为过度的黑暗而觉得不适,他拿出手机打开了手电筒,小小的光照在了路上,却起到了不少作用。   南清走了进去,可能太久没来了,南清觉得这条路比往常长了不少。差不多走到一半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脚步声,而且声音很凌乱,一听就知道不止一个人的脚步声,南清起先没有在意,以为只是走在同一条路上而已,可后面的那些人随着南清的脚步忽快忽慢,慢慢地南清便觉得不对劲了,他没有回头,而是加快了脚步。   身后的人像是为了验证他的想法,和他统一了走路的频率。   南清立刻意识到了什么,出于本能地拨通了张承逸的电话,至少在现在,他可以联系到的人只有张承逸。   电话刚接通,跟在南清身后的人似乎近了一点,他来不及说上一句话,随手抓起身边垃圾桶里的垃圾,朝着身后的人砸了过去,紧接着立刻撒腿就跑。   跟在南清身后的人,突然吃了一嘴的垃圾,粗鲁地骂了一句脏话,马上追了上去。   那些人应该是专门训练过,纵使南清先跑的,没一会儿跟在身后的那帮人追上了他,只是这次他们不再谨慎而是直接伸手一把抓住南清的头,狠狠地朝着边上的墙壁砸去。   南清整个人被往后一扯:“你们他妈是谁!”话音刚落,头就砸在了粗糙的墙上,南清被砸得眼冒金星,眼角处有什么东西裂了开来,猩红的血液顺着左脸流了下来。   “妈的!跑得真快。”   南清的头还被按在墙上,他挣扎地想要逃离,却被更加用力按在墙上,南清觉得自己的血肉,都要被这力道镶嵌到墙体里面了:“我家就在附近!你们最好放了我,我没准时回家,我家里人一定会来找我。”   “我可在你家蹲点很久了,压根没有人。还想框我?”说完拽着南清的头发用力一扯,南清的眼睛都被扯得变了形,紧接着手臂传了剧痛,有人朝着他的手踢了一脚,南清吃痛的松开了手机,手机在地面上滑行了一段路程,好在这些人并没有理会,没有看到屏幕上的正在通话。   南清是被拖着进到另外一个小巷子,扔在了地上,天色很黑这些人戴着帽子和口罩,南清根本看不出来是谁。   “你们到的是谁?想干什么?”南清被堵在一个死角,头上的血到现还在止不住地往下流,南清抬手抹了一把脸,手里一片黏腻,南清向来待人温和,交际圈也小之又小,他根本不可能得罪别人,也没有这个机会得罪别人。   带头的那个人笑了笑,向南清走近了一步:“有人给了钱,向我买你的脸和你的手。”   南清浑身一颤,抬头看了眼前的人一眼。   手?   南清想也没想,撑着地面想站起来,可他还没直起身子,肩膀被人一踹,他滚了一圈,紧接着手指传来了剧烈的疼痛,那人一脚踩在了南清的手指上,十指连心,南清疼地叫了起来,那个人还用力地用鞋子捻了捻。   手。   我的手。   南清颤抖地想用另外一只没有受伤的手去拨开鞋面,无边无际的绝望和恐惧,从心头一点点缠绕了上来。   不知过了多久,那人才松开自己的脚,蹲下身子,捏着南清的下巴让他抬起头来。   “草!你他妈什么眼神。”带头的人用力地扇了南清一巴掌,南清耳里“嗡”的一声,嘴角和耳朵都出了血。   “刀呢!”   南清太疼了,神志有些涣散,可他依旧可以控制自己看人的眼神,在那人强迫他抬起头的瞬间,他藏起了恐惧和绝望,那人对上的是一双无任何波澜的眼神,像是一潭死水,凉的吓人,   冰冷的刀片被递了上来,按在了南清红肿的脸上,麻木滚烫的脸已经感受不到冷兵器的温度,南清收了眼神垂下眼睛,看向了那只软绵绵的手。   可那痛感迟迟未来,还没等南清反应过来,牵制着他下巴的力道突然一松,南清整个人向前坠去,然后跌倒了一个熟悉的怀里。   “南清!南清!”声音是破碎的,听起来比南清还要绝望。   张承逸整个人都要疯了,在接到电话的那一刻,在听到那怪异的碰撞声时,他整个人都控住不住自己,然后不顾医生的阻挠,义无反顾地冲出了医院。   他在自己近乎点癫狂的思维中,攥住了一丝理智,他喊上了张家的保镖,用最快的速度来到了小巷子。   但是,   但是他还是晚了一步,在看到南清满头是血的被人像垃圾一下抬着脸的时候,支撑理智的弦断了……   南清整个人被腾空抱起,脸上好像溅上了温热的血液,他沉重的眼皮像是连上了心脏,突突地跳的厉害,他吃力地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他从未见过的张承逸,表情恐怖的几乎扭曲。   “张承逸?”南清的声音几乎轻的听不见,张承逸却在嘈杂的惨叫声中捕捉到了,他收起了自己可怖的表情,一瞬间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眉目柔和,似是春风。   “我在,南清,我在,疼吗?疼吗?南清?”张承逸声音哽咽着,却在非常努力地控制自己颤抖的音调。   南清没说疼:“张承逸,我的手.......我的手。”   张承逸看向南清垂落在身侧手,瞳孔猛烈的一阵收缩,呼吸开始急促起来。   “我的手,怎么样了?”   张承逸用了好几秒才把自己的声音换成正常的模样:“没事,你的手没事,只是破了点皮。”   南清像是放心里一样,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张承逸,很疼。”   张承逸用力地把南清抱在了自己怀里,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抱着南清的手在忍不住地发抖:“我知道,对不起,我来晚了,对不起。”   张承逸抱着南清向巷子外走去,他像哄孩子一样安慰着南清。   可马上要走出去的时候,南清眼前突然闪过一阵亮光,然后他看到张承逸的面前冲出来一个人,手里拿着刀,南清混沌的神志瞬间清明了几分:“张承逸!”   声音刚出来一秒,张承逸却已经立刻反应过来,他想也没想,转了一个身,把南清护在了怀里,随后南清就看到刀尖,刺破张承逸的肩胛骨,有血液顺着穿透的刀尖滴滴哒哒地落在南清的脸上。   突然袭击的人被保镖踢飞到了巷子外,急匆匆地赶过来查看张承逸伤势。   南清瞪大着眼睛,双眼通红,嘴唇哆嗦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眼泪涌了出来,渐渐地模糊了视线,连同张承逸的脸都看不清了。   南清愣怔地看着,恍惚间,看到了过去。   看到了小时候的张承逸缓慢地和现在他的眼前,和现在的张承逸结合在了一起。   然后他就听到张承逸沙哑着声音说道。   “南清,你别怕。” 第63章   南清醒来的时候,病房里一个人都没有,偌大的病房里,满目皆白,唯有床头放着的花给这个房间,增添了不一样的颜色。屋子里充斥着明显消毒水味,这让南清的大脑有那么几分钟出现了空白,他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会在医院。   几分钟过后,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猛的拔掉扎在手臂上的针,从床上爬了下去,因为太着急,被纱布包裹着的左手,不小心撞到了护栏,疼得他倒抽了一口凉气,可南清没有管那么多,即便疼痛还在顺着经脉突突地跳着,他还是义无反顾地朝着门口走去。   打开门的刹那,南清愣住了。   时间就是那么恰巧。   张承逸站在门口错愕地看着,紧接着错愕的表情渐渐淡去,他弯下腰把南清抱了起来:“你怎么下床了?”然后看了一眼床头挂在上方的药水,放松的眉宇瞬间一紧,眼神落在了南清的右手上,“你自己拔的针?”   南清受伤的是手,腿是完好无损的,这个姿势多少让他有点尴尬,他动了动:“放我下来。”   张承逸当然不让,他趁着南清愣神,才有机会在南清清醒的时候把他抱在怀里,他怎么舍得放手。   “放我下来。”   南清见张承逸没反应,撑着他的胸口推了推,谁知刚用力,张承逸闷哼了一声,南清后知后觉地记起来,张承逸肩膀处是有伤的,吓得南清不敢再动,像个鹌鹑一下缩着。   “你还没回答我,下床干什么?针是随便可以拔的吗?”张承逸把南清放在了床上,伸手按了铃。   南清坐在床上,只能仰着头看着张承逸:“我醒来,这里没人。”他看着张承逸,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顿了几秒,再次开口道,“想知道你有没有事。”   张承逸浑身一僵,他的视线始终如一地看着南清,良久过后,他才缓坐到凳子上,伸了伸手想去碰碰南清,可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最终只是转了一个弯,撑在了床边:“我没事,你不用担心。已经处理好了。”   南清盯着张承逸的那只手,指骨上还有伤。   “你的手也不用担心,不会有大碍的。就是恢复的可能会比较慢。”   张承逸一提到手,南清才紧张起来,像是才记起来自己的手受了伤:“真的没事吗?”   “真的。”张承逸点了点头。   说完这两个字,病房里陷入了安静,一直到护士进来,给南清重新挂号水之后,张承逸才在才开口。   “对不起。”张承逸说道。   “你道歉做什么?”南清疑惑地说道。   “那帮人是纪靖的父亲派过去的。”张承逸懊恼地说道,“如果不是我和他说纪靖对你的感情,他就不会调查你,也不会因为纪靖不配合出国,而对你下手。都是因为我,你才.......”   张承逸说着说着声音轻了下去,眼角拉耸着,垂着的眼睫落在脸上,像是一道黑漆漆的疤痕:“好像我的出现,带给你的一直都是不好的,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   “真的,南清,昨天看到你的伤,我好想杀了他们,要是不是你在我的怀里,要不是你的气味和温度在反复拉扯着我,我差点就让他们死了。”   “太疼了,比你拒绝我无数次还有疼,比玻璃扎在身上还要疼,比那把刀刺入肩膀还要疼。”张承逸一边说一边攥紧了按在床上的手,白色的床单被他抓得起了一个褶皱。   南清始终没有回应,静静听着。   “我觉得我这个人自私极了,也坏透了。看到你因为我而这样,我就该滚得远远的,远离的你的生活,远离你的世界。”   “可是,南清我做不到啊。我怎么就做不到啊。”张承逸喃喃自语,他抬了抬头,拉松的眼尾提了提,那包裹在眼皮底下的眼睛,一点点出现,透着红意和湿气,“南清,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好难受啊。”   南清眼里的张承逸,透着愧疚和自责,以及痛苦,望向自己的眼神是真真切切的询问,像是极度渴望得到答案,   南清眨了眨眼睛,突然之间,回想到了小时候的张承逸,又想到了昨夜的张承逸。   南清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左手,又看了看张承逸带着伤痕的身体。他缓慢地叹出一口气,像是妥协,又像是把长久压在胸腔的气放松般的吐了出来。   他和张承逸,兜兜转太久了。   他们密密麻麻地缠绕在一起,互相折磨着。   太累了。   南清躲得太累,张承逸也追得太累。   过了不知道多久,南清抬起右手慢慢地盖在了张承逸手上问道:“疼吗?”语气和昨夜张承逸询问他时一模一样。   张承逸呆住了,他一会儿摇摇头,一会儿点点头,视线晃晃悠悠,一会儿落在南清的手上,一会儿落在南清的脸上。   他猜不准南清的意思,也不敢去猜。   南清很有耐心地又问了一遍:“疼吗?玻璃扎在身体,刀刺入肩膀,张承逸,你疼吗?”   张承逸的手开始发麻,嘴唇也情不自禁地有些轻微颤抖,南清手上的温度透过表皮,一点点侵入血液,又一点点流到心脏,他不确定南清的意思,于是他小心谨慎的,试探性地摇了摇头。   南清的手用力了几分,那温度更加剧烈地传递着。   “张承逸,头被砸在墙上很疼,被人扇巴掌很疼,被人用脚碾手很疼,我说了实话。所以你疼吗?张承逸?”   刹那之间,张承逸像是了解到了什么,密集的液体,从眼睛里漫了出来,那原本湿润的双眼,被眼泪浸泡着,手指被心脏引领着跳动,他和昨夜的南清融为了一体,格外诚实的,哽咽地说道:“疼的,南清。”   南清压低着身子,一点点朝着张承逸靠近,却又在咫尺之间停了下来,他抬手用力地抹掉了张承逸眼睛里的眼泪,一字一句地说道:“既然疼的,那么你记住了,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这一次机会是你用那么多的痛给换回来的。”   南清目不转睛地盯着:“所以请你好好记住这份痛。”说完南清伸手用力地捏住了张承逸受伤的肩膀,张承逸的脸瞬间扭曲了。   南清在用实际行动以及言语。   让张承逸,牢牢地记住,这次机会,所付出的代价。 第64章   自从南清给了张承逸一次机会后,这人就厚着脸皮非要和南清住同一个病房,整个人就像狗皮膏药似的粘在了南清身上,甚至南清去上个厕所,他都会跟着,然后本本分分的站在门口,一直等到南清出来。   南清看在眼里却什么也不说,只是有时候被张承逸缠得烦了,就收了好脸色,嘴上也会说上那么几句伤人的话,可无论南清说什么,做什么,张承逸像个没事人一样,一脸笑意。时间久了,南清也就随便他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南清的伤才见好,只是手还没那么灵活,依旧需要住院调养,可南清怎么也不愿意待在医院了,他觉得每天住在充满消毒水的房子里,让他很不舒服,况且他已经矿工好久了,于情于理都是不行的。   可谁知他联系到老板后,老板非但没有怪罪也没有让他赔偿,反而让他好好养伤,南清不用想也知道,一定又是张承逸的手笔,他不喜欢张承逸什么也不和他商量,就做了关于他的决定。   所以当张承逸提着午餐进病房的时候,就看到了南清面无表情地坐在床上摆弄着手机。   “今天给你买了你最爱吃的糖醋肉。”张承逸自然是察觉到了,他讪讪地笑着。   南清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又重新看向手机屏幕,键盘发出了几声啪哒声,南清回好莫深消息之后,才再次抬头看向张承逸。   “张承逸,你病都好了,不应该再住在医院了吧。”南清说完,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一旁乱七八糟床铺。   张承逸收了笑容,朝着南清靠近了几分:“你怎么了?”   张承逸的行为,语气,充满着小心翼翼,连同靠近南清的动作都带着谨慎。   是的,即便南清答应给他一次机会,张承逸还是很害怕,害怕这只是南清的一时兴起,害怕这只是南清因为他的伤而生的怜悯之心。   而且南清说的是,给一次机会,而不是在一起。   所以张承逸的害怕和担心,不是没有理由的。   南清看着张承逸一副看人脸色的表情,心里的不满瞬间消了大半,他收了自己冷淡的表情开口道:“你是不是给我老板钱了?”   张承逸一怔,随后心虚地看了南清一眼,点了点头。   “多少?”   “不多。”   “不多是多少?”   张承逸没有说。   南清把手机放到了一边:“张承逸我希望以后关于我的事,你可以和我商量一下,而不是自己做了决定,要不是我今天打电话过去,我还不知道你已经为我‘解决’好了呢。”   “我只是不想让你把时间浪费在这种简单的事情上。”   南清皱了皱眉。有些不理解张承逸的想法:“这不是简单不简单的问题。对,也许对你张董来说只是抬抬手的事情,可这是我的事,我无缘无故旷工那么久,我应该亲自给人一个交代,扣钱也好,补班也罢,这是我身为成年人应该承担的,而不是我打电话过去,老板反而毕恭毕敬的,这让我不舒服。”   张承逸:“可是这样不好吗?除去了很多麻烦,你可以安心养病,什么都不用担心,一切都有我。我可以帮你把一切都妥善地安排好。只要你想,我甚至可以为你创建一个专业的乐团。”   南清的脸色逐渐青了,他感觉自己无法和张承逸沟通,他们两个不再一个频道上,南清想说些什么,可最后他只是说道:“这是我的事。”好不容易有起伏的语调又变回了冷淡淡的样子。   张承逸看到南清真的生气了,想也没想立刻就道歉了。   可南清要的才不是道歉。   张承逸就这么坐在沉默的南清面前,有些局促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南清没有表态,脸色也没有缓过来。   过了好一会儿,南清才继续开口道:“张承逸,我有些累了。”   “你的午饭……”   南清躺了下去,把被子盖了在了身上,全身上下无声地透露着抗拒。   张承逸忐忑的没有动,他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南清生气了,更加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他像个犯错的孩子,一动不动地坐在凳子上。   等待的时间有些煎熬,张承逸看着逐渐没了热气的饭菜有点心焦,南清生气可以,但是不能不吃饭,于是他酝酿了良久,伸出手点了点南清的背,南清没有反应。   “南清,我不知道我哪里惹你生气了,我真的不知道。但是无论是什么,一定是我做错了,所以那句道歉不是敷衍,是认真的。”   “如果我哪里做得不好,我希望你可以和我说,我一定会改,你知道的,这方面我真的很迟钝,不然也不会兜兜绕绕这么久,才知道我爱你。”   张承逸看到被子里的南清动了动。   “南清我不希望你把任何事情憋在心里,你说给我一次机会,我很开心,但是我又很害怕,因为机会并不代表你同意我们在一起了,所以我想做些事情,让你知道我可以很好地照顾你。”   “还有南清,生气归生气,你可不可以,不要不吃饭,饭都要凉了,你好歹吃一点好不好。”语气是柔软的,像是飘在天上的云朵,又像是卷成的棉花糖。   南清终究还是把被子拉了下来,露出一双眼睛,他看着床边满脸担忧的张承逸,心脏没有理由的软了下来,同张承逸的语气一样,变成了云。   “南清,先吃饭,好吗?”像是哄着孩子。   南清坐了起来,脸色倒是不青了,不过带着格外认真的神情:“张承逸首先我很谢谢,你为我做的事,但是我希望你可以尊重我,至少我自己的事,你需要问过我才可以。你知道的,以前的我,什么都听你的,你让我干吗就干吗,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给我安排好了一切,我就像个脚上扣着铁链的鸟。”   “所以当你理所应当的又为我安排好一切,甚至还说为了我可以建立的一个乐团的时候,让我觉得,回到了过去,我又变成了哪只仰看你的鸟。”   张承逸听完南清的话着急地站了起来,赶忙解释道:“我没有这个意思,我没有想让你回到过去,我只是……”   “我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但是你做的事,刚刚说的话,让我很不舒服。”   张承逸心慌地弯下腰,两只手撑在南清的身边,用力地按在床上,语气有些发抖:“对不起,南清,是我没考虑好,没有考虑清楚。”   张承逸的情绪有些不对。   “对不起,南清,下次我不会这样了,下次做任何有关你的事的决定,我一定会来问你,好好问你的。”   “张……”   “对不起,对不起。南清,你千万不要把机会收回去,我以后一定不会再这样了。”张承逸打断了南清的话,撑在南清身边的手同他的语气一样,发着颤。   南清靠近他几分,担心地问道:“你怎么了?张承逸?”   抖得太厉害了。   张承逸“我,我没事……对不起,南清。”   南清:“你已经道过歉了。”   张承逸:“我知道,我知道。”   南清皱着眉看着。   张承逸还在道歉,反反复复地说着同一句话,在很努力地努力地表达自己以后不会这样了。   “张承逸?张承逸你怎么了?”   张承逸双眼通红地看着南清:“我没事。”嘴上说着没事,可他的表情以及身侧的两只手很诚实地在告诉南清,张承逸有事。   张承逸还想说些什么,却在转眼刹那,整个人愣住了,甚至连同奔腾的血液都凝固住了。   白纱被风吹了起来,像是蝴蝶透明的翅膀,阳光透过羽翼,散落在病房的地上,然后无限延伸着,静悄悄地落在地落在那张白色的病床上。   南清的手覆盖在张承逸颤抖的手背上,然后仰着头,吻住了他略带冷意的唇。   这是个浅尝辄止的吻,只是轻轻地覆盖了一下就离开了。   南清缓离开张承逸嘴唇,然后很小声地说道:“不会收回去的。所以,别害怕了。我也知道你以后不会这样了,你不用反复说了。”   红色的眼眶终究是兜不住早就恐惧的眼泪。   张承逸呆呆地看着南清。   的确他害怕,很害怕。   他怕南清生气,怕南清失望,怕最后又是镜花水月,怕一切又回归到远点。他已经失去过南清一次,用了伤痕的代价,才换回南清再一次地回头,他无法再承受一南清的离开。   所以他才粘着南清,也不敢离开太久,怕一回来面对的会是一张空着的病房。   所以他才会非常努力地把自己觉得好的东西给南清。   所以当南清对他冷淡的那一秒开始,他就逐渐崩溃了,连一句不一样的话都说不出来。   “别害怕了,张承逸。”南清安慰般地拍了拍张承逸的手。   “你,你刚刚吻我了。”   南清点了点:“是的。”   张承逸抿了抿唇,视线落在南清的嘴唇上,时间嘀嘀嗒嗒地过了三秒。   “南清。”张承逸喉结上下一动,“我可以吻你吗?”   南清看着他。   然后张承逸看到南清对他点了点头。   之后一切开始变得热烈,张承逸的吻不是浅尝辄止,带着某种控制不住的欲望,凶狠地深入,席卷着南清嘴里的一切,连带着氧气都不放过,要不是张承逸用手拖着南清的头,南清早就被压倒在床上。   这个吻,张承逸等了太久,南清也等了太久。   这是张承逸和南清真正意义上的吻,是灵魂的交缠,是爱意的融合,是所有的一切的结束,却又是所有一切的开始。   他们在阳光下,吻住了对方的灵魂。 第65章   南清和张承逸正式确认关系,就是在那个吻之后,张承逸不那么容易患得患失了,虽然还是处于非常敏感的状态,但是至少不会因为一点风吹草动,而像上次那样激动。   出院的日子逼近,张承逸反而忙了起来,往往大半夜才会出现在病房里,可那个时候的南清早就睡着了,所以两个人很少能碰面。   南清全当是张承逸在忙工作,一直到出院前几天。   那天南清在做手指康复动作,其实南清的手伤得没那么严重,医生也是这么说的,好好调养就好了,可张承逸不听,非要请一个专业的康复师过来,好在这件事上南清挺听张承逸的话,毕竟事关自己的手,上心点总归是好的。   另一只空出来的手无聊地刷着手机,谁知刷着刷着就刷到了一条信息。南清大致看了一眼,因为是商业上的新闻很快就要淹没在了花花绿绿的娱乐新闻上。   可越看越觉得里面说的人是张承逸。这让南清不得不重新再认真地翻看了一遍。   忘恩负义……   以怨报德……   经济压制……   通篇都在责备姓张的男士。   南清的眉毛皱得越来越深,自从和张承逸扯上关系,南清着眉头真是饱受风霜,时不时拧巴在一起。   他把自己的手从指环中拿了下来,不顾康复师的错愕,站起身给张承逸打了个电话。   电话响了一声就被接了起来,电话那头很吵,南清甚至听不清楚张承逸再说些什么,一通电话像是两个不会说的话的人在相互传输,最后南清只好挂了电话,发了信息过去。   信息同样回得很快。   张承逸说,手疼?我马上回来。   张承逸说马上回来,真的就是马上回来,前后也只不过短短十分钟的时间,张承逸一进病房就紧张地朝着南清走了过来:“手疼?怎么会疼,医生不是说不会有大碍了吗?”张承逸已经走到了南清的跟前,温柔地拿起他的手仔仔细细地翻看着,“我去叫医生。”转身欲走,却被南清一把扯住了,张承逸转头看向他:“怎么了?”   南清:“我手没事,骗你的。”   张承逸吃惊地看着南清。   南清又道:“新闻上的事,说的是你吧,是怎么回事?”   张承逸脸色微微一变。   “什么叫做忘恩负义,以怨报德,他们为什么会这样说你?”   张承逸抿了抿嘴唇,见南清神色认真,便也不打算瞒下去了:“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商业上的一种往来,我给纪家使绊了。纪家对我有恩,很多人都是知晓得,所以……”   “是因为我吗?”南清问道。   张承逸的话被打断,也没再说下去。   “是因为我吧,因为他们伤害了我,你才这样做的吧。”南清瞳孔里印着张承逸有些局促为难的脸。   过了良久张承逸才开口道:“他们不该动你,即便他们是纪黎的家人。”   “你不是这种忘恩负义的人,代价是什么,你做了这些事,你用什么做了代价?”   南清太了解张承逸,纪黎救了他的命,这是他这辈子都无法改变的事情,也是一辈子需要心心念念的事,即便为了自己他动了纪家,那一定有相对应的事来赎罪,否则张承逸绝对过不了自己心里那关,他会痛苦的。   “没什么事。”   “张承逸!”   张承逸解释道:“真的没什么事。”   南清才不听张承逸说的话,伸出手就去脱张承逸的衣服,如果说张承逸在商业上进行了干扰,那么他为之对等的付出的代价……   “南清,我真的没什么事。”张承逸想阻止,可怕自己太用力会伤到他的手,一时之间居然成了下风。南清不管不顾地扯开他的衣服,然后整个人呆住了,几秒过后,他绕到了张承逸的背后。   那原本光洁的背上布满了狰狞的伤痕,纵横交错,可怖至极,密密麻麻,皱起来的皮肉,凸立在上面,像是肮脏的沟壑。   怎么会?   “谁打的?谁打的?张承逸?”南清的视线开始模糊,他逐渐看不清张承逸身上的伤痕,那伤痕慢慢变成了一团,一点点地开始模糊,直到什么也看清,他颤抖地伸出手摸了上去,“谁打的?张承逸?”   张承逸妥协般地转过身,心疼地捧起南清的脸:“这是我该受的,不疼的,南清,不疼的,你别哭。”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替他擦干净脸上的眼泪。   “你不用为了我……不用这样的,我已经原谅你了。”   “不是原谅不原谅,要不是我把纪靖喜欢你这件事告诉了他父亲,他父亲就不会因为纪靖的反抗而迁怒于你,你也不会遭这样的罪。我没办法无动于衷,我动不了纪家的人,所以我只能在商业上给他使绊,只是这样子远远不及你受的伤,终归是委屈你了,但凡不是纪家动的手,我一定会让他们付出代价。”说完低头吻了吻南清红着的眼皮。   “那为什么把你打成这样?这段时间你那么晚回来,根本不是因为工作太忙,是怕我看见你的异样是不是。”   “是我叔叔打的。”张承逸顿了顿,身子有些僵硬,他弯下身子很用力地把南清抱在身体里,几乎整个人的力量都要压在南清身上,“纪黎,他死之前,曾经也被这样虐待过,我无法还他们一条命,但是我可以把纪黎遭受的痛苦尝一遍。不过无论怎么样纪家的恩情我怎么也还不清的,所以能做到为你出气的也只有这些了。”   “谁让你替我出气了的?”南清紧紧地揉着张承逸的腰,“我没有让你替我出气。”   张承逸看着怀里的人,心里越发的柔软了:“你是不是心疼我了?”   南清咬着唇,双手更加用力地揉紧了。   “既然那么心疼我,出院之后,搬回来吧。”   搬回来这件事,张承逸一直在和南清说,可是南清一直以来都没有表态,每次提到只是转开话题,哪怕这件事谈了下去,南清也只是给他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一句再说吧,算是回答了张承逸的期待。   南清刚想张嘴回话。   却听到张承逸又开口了:“看在我受伤的份上。”   张承逸靠在南清的耳边,软绵绵地说道:“南清,其实我骗你了。很疼的,那时候我还发烧了。”   南清的心终归是软的,听着张承逸耳边温柔的话,环着腰的手还能碰到伤疤的凹凸感,于是南清就这么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点头也只是一秒的事,却被张承逸抵在墙上吻了个透彻,两个人贴得太近,南清因为接吻太深而喘着气的样子,像是挂着枝头的粉色桃花,勾得张承逸呼吸一沉。   南清自然是感受到了,他的眼睛因为激吻而微微透着湿,他哑着声音说道:“张承逸,不要在医院。”   这句话一出来,张承逸的呼吸更重了,眼睛了似乎渗透出了红光,他忍着欲望,再次低下头和南清接了一个绵长的吻:“好,我们不在医院。”   南清的话,像是给张承逸下了降头,于是从这一秒开始,张承逸过起了度秒如年的日子,他数着日子,无比期望一眨眼就到南清的出院的日子。   好在离南清出院的日子很近,不然张承逸都要憋屈死了。   出院那天,张承逸早早地就来接南清了,连同南清吃早饭的时间都不给,直接让南清在车上解决了,把自己的渴望和迫不及待全然暴露在南清面前,看着张承逸这副样子,南清有些后悔那天因为动情说上了这么一句话。   可让他没有想到的,到家那一刻,张承逸没有马上把他往房间里带,而是突然伸出手盖住了他的眼睛,张承逸的手上有淡淡的烟味,覆盖住的眼睛的手指,带着格外舒适的暖意。   “我带你去看一样东西。”张承逸说道,因为眼睛被遮住了的关系,张承逸的声音格外的明显,南清可以完完全全地从他语气里听出溺出来的爱意。   然后南清随着身后的一股力量朝前走去。   “你要带我看什么?”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随着步子的移动,南清逐渐地闻到了一股味道,一股让他熟悉的味道,他隐隐约约猜出了什么,心脏剧烈的跳动着,胸膛开始发烫。   不知又走了几步,张承逸才停了下来。   “南清,这是我送你的礼物,希望你会喜欢。”张承逸的低低的声音随着那清香的味道传到了南清的耳朵里,随着覆盖的手缓慢的移开,目光所及之处,有片刻的模糊,南清眨了一下眼睛,瞳孔里的世界随之清晰起来。   清晨的光,透过长出嫩叶的树枝,一道一道落了下来,穿过玻璃花房,平静地落在地面上,清风徐徐,玻璃花房里的花微微晃荡着,就这光,像是美丽的油画。   南清的眼前,是一座透明的花房,花房里面,是一大片的白,似雪,似云,它们锦簇在一起,像是一团团溅起来的浪花。   南清抬头看向张承逸,张承逸正低垂着眼睛,异常认真地凝视着他,好像几乎每一次,南清看向他的时候,张承逸视线永远都黏在他身上。   “喜欢吗?”张承逸问道。   “喜欢。”南清答道。   “我很抱歉,曾经的自己毁了你的花园,原本想着在你回来的时候,一定要让院子种满鲜花,可是春天太慢,花长得也太慢,终究你看到的只是这一屋子的茉莉,真的很抱歉。”张承逸略带抱歉的语气,和此时此刻的场景有些格格不入,可他太真诚了,这些格格不入完全融化在了茉莉花的清香中。   “我已经原谅你了,所以不要再说抱歉了。”   张承逸眼前的南清一如当年般让他一眼就忘不了。   他缓低下头,固执不听劝地说道:“南清,我爱你,还有,对不起。”   相吻的那一刻,光线跃落到了南清的肩头,他们蹭着阳光,交换了一个充满温度和清香的吻。   张承逸记得自己心跳怪异的那天,就是南清坐在客厅,指尖碰触茉莉花的刹那之间。   如今,茉莉花还在,而张承逸怀里的爱人也在。   ----------------------------------------------------------------------------------   南木子鱼:   完结啦,第一次尝试狗血文,发现自己有很多不足,比如追求不够,很多情节有些生硬,对那些期待已久的读者,实在有些抱歉。感恩收藏评论追更的每一个人,另外这本书已经签约商业广播剧啦,感兴趣的宝贝可以蹲微博,千万别取消收藏到时候也会在这里提醒的。爱你们,kisskisss。   下一本是《反向拯救》受会是一个全新的人设,病娇疯批,是个十足的恶人,故事剧情会非常的三观不正,当然文中三观不代表作者三观哦,喜欢的小伙伴可以收藏一哦,下一本见。 第66章 番外一   耀眼的舞台灯光下,南清抱着大提琴站了起来从台上走了下去,刚走到休息室,放在休息室里的电话就响了,看了一眼是张承逸打过来的,他们已经一礼拜没见面了,这段时间南清一直在演出,他不慌不忙地接了起来,自从和张承逸确立关系后,只要南清在外面参加音乐会,他就会定时卡点的在南清下台后打电话过来了。   “喂。”   “结束了吗?”   “刚结束,怎么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   南清笑了笑:“我应该还要晚几天,刚好莫深和纪靖都在这里,顺便聚一聚。”   电话那头的人像是撞到了什么东西,“咚”的一声:“你说谁还在哪里?”   “莫深和纪靖啊。”   “纪靖也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对了,我差点忘了他也在那里。我马上过来。”   南清一愣:“你过来干吗?你不是要处理公司的事吗?你从一个国家飞到另一个国家也不嫌累?”   张承逸:“不累,我不喜欢你和纪靖见面。”   南清无奈地笑了笑:“又不是单独,莫深也在。好了好了,不聊了。我先挂了,你就安心处理事情。”   “南清……”   “南清,外面有人等你。”休息室的门被打了开来,探进来一个圆溜溜的脑袋。   南清:“好了好了,不聊了,挂了,爱你。”说完就挂了电话。   南清换了一套衣服,大老远就看到莫深和纪靖靠在江边的栏杆上朝着他招手。   南清和他们已经很久没见面了,当初和莫深说自己和张承逸和好之后,莫深有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理他,南清好说歹说,哄了好久才把莫深哄回来。   这次音乐会恰好开在莫深和纪靖在的国家,可以说是自从张承逸和南清和好之后,他们第一次见面。   对面两个好友笑得灿烂,南清自然也笑着招了招手。时隔好久,哪怕没有见面,他们好像还是如初一样,不会因为时间和距离淡了那份情谊。   三个人一同去了莫深租的房子里。   “刚刚看到你在舞台的样子,让我想到了曾经的你。”莫深坐在餐桌边,意味深长地看着南清,他顿了顿又说道。“他对你好吗?”   南清坦然自若地点了点头:“很好。”   莫深:“那就好。”说完看了一眼旁边喝酒的纪靖,“只能喝一杯,医生说你的胃要调理好。”   纪靖摆了摆手:“知道了。”然后随意地夹起莫深剥好的虾肉,塞进了嘴里,动作非常熟练。   南清的视线在他们两个人身上看了个来回,眼神过于直白,把探究袒露得明明白白。   “你们……”第六感作祟,让他觉得眼前的两个人很不对劲。   莫深坐直了身体,深深地看了一眼身边的纪靖:“其实今天要向你交代一件事。”纪靖正襟危坐,“我们两个在一起了。”   话音刚落,南清就呆住了。   在一起了?   谁和谁在一起了?   两秒过后,不怎么说脏话的南清也忍不住爆出了国粹:“靠,你们在一起了?什么时候的事?”   “几天前,刚追得到的,追了好久。”莫深说这话的时候眼里笑意满满,看向纪靖的眼神有着无限的温柔。   纪靖放下酒杯:“其实在他陪我的时候,我就有点心动了,但是我始终以为我喜欢的还是你,那只是陪伴而来错觉,所以才让他追了那么久。”   南清是惊讶到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是万万没想到纪靖和莫深会在一起,而且他始终觉得莫深是个直男,可没想到……   南清扶着额,像是喝醉了一样:“不好意思,让我缓缓,为什么前段时间不说。”   莫深:“我想着反正要见面,还是见面了说比较好。”   之后南清兴致满满的问了好多问题,他最在乎的两个朋友在一起了,没有比这个更让人开心的事了。   一顿晚饭三个人吃了好几个小时,因为饭是莫深做得,纪靖和南清就自告奋勇地去洗碗了,洗到一半,门铃响了,莫深去开了门。   可开门之后,莫深就没动静了。   莫深诧异地看着眼前这个不速之客,说实话莫深对张承逸印象太差了,导致无论南清怎么说张承逸的好,他都无动于衷,依旧充满着敌意,他上下打量了张承逸一番:“你怎么知道我家?”   张承逸虽然脸色不好,语气还是很友好的:“不好意思,突然来打扰你们。南清和我说的他在这里,我就过来了。”   莫深惊讶的看着眼前的人,他没见过态度这么好的张承逸,一时间有点没反应过来,毕竟之前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张承逸态度实在恶劣。   “谁啊?”纪靖问道。   听到纪靖的声音,张承逸的脸色更黑了。   莫深收回视线:“张承逸。”   在洗碗的南清一怔,手上还沾着洗洁精的泡沫:“谁?承逸?”说完赶快洗掉了泡沫走了出来,果然看到了站在门口的人,“你怎么来了?公司的事处理好了?”   莫深见南清出来了,也不好意思一直让张承逸站在门口,侧了侧身子让他走了进来。   张承逸走进来后,就看到了从厨房出来的纪靖,纪靖像没看见他一样,径直走到了南清身边,把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碗还没洗完。”   张承逸哪能受得了纪靖这样碰南清,忍着情绪把南清捞到了自己的怀里,虎视眈眈,充满戒备地看着纪靖。   “我先去洗碗。”   张承逸眉头一皱:“洗什么碗?和谁洗碗?”   南清被他这副认真的模样差点逗笑,也不去解释,故意说道:“和纪靖一起。”   “你刚刚和他一直单独待在厨房?”   “对啊。”   张承逸一听,整个人的情绪都不高了,他环顾了一下四周,二话不说拉着南清往阳台走,纪靖和莫深见状想拦着,却看见南清摆了摆手。   到了阳台,张承逸才露出一副可怜的模样。   “你都30了,还露出这样的表情,合适吗?”   “你和纪靖吃饭了。”   南清不说话。   “你还和他单独待在一个房间里。”   “你还和他一起洗碗,你都没有和我一起洗碗。”   “你还让他碰你。”   这醋吃得光明正大,丝毫不掩饰。   “吃醋了?”南清问道。   张承逸自然大大方方地承认了:“南清我不喜欢你和纪靖有任何瓜葛,我真的非常没有安全感,一直害怕你会离开,你可不可以为了我,以后不要和他有来往。”   在一起之后他的确感受到了张承逸特别没安全感,每天要抱着他睡不说,只要是南清远离他,去参加音乐会,他就会不停地打电话,之后是南清和他商量之后,才会在每次南清结束后才联系他,各种行为都在昭示他的不安。   南清认真地听着张承逸说完,下一秒,抬头亲了一下他的嘴巴。   张承逸愣怔地看着,南清又亲了一下。   “既然答应和你在一起了,我就不会离开了你。”   “可是,纪靖……”   南清终究是忍不住笑了出来:“别吃飞醋了,人家和莫深是一对。”   伴随着张承逸吃惊的表情,南清再次吻了上去,彼时不知道哪里放了烟火,漆黑的夜流淌着金光,南清缓离开张承逸的嘴唇靠在他怀里说道:“我很想你。”   ----------------------------------------------------------------------------------   南木子鱼:   张承逸:老婆和情敌一起吃饭,一起洗碗,我不开心了。 第67章 番外二   第二天南清满身吻痕地从床上迷迷糊糊地醒来,模糊朦胧的视线里,张承逸赤裸着上身站在床边,背上有着明显的抓伤的痕迹,南清揉了揉眼睛,赤着脚下了床,走到了张承逸身边,张承逸听到了动静转过头来,正好撞上南清末睡醒的眼睛,他低头吻了吻他的头发:“这么早醒了?身上难受吗?”   南清点了点头,张承逸弯腰把他打横抱了起来,轻柔地放在了床上,探出手捏了捏他的腰:“再上一次药吧。”   南清乖巧地翻了一个身,膝盖弯曲,腰微微塌下去了几分,像是一只懒洋洋的猫,张承逸的眸色沉了沉,喉结上下不自然地滚动了一番,迅速别太过头,镇定了几秒,才把视线重新放回南清的身上,小心翼翼地把药涂在了患处。   做完这些张承逸才上床,让南清舒服地靠在自己身体上,用手帮他捏着腰。   说实话张承逸身上都是硬邦邦的肌肉,一点也不软,靠着的时候并不是很舒服,但是因为这个人是张承逸,他身上有南清喜欢的感觉,温暖充满着安全感,所以他很喜欢,   “你不去公司没事吗?”南清问道。   “公司养了那么多人,又不是白养的。”   南清嗯了一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让着自己更加舒服地靠在张承逸的怀里,视线在调整的时候落在了张承逸的侧腹上,无论看多少次,南清的心脏都会不自然的不规律地乱跳,和第一次看到时一模一样的反应。   张承逸侧腹上的纹身太明显,三排黑色的音符,只有他知道这些音符是什么。他曾经花了很多的时间为张承逸创造了一首独属于他的歌曲,却被张承逸用了短短一秒把它丢弃在了外面,而现在,张承逸又花了好几个小时的时间,把他刻在了身上。如果不出意外,这三排纹身会永远留在他的皮肉里,直到死后化成灰烬。   南清当初第一次看到时候他就问了,为什么要纹这个。那时候的张承逸破天荒地没有说对不起,他只是吻了吻南清的嘴唇,然后回答道,我不想再弄丢了。   “想什么呢?”带着笑意的声音从头顶传了出来,拉回了南清飘远的思绪,南清没说话,只是仰起头轻轻地吻在了张承逸的下巴上。   两个人在床上腻歪了一会儿,张承逸就出门了,南清赖了一会床才起来,出房门的时候刚好和纪靖撞上了,两个人下意识地拉了拉衣领,一个小小的动作,攻受就立刻分明,两人心照不宣地走到客厅坐在了莫深和张承逸特地放着的软垫上,明明两个人无话不说,却在这一刻憋不出一个字来,尤其是纪靖,从脸红到了脖子。   厨房里的两个人忙着做饭,厨房外的人乖乖地等着投喂,许是这样安静的气氛太过不舒服,纪靖终于开口了,他望了望在厨房里忙碌的两个人问道,这不问还好,一问沙哑的声音暴露无遗,纪靖尴尬地咳嗽地咳嗽了几声:“他居然会做饭了。”   南清:“是啊,在家的时候基本上都是他做饭,偶尔我也会下厨。”   纪靖:“这样看来,他变化还挺大的。”   南清的身子往前倾了倾,手托着下巴,侧着脸看着厨房里的人:“对啊,所以我和你们说的话都是实话,并不是为了让你们同意和安心,随便扯的谎。”说完转过头突然看向纪靖,纪靖没有防备地迎上了南清的视线。   “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纪靖被南清盯着心里犯了毛。   南清看了他几秒,问道:“昨晚是第一次吧,你上药了吗?”   纪靖一愣,反映过了后,那张脸更加红了:“你在说什么。”   “如果没有,快去上点药,不然会好得很慢。”   一个充满经验的小受,正在对一个零基础的宝宝现场传授知识点。   “你们在说什么?”莫深的声音突然冒了出来。   纪靖像是回想到了什么,整张脸都要冒出血似的:“没什么!”   莫深放下餐盘的手一抖:“吓了我一大跳。真没说什么?”   纪靖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我说没什么就是没什么!”   莫深看着纪靖满脸通红的样子,也猜出了一二,脸上笑意更明显了,哼着歌折回了厨房。   张承逸也从厨房里走了出来,自从昨晚知道纪靖和莫深是一对后,他对纪靖的敌意肉眼可见地消失了,看向他的眼神不再不友好:“你的脸怎么那么红?”   纪靖:“关你屁事。”   张承逸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想那么多,其实抱着求好心态,可纪靖的语气和字眼让张承逸瞬间不爽了,刚想说句什么,却被南清扯了扯衣角,两人视线交汇,张承逸看了看纪靖,又看了看南清,立刻默契地明白了什么。   他笑了笑坐到了南清身边,故意放大声音:“今天早餐可不能吃辣的了,馄饨里只能放醋。”   莫深把最后蒸好的包子拿了出来,然后把特地为纪靖准备的馄饨推到了他的面前:“你吃这碗,比较清淡。”   纪靖没说话全程低着头吃着自己面前的东西,耳朵尖的红却怎么也消不下去。   莫深瞧着实在是太可爱了,收手忍不住摸了摸他微微卷的头发。纪靖感受到了他的碰触,没有躲。   四个人吃好饭,围在一起商讨等会儿下午去哪里玩,好不容易商讨出来,结果下午下起了大暴雨。   没办法四个人只能窝在家里,然后南清、纪靖和莫深,开始聊音乐上的事。   外面天色很暗,客厅里的灯是暖暖的黄,三个人盘腿坐在柔软的地上聊着天,张承逸则坐在南清旁边充当他的靠垫,他听不懂他们聊天的内容,很有耐心地坐在一侧,眼神眷恋柔和地落在南清笑着脸上。   光线是温暖的也是温柔的,它落在南清的脸上,落下明暗分明的分界线,南清的眼睫微微垂着,打着卷,眼里是谈论到音乐时才会有的耀眼星辰。   张承逸就这么看着。   心里默默想着。   这样,真好。   ----------------------------------------------------------------------------------   南木子鱼:   莫深:你们又懂了!又知道了! 第68章 莫深x纪靖   纪靖到底还是被送出了国,他是被两个保镖押着上飞机的,要不是保镖穿着的是西装,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遣送了什么罪犯。   纪靖不是没反抗过,但是一直都无果,自从哥哥去世后,他似乎做什么都没办法入他父亲的眼,因为他喜欢的东西对于他父亲来说,是多么不值得一提的东西,无论是音乐,或者是南清。   他从小就不是乖顺的孩子,和他哥哥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个体。所以他才在年少时,不顾所有人的阻挠和暴怒,一个人私自去往别的国家,去追寻他的音乐梦。   他也理解身为纪家唯一的血脉,喜欢音乐和男人这两件事对他父亲和母亲会有多大的撼动。可是这些都是身不由己,无法改变的,他爱音乐,他无法做到像他哥哥那样的听话,他不想祸害其他女生,更加没办法不喜欢南清。   即便反抗无用,他还是做了,从而被迫得像个犯人一样押送到其他国家。   纪靖的胃病就是在这时候落下的。不知道是心情原因,还是水土不服,纪靖一到那里,就生了场大病,非常不配合治疗,吃什么吐什么,好长一段时间都是靠着营养药水度日的,短短半个月瘦了十多斤,和父母视频沟通的时候,一句话也不说,到底是亲生的,看到儿子这样,做父母的哪能不心疼。   这场被迫的远走他乡,相隔几万公里的无声反抗,最终以纪靖休克告终了,他们第一次妥协,允许了纪靖所喜欢的一切。   彼时,纪靖已经联系上了南清,因为有时差,聊天的频率并不平凡,他努力地养好身体,却在回国的前一天,看到了南清的朋友圈。   那是一个玻璃花房,里面装满了一屋子的白花,清晨的光似纱一般均匀地铺在地上。   纪靖看着那张照片,看到照片上的配字。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希望这一次别再让我难过了。   短短几个字,没有指名道姓,没有主语,纪靖却一下子就明白了。一瞬间所有回去的欲望骤然消失。   原来喜欢可以那么的强烈,即便那个人曾经把你伤得遍体鳞伤,只因为喜欢和爱,就可以不计前嫌。   那天晚上,纪靖本来打算一个人去酒吧喝个大醉,酒精是个很好的疗伤物,即便醒来会痛苦不堪,但是当下的放纵会让他很舒服。   只是他没想到,他会在酒吧门口遇见莫深,纪靖是知道莫深在这个国家的,却从未想过会遇见。   他乡遇故知,两个人立刻转移了目的地,去了附近比较安静的酒吧。   纪靖心里是难过的,看到莫深就更加难过了,他喝了很多酒,破天荒地在莫深面前哭了起来,迷迷糊糊间他好像听到莫深在很温柔地说着话,内容是什么他实在听不清,但是那语气真的太柔和了,像是哄孩子一样。   纪靖诉说着对南清的喜欢,表达着自己的疑惑。然后晕晕乎乎地倒在了一个温暖的怀里,恍惚间有人似乎抱住了他,温暖的手掌揉着他的腰,他想挣扎却无济于事,最终只能沉沉地睡去。   隔天纪靖是在一间陌生的房间里醒来的,对于昨晚的事他是一点也想不起来,他忍着头疼从床上坐了起来,还没下床,门就开了。   莫深围着围裙,手里捧着一碗东西走了进来:“我想着这个点,你应该醒来了。头很痛吧,把这个喝了会好很多。”   纪靖看着他,有些没反应过来。   “怎么了?”莫深问道。   纪靖回过神来:“没,没事,这里是哪里?”   莫深低着头,手捏着勺柄在碗里打着转,飞上来的雾气湿润了他的一双眼睛:“这是我家,昨晚你喝醉了。不知道你住哪里,就把你带来了。呐,应该不烫了。”   纪靖说了声谢谢,接过碗,仰头喝了一口,却在下一秒疼出了眼泪,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唇角,才发现那边破了个口子。   “烫?”莫深问道。   纪靖摇了摇头:“没有,温度刚好。”视线不经意地晃了晃,无意识地落在了莫深的唇上,发现他的嘴巴也破了,不过纪靖没有多想,乖乖地把那一碗给喝了。   “你洗漱一下吧。卫生间的东西都是新的,我接着去做早饭了。”说完居然抬手摸了摸纪靖的脑袋,然后就拿着碗出去了。   纪靖还沉浸在宿醉的迷茫里,莫深这个小小的举动并没有被他放在心上,他拖着沉重的身体,来到了洗手间,可刚伸手去拿东西,胃里突然传来一阵绞痛,他来不及做出反应,剧烈的疼痛让他站不住脚,手划过洗手台,杯子“砰”的一下掉在了地上。   莫深出现也只不过一秒,后面发生的事就有点出乎意料了。他没想到在莫深询问他怎么了之后,会突然弯下腰把他抱了起来,纪靖活了那么久还没有被一个男人公主抱过,刚想挣扎,却被胃里传来的折磨瞬间磨掉了力气。   他就这样被抱着下了楼,纪靖觉得有点丢脸,却又无处可躲,只好把整张脸埋在莫深的怀里,直到上了车,纪靖才把脸露了出来,一路上莫深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纪靖想问他怎么了,可自己的身体实在太不舒服了,话都到了嘴边,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后面的事他有点记不清了,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手上正挂着水,而莫深正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他睁眼得太突然,视线对上的那一刻他被烫了一下。   “胃都成这样了,还喝酒。”语气里倒是没有什么责备。   纪靖看了他一眼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没回话。   纪靖不说话,莫深也不开口了,一直沉默到挂水结束,从医院出去的时候已经到了饭点,纪靖已经在医院里吃过了,是莫深特地去买的,因为在国外,莫深跑了好几个地方才买到清口的热粥。   “你吃过饭了吗?”纪靖突然问道。   莫深停了下来,低头看了他一眼,中午的阳光有些刺眼,莫深穿着一件褐色的衬衫,整个人像是要和背后的阳光嫁接在一起。   “纪靖。”他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喊了他一声名字,纪靖啊了一声。   莫深咽了咽:“昨天你的事你都忘了吗?”   纪靖一怔。   昨天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莫深看着纪靖一脸疑惑的样子,就知道他把昨天的那个吻忘的一干忘得一干二净了。   莫深低头抿了抿唇,突然伸手拽住了纪靖的手腕,纪靖手腕不细却也足够莫深一只手就可以拢住。   “怎么了?”   莫深盯着他,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徐徐张开嘴:“纪靖,其实,你可以和我试。”   这下纪靖是彻底愣住了,脑子里像是炸开了烟花,“轰”的一声,声音杂乱无比,让他完完全全的僵在原地,他像是无法理解莫深的话,呆呆地看了他,良久过后,他才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一下子甩开莫深的手,退后了一步,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莫深:“你在说什么?”   莫深:“我说,你可以和我试。”   “试试?是我理解的那个试吗?”纪靖小心地问道。   莫点了点头。   纪靖连忙摆了摆手:“你酒还没醒吗?”   莫深:“我酒量比你好。”   “其实我很早之前就喜欢你了,但是那时候总觉得你会和南清在一起,对于南清来说,你是个很不错的选择,所以我才没有表现出来”莫深的语调没什么起伏,像是在说一件正常的事,“可是现在不一样,尽管我依旧不看好他们。但是至少,至少我可以喜欢你了。”   突如其来的表白,带着阳光特有的焦灼味道,从天上落了下来,滚烫地落在纪靖的肌肤上。   纪靖退后了一步,他无法面对这样的情况,于是他想转身逃走,身子侧了一分,手腕却被抓得更牢。   莫深的声音在他耳畔响了起来,然后他就听到莫深说道。   “给我一个追你的机会,好不好?”   ----------------------------------------------------------------------------------   南木子鱼:   彻底完结啦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